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大人,”宋春娘并不慌張,沉着冷靜說道,“民女雖然沒有證據,但是,楊兼的品性在郾城有目共睹,他可是全郾城乃至兖州科舉的希望,如果胡大人如此草率就結了案,隻怕傳到兖州,百姓們會有意見吧?
如果激起了民憤,對兩位大人的聲望也不合适。
”
沒想到宋春娘這麼能掰饬,胡大人都無語了,可偏偏宋春娘說的也在理,胡大人也沒法說個不對,“這………”
宋春娘也不給他反應時間,又繼續說道:“大人,兖州沒有出過大學子,楊兼可是名響兖州的大才子,多少人盼着他給兖州揚眉吐氣。
大人,你們可要慎重。
甯可多審審,多調查,也不能随意定了罪。
如果楊兼真有罪,逃也逃不掉,如果沒罪,那大人可就是撥亂反正,救了個年輕才子啊!
”
理由擺出來了,高帽也帶上了,這個姑娘還真會說話,莫天嘴角不自覺翹了翹,“這位姑娘所言甚是,胡大人,多調查幾日弄清楚事實真相,對咱們府衙的聲譽百利無一害。
這樣吧,馬上也就秋闱了,如果在秋闱之前沒有出結果,該讓他參加秋闱還是要去,最後要是有罪,必定就把他的成績作廢了。
要是沒罪可不就皆大歡喜?
”
“這……,這會不會太縱容犯人了?
”胡大人遲疑。
“犯人?
還沒定罪怎麼叫犯人?
那楊兼充其量也就是嫌疑人。
如果最後他沒罪,又真是有真才實學的,咱們大宋國豈不是損失了一名人才?
聖上現在有多麼求賢若渴,想必胡大人也有耳聞,如果傳到聖上耳朵裡,大人的履曆可就有黑點了。
對仕途也是不好的啊。
”
有了這番敲打,胡大人總算是松了口,“莫大人提醒得是。
這樣吧,因着沒有證據,楊兼還得收押在牢,但是秋闱可以參加。
”
“多謝大人!
”得了允諾,宋春娘立即道謝。
胡大人咳了咳,“如果沒有證據,最後還是會定罪的。
”
“民女知曉。
”宋春娘答道,“大人,民女可否去見楊兼一面?
”
胡大人眼珠子轉了轉,看了眼莫天,才說道:“可以探監,但是不得超過一刻鐘。
”說完便叫了了官差出來領路。
宋春娘再次向莫天道了謝,才跟着官差走了。
關押犯人的牢獄就在府衙的後面,宋春娘緊随着官差,走進逼仄的牢獄。
“這邊。
”官差指了指最末間,“時間就是一刻鐘,别忘了。
”
宋春娘連忙點頭應是,然後才提了裙角走進牢房。
楊兼顯然沒想到宋春娘會來,急忙站了起來,又想起自己身上特别邋遢,用手彈着身上的稻草,笑話道:“宋大小姐,讓你看笑話了。
”
宋春娘看着他,平時謙謙君子,一表人才,入獄了兩天,雖是身上邋遢了,可神情還算是淡定,知曉他心态還好,便道:“楊公子不必如此,人都有碰到壞運的時候,方才我已經跟府衙的胡大人說了。
求他讓你參加秋闱,他也同意了。
隻是,秋闱之前,若是不能證明你無罪,還得在這裡委屈住幾天。
”
楊兼松了口氣,面上神色松弛了一些,“那真是太感謝宋大小姐了。
”
“不客氣。
大家都是朋友,有事相互幫忙也是應該的。
隻是,楊公子怎麼就碰上這事了?
