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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久,紀恒才說道:“永生……是好!
”
紫袍金冠男子呵地笑出聲,“你永生于世,不死不滅,可身邊的親人、朋友卻都會在歲月中陸續死去,甚至……連你的子子孫孫也會如此。
”
“你所惦念的,都已消失,你所牽挂的,都已不在,永生的路上,最終隻剩下你一個孤家寡人,這……也叫好?
”
紀恒淡淡道:“若活的無趣味了,自我了斷便可。
”
紫袍金冠男子道:“永生,意味着連自殺都不行,必須一直活着,活到無休無止、無盡無終。
”
紀恒:“……”
半晌,他說道:“可我還是願意永生!
”
“為何?
”
紫袍金冠男子擡眼看向紀恒。
“求道。
”
紀恒眼神平靜,“永生路上,有大道相伴,足矣。
哪怕最終大道都會衰竭消亡,那我就去參永生之秘,這于我而言,同樣是道!
”
紫袍金冠男子怔了怔,旋即搖頭道:“這個回答,隻能讓我滿意一半,姑且留你一命。
”
說着,他屈指一拂。
琴弦震顫,琴聲如劍,紀恒的道軀頓時四分五裂,隻剩下元神!
紀恒驚怒,眼神中盡是恨意。
但下一刻,他的六識就被隔絕。
而簡獨山則恢複了感知。
“我且問你,大道和親友,隻能選一個,你選哪個?
”
紫袍金冠男子問道。
一個很簡單的問題。
可卻直指簡獨山的道心!
簡獨山卻笑起來。
他不假思索道:“我的大道,因親朋而存在,若無親朋,
還談什麼大道!
”
紫衣金冠男子哦了一聲,道:“這個回答,讓我一點也不滿意。
”
簡獨山冷冷道:“你是否滿意,于我何幹?
無非一死罷了,盡可以動手!
”
紫衣金冠男子微微搖頭,“太上忘情,大道無情,無怪乎你踏足九煉不朽境這麼久,至今也無法踏足永恒之路,歸根到底,就是舍不掉身上的人性,打不破人情的羁絆。
”
簡獨山皺眉道:“看得出來,你就是個沒人性的東西!
”
紫衣金冠男子神色平靜道:“那些個踏足永恒道途的角色,有幾個身上還有人性?
”
頓了頓,他說道:“神性,并非無情,而是忘情,迥異于人性,同樣有喜怒哀樂、愛憎怨恨,隻不過不會被這些情緒所羁絆罷了。
”
“就如同我這次要報複蘇奕,就是因為我心中有恨,便來了。
但斷不會被仇恨而蒙蔽我的心智。
”
簡獨山冷笑不語。
紫衣金冠男子見此,輕歎道:“對牛彈琴,不外如是。
你……可以上路了。
”
說着,他按在琴弦上的十指正要有所動作。
這一瞬,簡獨山無動于衷。
死亡而已。
何足道哉。
像他這樣的老家夥,早在無盡戰域時,就曆經不知多少生死磨煉,豈會在意?
但,在這即将死亡的時候,簡獨山心中難免有些遺憾。
遺憾還沒等到找到證道永恒的契機,也沒等到定道之戰拉開帷幕。
最重要的是……
沒能再和那些老友們痛痛快快地喝
一頓酒。
铛!
琴聲響起。
似鳳啼九天,響徹雲霄。
可幾乎是同一時間,一道劍吟聲同樣響起,似排山倒海而來的雷霆,轟隆隆碾碎長空,崩散雲層。
也将那琴聲徹底壓制住!
而比劍吟聲更快的,是一道峻拔的身影。
憑空出現在簡獨山身前,振衣揮袖,右手如劍鋒般猛地一按。
轟!
虛空中,一道斬向簡獨山的淩厲道光轟然崩碎,潰散消失。
從紫衣金冠男子撫琴,到琴聲和劍吟并起,再到蘇奕憑空出現,揮掌震碎那一道道光,一系列動作,幾乎同時發生!
太快了!
