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夫人能理解張姨娘作為母親的感受,往日裡再多對她們母女的不滿,眼見着她們的可憐樣,也消散了,“張姨娘,你也别太傷心了,等老爺回來自會給夏娘做主的。
”
宋春娘也從旁安撫:“鄧家人也開口了,必是要給咱們家一個交代。
包括之前的三妹妹的留言,都會澄清。
”
“給交代,澄清流言有何用!
我們二小姐的容顔都毀了!
以後可怎麼嫁人?
我苦命的兒啊……”張姨娘抱着宋夏娘又是一陣痛哭。
“姨娘,你别瞎擔心了!
大不了我這輩子就不嫁,又不是不嫁人就活不下去!
”宋夏娘此生最恨被人憐惜,哪裡受得了自家姨娘啼啼哭哭要死要活的樣子。
就算心裡再傷痛再無助,也得把顔面撐住了。
“胡說!
”張姨娘厲聲否決,“姑娘家怎麼能不嫁人!
夫人,看在我們二小姐為了家中的聲譽被傷了顔面的份上,您可不能不管她啊!
”
宋夫人皺眉,“我怎麼可能不管她。
我是嫡母,就算夏娘不是為了家裡聲譽而受傷,她的親事我也不會袖手旁觀。
”
“那就多謝夫人了。
我們二小姐好歹也是為了咱們宋家,親事上可不能委屈将就了……”
張姨娘收起了眼淚跟宋夫人提要求。
宋春娘看得心寒,親閨女傷勢嚴不嚴重也沒好好關心,倒是挂心起親事了,到底是人重要還是顔面重要?
再看宋夏娘,一臉無奈和無助,宋春娘就止不住可憐她。
“母親,張姨娘,二妹妹傷勢嚴重,需要靜養,要不咱們都移步說話?
”宋春娘不着痕迹地要趕人。
“好,夏娘,你好好休息。
在書院也不用拘謹,把傷養好了再回家,有什麼需要的盡管提。
”宋夫人叮囑完,便走了出去。
張姨娘這才想起關心女兒的傷勢,急急問了幾句,宋夏娘不耐煩她,也确實是累了,便把她轟了出去。
轉進旁邊的廂房,紀夫人早候着了,等大家坐定了,才指着面前的一小盒人參說道:“這是方才鄧家帶來的歉禮,我們不要,鄧家人非得留着,而後又想,夏娘因為她家姑娘遭殃,收他們一點補品也是應該,便做主留了下來,你看看怎麼處置吧。
”
宋夫人看了眼人參,不大不小,成色也一般,便知不咋地,“既然娘幫忙收了下來,那就給夏娘補補吧。
我這還有從家裡帶來的人參燕窩,也一并叫了下人收好,每日裡給夏娘炖好喝。
傷疤好不好的咱不敢說,至少身子得養好了。
”
紀夫人很是滿意地看了眼自家女兒,“你安排地妥當,就這麼辦吧。
”便叫了丫頭把東西都收下去。
“還有一個事。
”紀夫人瞧了眼宋春娘,“方才鄧家人來的時候,提及了一個陳年舊事。
當年我家老爺年輕時,跟鄧家過世的老将軍是至交,兩人酒後曾經許下過娃娃親,兩家結個良緣。
本來這事,就是酒話,後來鄧家老将軍又早早過世,兩家也沒了來往,我們早就忘了這回事。
沒成想,鄧家倒是惦記着呢,不過卻是因為聖上知曉了此事,不得已要履行承諾。
又因着夏娘被她家姑娘所傷,顧及她以後親事艱難,所以鄧家公子自願要娶夏娘為妻。
”
“啊?
”張姨娘眼都瞪圓了,不敢相信天大好事會落到自家女兒頭上。
“不過,”紀夫人話鋒一轉,“我和春娘做主回絕了。
”
“為什麼?
為什麼回絕了?
”張姨娘跳了起來,要不是顧及尊卑有别隻怕都要開口罵人了。
“鄧家看不上咱們家,此次鄧家姑娘的事相當于咱們兩家結了梁子,如此婆家,嫁進去必是要吃苦的,這樣的人家何苦要嫁?
”紀夫人耐心解釋。
張姨娘卻是不聽,拔高了聲調叫嚷:“有婚約在先,二小姐又是被他家姑娘所傷,他們家有愧于咱們家,能對二小姐不好麼?
若是不好,也是要被戳脊梁骨的。
”
“面上對你好,背地裡使勁折磨你,這事外人可看不到呢。
到時候,就是想替夏娘做主都沒轍。
”紀夫人看着張姨娘眼饞的樣子就無語,怎麼就光想着顔面不顧及自家女兒的好歹呢!
