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業文兄弟二人不止是汪氏的繼子,他們身上仍舊淌着淮南王家的皿脈。
汪氏倒沒有想這麼多,她是真心将這兩個孩子當自己的親生兒子一般對待,不為旁的,隻為還沈氏曾經對她的照拂之情,和後來的深信不疑。
将兩個孩子如願照顧成人便是她最大的心願,不圖别的,而眼見到孩子們将她的所做看在眼裡,汪氏打心眼兒裡高興。
此時明月雙眸裡漾着滿滿的感動,連連點頭卻說不出一句話來,将那呈着夜明珠的盒子緊緊捧在手裡不勝歡喜。
徐業文沒想到汪氏會這般高興,但看着她眼底的濕潤他竟然也覺得心裡暖暖的,這種感覺很熟悉。
從前母親在的時候他整天膩在雙親身邊,覺得眼下幸福的一切都會如這旋轉的日晷一般長遠自然,他不覺得有什麼,可在父母相繼過世的短短數月裡,他每每回憶起當時的場景,便覺得是他此生最為歡愉的時光,而回憶裡的母親永遠都是拿個帶給他無限暖意的人。
他居然也在汪氏的身上找到了這樣的感覺,但他心裡明白汪氏不是自己的生母,他隻需按母親的心願做好一個兒子的本分。
徐業文的禮物令老夫人笑逐顔開,整個廳堂之上的氛圍更顯熱鬧了幾分,徐業征在大哥獻禮之後也将自己準備的福祿壽仙蛟絲雲錦屏風獻給了老夫人,引得了滿堂彩。
徐嘉珊獻上了自己謄抄的經書,徐嘉馨吹奏了一首鸢梧新曲,老夫人一一笑着稱好,待到其他人的禮物都獻上去後,徐嘉珊小聲問道:“大姐,今日你要給祖母獻上什麼禮物呀?
”
聲音不大,卻令周圍的人都聽得分明,此時大夥便将目光都落在了徐嘉萱的身上,因她向來最得老夫人喜歡,所以周遭的人不免好奇她會為老夫人準備什麼禮物。
徐嘉萱聞言下意識地朝着廳堂上另一位白衣素雪的人看了一眼,隻見那人倜傥逸放,不知正與二叔說着什麼,如刀工镌刻的唇線時不時挽起,似笑非笑好不動人。
衆人隻見她神色閃躲卻不見她的目光落在哪一處,隻當她是被徐嘉珊鼓動地有些嬌羞,紛紛嘴角噙笑地看着她。
徐嘉萱被人看得臉色微紅,隻好笑着站起來走到花廳中央對着徐老夫人盈盈一福,道:“祖母,孫女也有一份禮物要獻給祖母,還容孫女下去更衣。
”
此話一出,堂中的人心中便有了定數,原來大小姐是要獻舞。
徐珞聽着堂中的衆人好奇言語,又撿了幾顆葡萄放進嘴裡,此時的葡萄最是多汁甘甜,徐珞尤其喜歡。
方才徐嘉萱躲過了旁人的視線,卻沒躲過徐珞的探究,是啊,誰會想到徐家的大小姐與三皇子會打過照面,更不會想到大小姐已經傾心于三殿下,是以誰會又想到方才徐嘉萱的神色并非是不好意思,而是芳心暗許的嬌羞。
正這樣想着,從廳門跨進來一抹身着廣袖漣漪流仙裙的女子,她蓮步輕移緩緩踱向花廳中央,伴随着她裙擺的蹁跹,廳堂兩邊響起了絲竹管弦,琴音婉轉如莺啼,蕭聲冽冽如淙淙清泉。
樂起而舞動,徐嘉萱的長袖如行雲流水般在空中擺動,順着她腰肢的動作宛若天女散花,布下星辰點點,倏爾纖纖指尖化作錦緞柔軟,娉娉婷婷在星海之間劃出一道素裹的銀河。
絲竹之聲天籁舞姿宛若兩個各自蹁跹的少女,緊緊交織在一起,又如同一人,每一個舞點每一絲管弦都恰如其分地交融在一起,讓人如履仙境一般迷離震撼。
一舞終了,廳上的諸位仍沉醉在那曼妙的舞姿之中,府中的諸人素來聽聞大小姐的舞姿出衆,沒想到今日一見竟是這般精妙,紛紛向她投去了贊賞與豔羨的目光。
徐嘉萱盈盈一拜:“祖母,萱兒今日獻醜了。
”
“大小姐太過謙卑了,”一道清冽如水的聲音傳入耳畔,徐嘉萱不由得看了過去,司徒鴻正眉目含笑地望着她,徐嘉萱面色一紅緩緩收回了目光,隻聽那人繼續說道:“昔日曾在崔國舅的壽宴上見過婁姑娘的玳玥舞,彼時目光淺陋,認為其姿已是凡間難得一見,今日有幸目睹大小姐一舞,他日京城再無玳玥。
”
他日京城再無玳玥?
這是何其高的評價!
凡是在京交際的圈子裡,沒有不知玳玥舞的聲明,而今日三皇子卻說除了徐嘉萱再無玳玥!
就連玳玥舞的大成者婁玉姣的舞姿都被之比了下去,可見徐嘉萱的舞藝之超群。
老夫人聞言一雙昏黃的眸子中閃着熠熠的光芒,萱兒果然是她最疼愛的孫女!
沒有辜負她對他的期望。
“不過是雕蟲小技,蒙殿下看得上眼,多謝三殿下的誇獎。
”徐老夫人嘴上退卻着,面上的喜色卻絲毫掩蓋不住,甚至露出了些許焉榮之色。
“老夫人太過謙虛了,大小姐之姿當數無雙。
”
此番老夫人微微颔首笑笑,萱兒的好她心中明了,是個從來不會讓她失望的孩子。
待場上的人将将從大小姐的舞姿中回味過來,不知是誰捏着嗓子似的說道:“徐珞你準備給祖母什麼禮物呀?
”
話鋒突然指向自己,徐珞一時怔愣在原地,她手裡還捏着半顆沒有吃完的葡萄,就見衆人将目光投向了自己,神色各異的眸子比方才瞧着徐嘉萱還要炙熱幾分。
這其中有人看好她,但更多的是一抹嘲笑,她一個窮鄉僻壤來的丫頭,自然沒學過什麼像樣的才藝,方才她母親汪氏見了那夜明珠的神色來看,就知她們母女沒見過什麼好的物什,也不會有什麼可拿得出手的東西。
大夥紛紛看笑話似的盯着徐珞的方向。
徐珞倒也不急,穩穩将那半顆葡萄放進口中之後才緩緩起身,卻聽身側傳來一道譏笑聲:“徐珞,我聽說你們襄平城的野花不少,你不會是要送朵花給祖母吧?
”帶着幾分惋惜,而後又滿是嫌棄地說道:“那還不如不送,也不嫌丢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