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人瞧了兩眼袁湘兒,許是覺得她嬌弱小姑娘,語氣也緩和一些:“沒事,大家都着急走,前堵後堵的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
袁湘兒面露急色,“是啊,好好兒的怎麼就興了事,把大家都堵着了。
也不知有沒有人去找了官府解決問題。
”
路人再次露出嘲諷:“官府?
這年頭,官府忙的很,哪裡有時間管這點小事。
姑娘也别着急了,回去車上歇會吧。
省的一會人多把你沖撞了。
”
袁湘兒卻是沒動,“實不相瞞,我一會還得去參加宴席,遲到了不合适。
停在這裡不行啊。
”
“那你怎麼辦?
”路人斜撇了她一眼,“前後都是馬車,我也沒法給你讓道啊。
除非,從邊上那條小巷子穿過去,那路不常走,由剛下過雨,泥濘。
”
袁湘兒聽了大喜,“果真能穿出去?
”
“是啊,騙你這小姑娘做啥?
隻是,也就路口前那輛車子能拐進去,得看人家願不願意捎你了。
”
路口前的馬車,說的不就是自個兒這輛麼?
宋春娘臉色一沉,放下了簾子。
自家妹子毀容,要說她對鄧家沒一點膈應不可能,連帶着對表小姐袁湘兒印象也不好。
“你好,我是上林西街袁府的小姐袁湘兒,有事相求。
可否進去一述?
”
宋春娘心下不喜,可也不能當着衆人的面不理不睬,拉起了車簾冷冷回答:“袁小姐,别來無恙!
”
袁湘兒大吃一驚,脫口就道:“你?
宋大小姐?
你怎麼在這?
”
“我怎麼不能在這?
”宋春娘自然沒有好臉色。
“呵呵。
”袁湘兒掩着嘴,面上不知要擺出什麼神色。
“袁小姐若是沒事,我就繼續休息了。
”宋春娘可沒心情陪她玩沉默,說完話就要放下車簾。
袁湘兒急忙上前阻止宋春娘,“宋大小姐。
我有急事相求。
”
宋春娘隻是斜眼瞟她,并不言語。
袁湘兒也是真的着急了,簡明扼要把所求言明,“……我真的是着急,宋大小姐,希望你能出手幫一幫。
”
一臉的懇切,外加言語的誠摯,宋春娘也是佩服了,明明在郾城的時候還是一副居高臨下,勢利小人的嘴臉,怎麼到了京城就變樣了。
如果是第一次見面的話,肯定會被袁湘兒可憐兮兮的美人樣打動了。
隻可惜,曾經的侮辱還曆曆在目,宋春娘自認不是聖母,做不到一點都不記仇。
“對不起袁小姐,咱們關系不好,我實在不願意跟你呆在一個馬車裡。
”
被拒絕得太幹脆直接,袁湘兒臉上一片錯愕,卻仍試圖挽回,“宋大小姐,咱們何曾關系不好……”
“你是失憶了麼?
難道要我在大庭廣衆把郾城的事情都說出來?
袁小姐難道不顧及名聲了?
”袁湘兒試圖********,宋春娘忍不住嘲諷。
“宋大小姐!
”袁湘兒害怕宋春娘說出對自己不利的事情,臉都變了。
“行了。
咱們志不同道不合,也沒得聊。
我要休息,你請自便。
”宋春娘言畢直接放下了車簾。
路人止不住笑話:“小姑娘,看來人家不給你面子啊。
”
袁湘兒氣極,直接甩了一句:“關你什麼事!
閉上你的嘴!
”
一個大家閨秀,長得斯文秀氣,居然說出這種話,旁人都驚呆了。
袁湘兒也意識到失态,又不願道歉,隻得低了頭疾行回自個家的馬車。
“原來是個表裡不一的啊……虧的我還給她指點了路。
”路人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喃喃自語。
突然,前面吵鬧聲嘎然而止了,緊接着一個官爺模樣的人帶着一隊侍衛朝着這邊小跑過來。
“莫大人,下官處理事宜不及時,耽誤您的行程了。
”那官爺朝着路人九十度行禮,一臉的敬畏和謹慎。
莫天不為所動,淡然答道:“胡大人,你看看這後面綿綿延延十來輛馬車,還有這麼多行人,全都動彈不得。
他們的行程也都耽誤了。
你說,作為父母官,是不是該對他們抱歉呢?
”
胡大人忙不疊應道:“是,莫大人批評的是,下官疏忽了,還請大人見諒。
”
“你還是沒聽懂我的意思。
”莫天指着後面衆人,“你該道歉的對象是這些人,他們不介意才是原諒你了。
光對我道歉,有何用?