“紀老夫人,您怎麼光想着二小姐過的不好,怎麼不想想她能過得好呢?
”張姨娘不自覺就尖酸起來。
紀夫人面色頓時不喜了,宋夫人更是呵斥:“張姨娘,不得無禮!
”
張姨娘立刻跪下來:“夫人!
夏娘面容毀了,已經很可憐了,難得老天爺開眼給了她一門好親事,您就幫幫忙把親事定下來吧,我這輩子,不下輩子,都給您做牛做馬。
”說完一個勁磕頭,嘴裡不停求着宋夫人。
宋夫人上前把她扶起,“你這是作何?
若是好事,我能不為夏娘想着麼?
隻是此事,不光是兒女親事,還關系到宋家的聲譽,實在不是我能做主的,要不,過兩日老爺就回來了,到時候讓他做主吧。
”
宋夫人一推就把燙手山芋推了出去,這母女兩可是宋老爺的心頭肉,小的已經成了這副樣子,要是在親事上處置不妥當,隻怕宋老爺會怪罪自己。
宋夫人當然不會傻的把自己處于這般尴尬處境。
張姨娘一聽說宋老爺回來了,頓時覺得親事有了希望,也不磕頭了,高興道:“如此,那我,哦,不,還希望夫人跟老爺及時商量決定。
”
瞧着張姨娘以為有了靠山得意的樣子,宋夫人皮笑肉不笑,“行,我必是第一時間禀告老爺。
”
沒兩天,宋老爺就回來了,聽到家中出現的各種問題,臉色越來越沉,拍了桌子站起來就吩咐:“穆管家,備馬,我要去紀家書院!
”
宋夫人急忙追出去:“老爺,您回來連口茶都還沒喝呢!
”
宋老爺回眸冷冷道:“你覺得我能坐得下來喝茶麼?
”
說完大步流星就走了出去,徒留下宋夫人咬着手帕恨恨。
等見到宋夏娘,宋老爺不僅倒吸了一口氣,雖然摸了軍中的膏藥,傷口已經愈合,紗布也拆開了,但是,那道深深的疤痕非常明顯,帶着新鮮的肉色,攀在宋夏娘原本嬌嫩的臉上,就如同一條蛇般,把整張臉都毀了。
“爹爹!
”宋夏娘第一眼看到了宋老爺,忍不住坐了起來。
“老爺,您可算是回來了啊!
”一旁照顧的張姨娘也激動的站了起來,撲到宋老爺懷裡嘤嘤哭泣,“老爺,咱們二小姐變成這副模樣,您說可如何是好?
以後她怎麼嫁人啊……”
宋老爺把她推開,“我們宋家女兒還怕嫁不出去?
你别哭了,哭得夏丫頭也不好受!
”
張姨娘被呵斥,這才收了聲老實站在旁邊。
“夏丫頭,感覺好點了麼?
身體怎麼樣?
”
宋夏娘強擠出一點笑意:“好多了,傷口也不疼了,大夫說再過兩日傷口徹底好了就可以回家了。
爹爹,我好想你。
”
聽得女兒撒嬌,宋老爺心都要碎了,“都怪爹爹不好,沒保護好你,讓你受苦了。
你放心,鄧家不會就這麼輕輕松松無事了的,爹爹我拼了老命也要他們給個交代。
”
自家爹爹如此在乎自己,宋夏娘鼻頭一酸,聲音帶了哽咽,“爹爹莫要說這種話,要是因了我傷及爹爹和宋家,那我受的罪也就浪費了。
我所圖的,不過是咱們宋家和和美美,平安順意。
”
宋老爺深深看了她一眼,感歎道:“夏丫頭真是長大了呀。
”
張姨娘察言觀色,找了好時機插話:“可不是,我們二小姐也是為了三小姐乃至宋家的聲譽才受了無妄之災,老爺,我這輩子也沒别的追求了,隻要您把二小姐安排好了,下半輩子她能衣食無憂,我就心滿意足了。
”
“宋家女兒怎麼會有衣食上的憂愁呢?
放心吧,有我在,夏娘不會受委屈的。
”
宋老爺沒按着自己的意思走,張姨娘未免着急,隻得直白道:“老爺,那二小姐也不能一輩子都待在宋家當姑子啊,她總歸是要嫁出去的。
”
“姨娘!
”知道張姨娘所言為何,宋夏娘惱怒不已,急忙呵斥她,“你可别再胡說八道了!
”
張姨娘并未像往常那般被宋夏娘的呵斥吓着,反而繼續道:“我沒有胡說八道,這現成就有一樁好親事,就等着咱們老爺幫忙定下來了。
”
“姨娘!
莫要再說!
”宋夏娘急了,直接從床上坐起來。
宋老爺按住她,“夏娘别急,讓你姨娘說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