本以為必死的簡獨山,緊繃的軀體都在此刻不受控制地一顫,直至看清眼前那一道峻拔的身影時,整個人都呆住。
浮遊兄!
!
不遠處,盤膝坐地的紫衣金冠男子紋絲不動,神色也不悲不喜,似并不意外。
“之前,我問了三個問題,閣下要不要也試着回答一下?
”
紫衣金冠男子擡眼望向蘇奕。
在他左耳處,赤色小蛇揚起頭顱,碧綠的眸死死盯着蘇奕,吞吐蛇信,蠢蠢欲動。
蘇奕一指簡獨山等人,“先把他們身上的封禁接觸。
”
“可。
”
紫衣金冠男子颔首。
就像言出法随,下一刻封禁在牧白、簡獨山、紀恒三人身上的力量就消失不見。
當牧白、紀恒看到出現的蘇奕時,都不禁激動起來,難以置信。
原本,他們都已做好必死的準備,誰能想到,當感知恢複時,蘇奕竟已出
現在眼前?
“他們兩個可以多活一段時間,而他今天必死。
”
紫衣金冠男子指了指簡獨山,“因為他的回答,讓我不滿意。
哪怕你來了,也救不了其性命。
”
“不過,我會給你一點面子,等你回答完那三個問題後,再殺他。
”
言辭平淡,猶如在陳述事實,波瀾不驚。
牧白等人臉色陰沉。
可沒人說什麼,紫衣金冠男子的實力太恐怖,也的确有能力做到這一步,這是誰都不能懷疑的事實。
而此時,蘇奕這才将目光看向紫衣金冠男子,淡淡道:“若你也回答我三個問題,我自不介意回答你三個問題。
”
紫衣金冠男子笑了笑,“可。
”
接下來,他把問過牧白、紀恒、簡獨山的三個問題,又重新問了蘇奕一遍。
聽完,蘇奕想都不想,都一一給出自己的答案。
第一個答案,他選和船上之人共生死。
第二個答案,他選永生為壞。
第三個答案,他選親朋!
紫衣金冠男子聽完,略一思忖,道:“閣下的三個答案,都讓我很意外。
”
“如何意外?
”
蘇奕道。
紫衣金冠男子道:“因為你選的,都是人性之抉擇,而非神性。
”
“尤其是第一個答案,既自私、還迂腐,連那個選擇殺身成仁的小家夥都不如,我可沒想到,如你這般曠世人物,竟會選擇這樣的答案。
”
說着,他一陣搖頭,失望之色溢于言表。
蘇奕笑了笑,沒有解釋。
他就是随便選的!
紫衣金冠男子妄圖從三個答案中推斷他是怎樣的人,這無疑很可笑。
似乎看穿蘇奕心思,紫衣金冠男子道:“這樣的選擇,發乎于心,即便是随便所選,也必是本能中的反應。
”
“于我看來,這三個答案足以證明,你修行至今,還未曾真正勘破人性之弊,反倒身陷人性枷鎖而不自知。
”
蘇奕拿出酒壺喝了一口,道:“于我眼中,凡人之軀,亦可比肩神明,地上蝼蟻,也有屠龍之機!
什麼非神性無以證道永恒,全都是扯淡!
”
言辭間,盡是不屑。
紫衣金冠男子挑了挑眉,道:“若不斬人性,身無神性,何以證道永恒?
”
蘇奕随口道:“以手中之劍開一條直指永恒的道途又何嘗不可?
”
紫衣金冠男子眼眸微凝。
這番話若換做是其他人所說,他必嗤之以鼻。
可蘇奕不一樣。
他身懷紀元火種,執掌輪回!
!
隻憑這些,就讓他這番看似荒誕不經的話,擁有了一些分量。
半晌,紫衣金冠男子才說道:“若你真能做到這一步,無異于打破了永恒的鐵律,絕對稱得上是開天辟地般的壯舉!
不過……”
他收起古琴,從地上起身,目光直視着蘇奕,道:“前提是,你得先有命活下來!
”
瞬息,場中氣氛驟然壓抑下去。
肅殺之氣激蕩九霄。
天地為之變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