”
胡大人是京城京兆尹,讓他來向民衆道歉,可真是下了面子了。
宋春娘再次撩開車簾,仔細觀察外面的情況。
胡大人面露難色,用讨好的語氣說道:“這,莫大人,下官剛才有公務,才來遲了的。
”
言下之意,就是他沒錯了。
莫天也不客氣了,追問道:“敢問胡大人忙于什麼公務?
這些時日京城太平,并未有需要京兆尹處理的事情吧?
”
胡大人詞窮,想了半天才憋出道:“下官,下官在寫文案!”
“寫文案?
胡大人,你分不清輕重緩急麼?
這裡,是京城最為繁華的地段,來往人流衆多,你難道不知道,這裡一旦發生糾紛會導緻堵塞?
一旦堵塞就影響諸多百姓的日常出行?
”
莫天質問地非常嚴厲,又是字字句句都在理,胡大人臉都成了豬肝色,更說不出話來了。
“你還是不認錯是不是?
看來,我隻能到聖上面前告一狀了。
”
這話一出,胡大人吓得腿都軟了。
莫天可是聖上最為信任的禦巡使,他在聖上面前一句話,頂得了别人無數句話,要是真被他告狀了,烏紗帽鐵定保不住了。
胡大人撲通就跪了下來:“莫大人,下官知錯知錯了!
求您大人大量,别跟下官計較!
”
“哦?
”莫天眯着眼看向他,眼中是毫不掩飾的鄙夷,“你說說哪裡錯了?
”
“下官不該不分事情輕重緩急,不把民衆的事情放在心上!
以後下官必定時刻挂心京城民衆,不再棄他們不顧隻關注府衙的事務了!
”
“這話總算沒說錯了。
隻是,你的道歉,大家接不接受還另當别論。
”
胡大人非常識趣地面向大家,低着頭說道:“各位,對不起,下官未能及時趕過來解決糾紛,讓你們堵在這裡,是下官治理不嚴,下次不會再犯了。
請各位原諒下官。
”
人群中又有人嚷嚷:“胡大人!
以前你也說過各種保證,卻是過了就不兌現了呢!
我們憑什麼相信你呢?
”
胡大人沒想到會被拆台,心裡氣的不行,可又不敢表露出來,隻得放低了姿态道歉:“小夥子,下官這次真的知錯了,真的不會再犯了。
”
又有一名老者說道:“胡大人,你是父母官,說話可是要算話的!
不然,老天爺都記得呢!
”
其他路人也紛紛表示質疑。
看來,這位胡大人官品很不咋樣呢!
面對這麼多的非議,胡大人額頭都開始冒汗了,如果擱在平時,這些人哪裡敢亂說?
一張嘴就被他打下去了。
可現在有莫天這個鐵面官在,自己已經不落好了,再跟民衆起沖突,隻怕真的要告禦狀了。
胡大人暗恨流年不利,沮喪的覺得自己官運也快要到頭了。
莫天卻是開口了,“諸位,請聽我一言。
胡大人以前做了許多不對的事,也沒給大家一個交代,今天呢,我就在這裡讓他發個誓,以後必定把民生放在首位,秉公辦事。
好不好?
”
有人又說道了:“你是何人?
你讓他發誓能管用麼”
莫天呵呵一笑,“在下莫天,乃是當今聖上的禦巡使。
”
此話一落,就跟人群裡扔了個炸彈似的,都沸騰起來了。
“原來是莫大人!
”
“莫大人是誰?
”
“就是那個揪了兩湖貪官的莫天莫大人啊!
”
……
衆人議論紛紛,但是所言所語都是對莫天的贊揚和敬畏。
原來這個不起眼的路人是個頂頂厲害的大人物啊!
宋春娘暗自感歎,卻又覺得禦巡使這個官名非常耳熟,似乎在哪裡聽說過。
有了這麼個大人物做擔保,胡大人才得以順利脫身,而莫天也不再多逗留,一個人走了。
衆人們還在議論着,宋春娘望着莫天遠去的背影,陷入沉思。
禦巡使啊……不就是鄧家忌憚的,拿着鄧家和紀家莫須有的親事說事的人麼?
原來是這麼個正義感十足的人。
也怪不得鄧老夫人大老遠趕去郾城想法子解除婚約。
如果,京城都是這麼些官員,也許福來苑就不會碰到今天的麻煩了。
宋春娘歎了口氣,也深知水至清則無魚,兖州的官員們就經常跟商人勾結在一起,更何況是京城?
再說了,那莫天最後不也還是幫着胡大人說話了?
看來,京城情形比自己想象的要複雜得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