這期間的過程,孟公子也未不清楚。
我想聽聽事情經過,也好幫忙找找證據。
”
宋春娘說得誠懇,楊兼心中動容,“此事說來話長。
那日,同住一家客棧的幾個學子約了一起去散心,我本不想去的,才出了房門就被葉喬拉住了,非要我去。
我想着逛逛也無所謂,便去了。
誰知道,這些公子面上看着挺和諧的,其實内裡矛盾不少,逛了沒多久就起了争執。
我想脫身,偏偏葉喬又不讓。
隻好跟着一塊。
等到了鬧市口,居然就打起來了。
葉喬就受了傷,官府把我們都抓了起來,又陸續放了,最後就留下我。
”
宋春娘一聽便知,楊兼是被人當黑鍋了。
當所有人都有背景有靠山,那最為平常的那人就不可避免地給人替罪了。
楊兼,也真是夠倒黴的。
“你知道他們都是什麼人家的孩子麼?
葉喬家世如何?
”
楊兼搖頭,“我入住客棧時間不長,平時跟他們也不怎麼來往。
也就是葉喬走動多一些。
”
“這麼說,葉喬跟你關系好?
”
楊兼低眉想了想,“還行吧,他挺熱情的。
”
“哦。
可是他家現在狀告你把他打傷了。
你怎麼看?
”
楊兼顯得很驚訝,“是葉喬告的?
不會吧。
”
“怎麼不會,胡大人張口就說,葉家狀告你出手傷人,其他學子是人證,葉喬的傷勢就是物證。
如果葉喬不承認是你傷的,你怎麼會入獄?
”
楊兼還是不相信的樣子,“我以為,是範征那些人搗的鬼。
如果真是葉喬,那我可真是瞎了眼了。
那日範征他們起沖突,我和葉喬都被牽連,尤其是葉喬,身子單薄,若不是我捎帶護着他,可就不隻是受皮肉傷那麼簡單了。
”
“皮肉傷?
”這回輪到宋春娘驚訝了,“胡大人說,葉喬的手可是傷的很嚴重,都無法參加秋闱了。
”
“這不可能!
”楊兼都要跳起來了,“我親眼所見,他不過是被推倒在地,擦破了皮而已,我還扶了他起來,不可能那麼嚴重的。
”
“那是怎麼回事?
有人說謊了。
如果葉喬不嚴重。
隻要他站出來說話,一切謊言就不攻而破。
”
楊兼擰着眉毛,“我要見葉喬。
我見他,問問他到底怎麼回事。
”
“行,我去跟府衙談談。
你也别太在意,清者自清,這幾天先安心讀書,秋闱不可錯過了。
”
楊兼“嗯”了一聲,定定看着宋春娘,“宋大小姐,你對我的這份恩情,真不知如何回報了!
”
“你别跟我客氣,來京城的一路上,你照顧我們許多。
再說了,咱們都是朋友,再客氣就見外了。
”
“如果,我不隻是把你當朋友……”楊兼低聲呢喃。
宋春娘聽不清,問道:“你說什麼?
”
楊兼搖頭,“沒,我沒說啥。
福來苑的生意怎麼樣?
宋二小姐呢?
她的傷好些了麼?
”
提及福來苑,宋春娘不自覺想起了赫連沖,連帶着心情也不好了,“生意一般吧,沒郾城的好。
夏娘的傷還是老樣子,找了幾個京城的大夫也不管事。
”
“慢慢來,興許哪天就碰到高明的大夫治好了。
”楊兼寬慰。
宋春娘卻沒這麼樂觀,“希望吧。
好了,我該走了。
葉喬那邊我會想辦法見見,你就放心吧。
”
楊兼點頭,再次抱揖道謝。
宋春娘擺擺手,“客氣了。
”便走了。
官差把宋春娘和張德送走之後,回頭就打趣楊兼,“兄弟豔福不淺,這麼個漂亮的小娘子不辭辛勞為你奔波,也不知看上你哪點了。
”
楊兼苦笑道:“她确實沒看上我,我們不過是相識的朋友罷了。
”
“不會吧。
”官差顯然不相信,“朋友能為你到處跑?
還到這鬼地方來看你,不會是人家小姐一片癡情,你卻不領情吧?
”
“要真是如你所說,那可就好了……”楊兼望着門口的方向,怅然所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