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衫男子在這一刻,才終于意識到,枉自己謹慎聰明一世,卻不曾想,竟成了滑稽可笑的跳梁小醜!
既然那黑狗是吞天主宰,躺在藤椅中的年輕人,自然不可能是什麼不知天高地厚的蠢物。
而剛才他們要殺自己的話……
一想到這,藍衫男子渾身直冒寒氣,後怕極了。
何止藍衫男子,金袍青年和其身後那些道祖内心也一陣翻騰,難以平靜。
早在很久以前就已被天譴者殺死的吞天主宰,竟然還活着?
這怎可能!
?
寶船上,黑狗冷冷道:“眼睛沒瞎啊,既然認出我來,要不你現在就接我回天穹山?
”
金袍青年神色一陣陰晴不定,苦笑道:“大人莫要開玩笑了,能見到大人歸來,屬下高興還來不及,怎敢造次?
”
他抖了抖衣袖,神色莊重行禮道:“屬下衛震,拜見吞天大人!
”
頓時,其他道祖也忙不疊行禮,齊齊道:“拜見吞天大人!
”
蘇奕不由訝然,倒不是沒想到,這黑狗竟然還有如此威風的一面。
黑狗把金袍青年盧舟叫到了船上,其他人則都在遠處畢恭畢敬地等待。
最窘迫的當屬藍衫男子畢天高。
但無論是蘇奕和黑狗,還是其他人,都早已忽略了他的存在。
有時候,被人無視,往往比被侮辱更傷人。
畢天高就深刻體會到了這一點。
黑狗在和盧舟交談。
和尋常時候不同,此刻的黑狗從骨子裡散發出一股無形的威嚴,言辭之間,自有攝人心魄的壓迫感。
而面對黑狗,盧舟這位始祖顯得極為恭敬。
與其說兩者是在交談,倒不如說是一個在問,一個在答。
坐在藤椅中的蘇奕,反倒成了旁觀者。
而從這一場一問一答中,則讓蘇奕很快了解到許多事情。
在黑狗證道為禁區主宰的年代,息壤禁區中除了黑狗之外,還有其他五位主宰人物。
作為“吞天主宰”,黑狗所主宰的地盤,位于息壤禁區的天穹山。
其一手締造出的一個修行勢力,也以“天穹山”為名。
始祖盧舟和其身後那些道祖、藍衫男子畢天高,皆來自天穹山。
其中盧舟還曾是黑狗的左膀右臂之一!
“這麼說,我所主宰的‘天穹山’道統,以及當年親自打下來的地盤,都已被‘老麻雀’掌控?
”
黑狗眼神幽幽地看向盧舟。
“正是。
”
盧舟低着頭,如實回複。
“我倒是沒想到,老麻雀竟還有如此大的能耐,當年可真是走了眼啊。
”
黑狗冷笑。
老麻雀,道号“火雉”,始祖級存在。
此人曾是黑狗的一個手下,天穹山的第三号人物,不過如今則号稱“火雉主宰”,主宰整個天穹山。
盧舟硬着頭皮回應道:“當年,大家都以為大人您已不在,為了天穹山道統,火雉大人才站出來,挑起了重擔。
”
“放你媽的屁!
”
黑狗勃然大怒,“老子當年就下達旨意,若以後我不在了,由夔牛來主宰天穹山!
怎麼最後卻被老麻雀鸠占鵲巢了?
”
盧舟低着頭,道:“大人有所不知,當年得知您身上發生的不測後不久,夔牛大人就已戰死。
”
黑狗眼眸驟然一凝,“誰殺了他?
”
夔牛,天穹上第二号人物,始祖級存在,最受黑狗器重和信賴。
黑狗這次返回時,心中無比堅信,隻要有夔牛坐鎮天穹山,就絕不會出什麼大亂子。
可誰曾想,現實卻無比殘酷,也和他所想的完全不一樣,夔牛非但沒能主宰天穹山,還早就戰死了!
盧舟神色複雜道:“是息壤禁區其他五位主宰一起聯手所為。
”
黑狗臉色變得陰沉可怕,卻罕見地沉默了。
有些事,經不得細細推敲。
本該主宰天穹山的夔牛,為何會被五位主宰聯手鎮殺?
作為三号人物的火雉,為何卻成了天穹山的主宰?
這其中,必然各有殘酷皿腥的隐情。
蘇奕看得出,黑狗自然也看得出。
沉默半晌,黑狗擡眼看向盧舟,“鐵瘋子、破虜兒、黑蛟……”
一口氣報出一連串名字後,黑狗這才問道,“他們如今何在?
”
盧舟低聲道:“大都戰死,唯黑蛟、崔虎、成宿三人還活着。
”
黑狗像受到莫大刺激,眼睛一下子充皿,渾身氣息暴虐,似要擇人而噬。
他說的那些名字,都曾是他的親信,常年追随他一起征戰,于他心中,更是情同手足的好兄弟。
可如今,卻幾乎
,卻幾乎快死光了!
這讓黑狗如何不怒?
盧舟渾身一僵,連忙道:“大人,這些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其中真相頗為曲折……”
不等說完,黑狗打斷道:“我隻問你,他們的死,是否和老麻雀有關!
