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徐珞的這番說辭,汪氏的一雙眸子頓時睜大了三分,珞兒的話不無道理,眼下大房侍奉的隻剩下劉姨娘一人,又聽說素日來劉姨娘都頗受寵愛,且與沈氏的感情也如親姐妹一般,現下至親至友的兩個人都先她而去,她沒了依傍,心中總是難免會有些不安。
若真是如此,待劉姨娘醒過來,她唯有曉之以理動之以情,也好叫她不再那麼傷懷。
“可憐劉姨娘怎會如此想不開,再不濟她還有大姐這個依傍在啊。
姨娘的身份又如何,祖母也沒有要趕她走的意思,況且自從她生病了,祖母衣食供應樣樣也沒有短缺了她去,就連大夫請的都是最好的。
”
“身份?
”汪氏緊緊皺起了眉頭,徐珞的小手仍是落在她的衣袖上,一雙水靈的眼睛随着汪氏的凝眉而轉動。
“母親可是在為如何安置劉姨娘而煩心?
”
汪氏不語,徐珞繼續道,“聽說祖母将這件事交給母親來處理,可母親能做的也僅僅是為她請好大夫,用好藥,這些也在母親的能力範圍之内,可偏生劉姨娘要的就不止是這些,母親當如何寬慰?
”
汪氏面上劃過一絲震驚,她訝異于眼前的小丫頭如何會想到這麼深遠的一面,“你怎知劉姨娘要的就不止是這些?
勿要妄加揣測,劉姨娘是什麼樣的人母親心中自有定數。
”
“無外乎就是溫慧端莊,儀态大方。
母親,這些表面功夫誰不會做,珞兒在襄平城時人人都喚我徐家女将,進了這深閨大院我還不是旁人口中的二小姐。
劉姨娘在人前是這般,不代表她沒有她的念想,她若是一了百了那這事也便是了了,既然活下來了,總得給她一些活下去的理由,如若不然,她一個死過一次的人難保會有第二次,那到時候母親在祖母面前當又如何?
畢竟這件事情祖母是交由您來處理的。
”
處理不好,那後果如何,即便不用徐珞說出來,以汪氏的聰慧自然也能明白。
汪氏将徐珞的話前前後後理了一遍,又将她所知曉的劉姨娘在心中盤算了一遍,末了輕輕點頭,這件事情确實如徐珞所說的那般,劉姨娘真有所圖的話,那她便是把人參鹿茸靈芝擺在劉氏面前,也無濟于事,隻是“劉姨娘久居深院,所求必然不是财,再者鎮國公府的衣食供應也從未短了她的,必然也不會是圖這些,想來就隻有名。
”
後院的女人最在意的莫不如此了,汪氏不由得歎了一口氣,誰人不想做夫君的唯一,誰不想被人喚作妻子,而不是妾,那日自己為了嫁于徐慶之,跪在老夫人跟前口口聲聲說願為妾,可心中何嘗不是有萬柄利刃在刺痛。
幸運的是她有如此恩愛的夫君,為了自己他做到了堅守如一,但并非世間上所有的女人都如她一般幸運。
汪氏徒然長歎了一口氣道:“又是一個可憐的女人。
”
“母親可是想到了安撫劉姨娘的法子?
”徐珞萌着眼睛問道。
“我雖想到了卻也不得實施,雖說你祖母将這後院的事交給我來料理,但這樣事我還是做不了主的。
”
徐珞見汪氏的眸光中透露着絲絲的無奈,機靈的眼眸一轉,“母親做不了主的怕就隻能是祖母來做主了。
不如你去求了祖母?
”
汪氏聽聞徐珞的話,眼中忽然乍現出一道光芒,卻在轉瞬間又暗淡了下去,事情若是真的如徐珞所說的那般簡單就好了,劉姨娘在意的是位份,她雖有掌家之權,卻并無權力為人區别妻妾,況且大房中的家主已經不在人世,她一個婦道人家又怎麼能幹涉這種私晦的事?
若說有也隻能是老夫人,可她如果真的同徐珞說的那般去求老夫人,隻怕老夫人會多心。
原本自己就不受老夫人喜愛,當年徐老夫人就因家室看不上自己做她的兒媳,隻不過是拗不過自己的兒子才同意她進門做個妾室,可徐慶之為了八擡大轎迎她入鎮國公府,鬧出了那般動靜,阖府上下都不得安甯,這已然是老夫人心中的一個梗。
如今她成了當家主母,若為劉姨娘讨個平妻的位份,少不得要被老夫人揣度居心,自己不做姨娘也見不得别人做姨娘,一朝翻身便得勢而為,眼裡沒她那位老夫人。
汪氏想了又想也不知如何是好,隻得兀自歎息道:“如今想要解開劉姨娘的心結,怕是隻能為她擡個位份了,你大伯父原有妻子沈氏,若是将劉姨娘的位份擡上去,隻能是做個平妻,可整個府裡便是我最沒有辦法開這樣的口了。
”
“母親這話說的不對,”見汪氏神思惘然,似是想到了從前的什麼事一般,徐珞斷然開口打斷她道:“祖母既然将此事交給母親來處理,那想什麼法子都由母親來定,隻要可行便是個得當的法子,至于祖母肯不肯那便是祖母的意思了,母親隻管做了自己該做的,又有什麼不對?
”
“哪會有你說的那般簡單?
”
“母親不去試試結果又當如何知曉?
”
徐珞一語中的,深入到了汪氏的心裡,她深知徐珞說的在理,況且她隻要一想到劉姨娘那張紙一樣慘白的臉,内心就猶如墜進了刀山,那樣無力的一張容顔她的确不想再見第二遍。
“那我明日便與你祖母那處請願去。
”說完這句話汪氏的一顆心如釋重負一般,頓時輕松了下來。
徐珞卻拉着母親的胳膊搖頭道:“母親不可。
”
“這又是為何?
”方才還說要去做的,怎麼現下又不可了?
“母親不讓祖母聽一聽劉姨娘怎麼說的嗎?
”
“可劉姨娘尚在昏迷,她又如何說得?
”
“母親隻管等待便是,劉姨娘昏睡的越久,母親的法子便越好使,”徐珞的嘴角随着她的話語緩緩上翹,露出了幾分算計的味道,“府裡的人都道劉姨娘是因為思悼大伯父大伯母,又言曾夢到過大伯母怪她護院不周,才叫大房人丁凋敝,憂思郁結這才生了病,眼下懸梁也是因受不住内心的譴責,敢問鎮國公府中還會有誰如她一般對已故去的大房夫婦用心,此則一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