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是三皇子奉命而來,不是老夫人邀請的。
”
照理說每年仲秋皇子們都是在禦前侍駕的,所以即便是老夫人想要邀請人國府來也不該是皇子。
徐珞點了點頭恍然道:“原來是這樣,那可曾聽說帶了什麼旨意來?
”
書玉搖了搖頭,“這就不知道了,隻是聽說了三皇子會來的消息,所以阖府都在打掃整理。
“
徐珞面上毫無變色,輕移蓮步朝着聽風軒的方向走去,瞥了一眼正在挂着燈籠的下人,腦中立即浮上了晚間燈火如晝照亮花園的景色。
原本府中是按簡簡單單的家宴來辦,一家人足矣,但若是宴請皇子未免就顯得太過小氣,因皇子要來的消息太過突然,便是想要大操大辦也來不及,好在府中的人買辦時常有些富餘。
隻是這宴客的規格到讓汪氏犯了難,她之前從未主持過這樣的晚宴,不知什麼東西該用,什麼東西不該用,一時有些束手束腳,急急忙忙又與柳管家和諸位夫人請教,這才勉強把晚宴的裡裡外外規整好。
晚宴正經的地方設在了主院的正廳上,華燈盡上如霞光浸染,映得整個屋子宛若九天華光,隽着牡丹天香圖的地毯從門檻一直鋪到了主座的階前,毯子兩側各擺座席幾桌,桌上皆擺放着瓜果閑食。
徐珞到時席上已經坐了大半的人,早來的有馬姨娘和其他兩位叫不上名字的姨娘,早早坐在西手邊近門的後座上,東手邊眼下唯有馬姨娘的兒子徐業澤,也是如他母親般坐在最不起眼的地方。
也不知為何徐珞竟為馬姨娘母子感到有些惋惜,惋惜她生錯了時代,在自己生活的那個時代可是小三橫行的時代,别說不會對正室點頭哈腰,公然挑釁的事情放在那個年代都很常見。
不過那個時代做小三的女人實在是可恨,但放在現在卻也能忍了,畢竟這個社會的價值觀就是如此,即便是想與一人以白首,能實現的也實在是少之又少。
在這一件事情上,徐珞對徐慶之和汪氏還是很佩服的。
“見過二小姐,”聞言便見到幾位姨娘在向自己行禮,徐珞才恍然自己想多了,回了神便免了她們的禮,朝着自己的作為去了。
客席女眷的首座上是母親,順序下來是三嬸和劉夫人,再往下是小姐和姨娘們,因府中人本就不多,便隻設了兩排,徐珞便撿了自己母親身後的位子坐了。
男賓的客席也是如此,不過客席首位卻是空出來的,明晃晃的流蘇絲縧垂在桌旁,與旁的席位自有些不同,想都不用想便知這位子必定是給那位三皇子留出來的。
這廂徐珞才在自己的位子上坐好,便聽得外面一陣嬉笑聲傳來,徐珞将目光投向門口的那處,隻見兩個蛾眉婉轉,淡妝如雕般的人兒走了進來,那兩人與她年紀正相仿,隻是臉上要更顯稚嫩些。
徐嘉馨與徐嘉珊笑着就走了進來,飄逸的裙裾如同水中彩蓮,層層疊疊暈染開來,好不優雅明快。
徐嘉珊見到徐珞坐在為首的那一處,不由得癟癟嘴,一雙好看的眼睛向上翻了一翻,本想就此發作,轉眼瞧見屋子裡已經坐下了許多的人,她也不好折了臉面去。
待走到徐珞跟前時,伸出一隻腳踢了踢徐珞膝下的蒲墊,“喂,這是我的位子!
”
徐嘉馨沒想到她會由此動作,忙一把手拉住了徐嘉珊,将她帶得後退了兩步,徐嘉珊見姐姐不幫自己反而幫徐珞,心中有些不服氣,面色一垮,轉過頭繼續對徐珞發狠道:“你聽見沒有,這是我的位子,你讓開!
”
彼時徐珞已經有些不耐煩了,她微微蹙起的眉心正是她不悅時才有的神情,第一次沒有跟她徐嘉珊計較本以為她會見好就收,沒想到就是有那種蹬鼻子上臉的人在。
“你憑什麼說這是你的位子?
”徐珞冷唇輕啟,睨着眼睛對徐嘉珊說道,“如果我非坐這裡不可呢?
”
徐嘉珊也不甘示弱,反唇譏諷道:“那也要看你坐不坐得這個位子!
不要以為你是二伯父的女兒你就可以嚣張,我父親雖不是鎮國公,但好歹也是文淵閣的大學士,我自認也不比你差!
”
徐嘉珊的言下之意無非是警告徐珞不要仗着是鎮國公的女兒就為所欲為,論起背景來相差無兩,況且二人都是各院的嫡小姐,并無嫡庶之分,若說起差别來,倒也真說不出個什麼。
“你差就差在比我晚出生一年多,憑這你也得喚我一聲姐姐,為姐則為尊,你若是不尊…”徐珞笑了笑,沒有将剩下的話說出來。
徐嘉珊見她故意将話吞了下去,隻當她這是在威脅自己,冷冷哼了一聲道:“不尊你又怎樣?
難不成你會告訴祖母嗎?
你以為祖母會信我還是信你一個粗野的丫頭?
”
粗野?
聽到這兩個字眼時,徐珞心中的火還是忍不住往上蹿了一蹿,世間平民百姓多之又多,生來高高在上的又有幾個?
這個徐家四小姐未免也太傲慢了些。
“你不尊她倒是不能奈你何,但是教導你的嬷嬷可是要遭殃了,你方才用腳踢了人,說不定那嬷嬷的腳等下就沒了。
”屋子裡傳來一道冷清的聲音,像是冬日裡寒冰上蒸騰的水氣,冷到不能再冷。
屋子裡平白多了一道聲音,卻未見到人,徐嘉珊被唬地晃了忙的去尋那道聲音的主人,在朱漆瑞麟圓柱旁瞥見一道素雅的身影。
那少年身着一襲青金錦繡華裳,一張流銀狐首面具将他原本英俊的面容遮住,而頭上那豎起一指高的玉冠卻格外顯眼,一身裝束下來,映得他整個人十分耀眼。
徐嘉珊見那人是徐衍,原本憤怒看過去的眸子此時變得有些閃躲,也不知為何,自己雖然百般讨厭徐珞,卻對她的同胞哥哥讨厭不起來,反而還覺得這個哥哥有些神秘的帥氣。
原以為他跟徐珞不是一條船上的,但現在看來是自己想錯了,他們二人一母同胞,怎麼可能不回互相幫襯?
真是白白辜負了自己對他的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