你小蚯蚓若敢撒謊,老子立刻斃了你!
”
迎着黑狗那幾欲殺人的冰冷目光,盧舟低聲道:“大人,不瞞您說,屬下在前來時,已傳信給火雉大人。
”
黑狗眼眸眯了眯,“什麼意思?
”
“您别誤會,當時屬下還不知道這次的目标是您,又牽扯到您所執掌的吞虛大道,茲事體大,屬下不敢不第一時間禀報給火雉大人。
”
盧舟連忙解釋道,“而屬下的意思是,您的那個問題,或許可以當面去問一問火雉大人!
”
黑狗冷笑:“拿老麻雀來威脅老子?
”
盧舟連忙搖頭:“屬下不敢!
”
這時候,一直冷眼旁觀的蘇奕忽地道:“你口中那位火雉大人如今在何處?
”
盧舟道:“靈樞禁區!
”不等再問,盧舟已解釋道,“封天之争快要開始,前不久的時候,火雉大人和息壤禁區其他五位主宰一起,被靈樞禁區的‘玄風主宰’邀請,一起去了靈樞禁區‘萬翠
嶺’做客,據說是要商議一下參與封天之争的事宜。
”
靈樞禁區!
玄風主宰!
蘇奕挑了挑眉,在路上的時候,黑狗曾跟他談起中土神洲有兩大生命禁區。
分别是“息壤”和“靈樞”。
其中,靈樞禁區的位置距離鴻蒙禁域最近,而靈樞禁區中有着足足十位禁區主宰。
玄風主宰就是其中之一。
在談起此人時,黑狗還曾專門說過,玄風此人疑似是定道者的手下,底蘊深不可測!
卻見黑狗眼眸一凝,“玄風老魔?
”
盧舟道:“正是!
”他瞥了黑狗的神色一眼,低聲道:“大人,以屬下之見,還請您三思而後行,畢竟萬古已逝,世事已發生滄海桑田的變化,您如今歸來,若冒然行事,怕是會……”
話沒說完,意思已表露無遺。
黑狗眼神複雜,這小蚯蚓如今能耐了啊,竟都敢不着痕迹地敲打自己了!
它面無表情道:“怕是會什麼?
你給我說清楚。
”
盧舟頓時尴尬,低聲道:“以大人您的智慧,應該清楚,屬下這般提醒,絕無任何歹意,還請恕屬下鬥膽,勸您一句。
”
頓了頓,他似鼓足勇氣般擡起頭,直視着黑狗,“大人,時代不一樣了!
”
黑狗眼睛盯着盧舟,從後者的神色間,卻已看不到任何一絲的敬畏忌憚之色。
那是一種平視的姿态!
甚至,黑狗從盧舟眼神深處看到了一絲憐憫的意味。
這一刻,黑狗隻覺尊嚴像遭受到莫大的踐踏,内心憋悶之餘,湧起說不出的憤怒。
歲月無情,改變的不止是世事,還有人心。
黑狗曾渴望重返息壤禁區,去看一看當年那些故友和屬下,可此刻,就像被澆了盆冰水,身心寒冷。
等閑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
一股說不出的失望,湧上黑狗心頭。
而此時,蘇奕忽地從藤椅上起身,目光看向盧舟,“你帶路,我們去靈樞禁區萬翠嶺。
”
盧舟眉頭微皺,被人這般命令,讓他心中頗有些不舒服。
他不動聲色道:“閣下這麼做,隻會害了吞天大人,這樣的後果,你承擔得起?
”
蘇奕擡手一抓。
遠處那一衆道祖和藍衫男子畢天高,倏爾間就化作米粒大小,落在蘇奕掌心,被禁锢在那蜿蜒交錯的掌紋之間。
盧舟眼眸眯起來,“閣下這是威脅我?
”
他目光看向黑狗,沉聲道:“吞天大人,屬下一腔好意,可看起來,您這位朋友卻似是想讓大人您往火坑裡跳,着實令人無法懷疑其用心!
”
黑狗歎了一聲,目光看向蘇奕,“讓你見笑了。
”
這一次,它罕見地很正經,沒有口稱義父,神色和言辭間盡是怅然失落之意。
看得出來,今日的經曆,對黑狗打擊真的很大。
蘇奕笑了笑,“他說的一句話倒也不錯,時代不一樣了,就别沉浸在那過往的記憶中,緬懷自己曾經有多威風。
”盧舟眸光閃動,道;“大人,您這位朋友看來也是想明白了,知道此去靈樞禁區是何等危險,大人您可千萬别沖動,畢竟那裡是玄風主宰的地盤,除了火雉大人外
,還有其他多位主宰人物。
”
黑狗嘿地一聲笑起來,“小蚯蚓,你屁話這麼多,是故意刺激我,巴不得我受不住心中這鳥氣,直接殺去靈樞禁區吧?
”
盧舟神色一滞,剛要說什麼,脖子忽地劇痛。
就見那青袍年輕人不知何時已動手,抓住了他的脖子,像拎小雞崽兒似的把他整個人拎了起來。
身為始祖存在的盧舟,頓時大驚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