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仙樓，秦甘柔似乎真的餓壞了，剛一上菜，便開始狼吞虎咽，一點淑女形象也不顧。

　　沈雲忍不住問道：“小辣椒，你不至于吧？
幾天沒吃了？
”

　　“嗝~”秦甘柔噎了一下，道：“你不知道，從昨天到現在，本姑娘就吃過一頓飯。
戲班裡的銀錢現在不能亂動，若是随便用來吃喝，萬一看到合适的房子買不起，那我們就真的得睡大街了。
”

　　她喝了一口酒，又口齒不清道：“早知道京城這麼難混，當初就不該讓我爹來了。
這裡連個唱戲的台子也不讓搭，還不如跑江湖來得自在。
”

　　“規劃城市管理，難免有些不近人情的地方，不過天子腳下可以理解。
”沈雲贊同道。

　　“你說什麼？
”秦甘柔嘴裡嚼着飯菜，完全聽不懂沈雲口中的‘規劃城市管理’是什麼意思。

　　經她一提醒，沈雲發現自己又蹦出了“新詞”，忙擺手道：“沒什麼。
我是說，不能搭台唱戲，也可以街頭賣唱嘛！
”

　　秦甘柔白了他一眼，道：“雲大公子，你說的輕巧。
流雲水是戲班，大部分都是戲曲。
你以為随便往哪裡一站就能唱？
沒有唱台，無人奏樂，有幾個百姓看完之後肯扔賞錢的？
要我說，這事就怨高山流水的新東家、那個混蛋。
若非他突然橫|插|一腳，流雲水也不至于淪落至此。
”

　　這個小辣椒，言語之間，總能扯到高山流水的新東家身上，看來是真的恨上“沈雲”了。

　　沈雲陷入了糾結，到底該不該把真相告訴她呢？
若是隐瞞下去，回頭她知道了，恐會攪擾不休了。

　　此事細思極恐！

　　他莫名地心底一寒，期期艾艾道：“小辣椒，如果、我說如果啊。
你找到了高山流水的新東家，你會怎麼做？
”

　　“本姑娘當然是……”秦甘柔擡手在面前比劃了一下，可說了一半，氣勢又弱了下去，垂頭洩氣道：“我當然求他把房子轉讓給流雲水了。
要不然，我們真的在京城待不下去了。
”

　　沈雲心底一松，這下該放心了。
不過，眼見一個貌美如花的姑娘，突然這般蹙眉咬唇，無比落寞。
心中藏着千般委屈，萬般無奈。
任誰看了，也會為之心疼，恨不能立刻将她擁入懷中好好憐惜一番。

　　終于，沈雲于心不忍道：“唉，算本公子欠你的了。
小辣椒，實話告訴你吧，現在高山流水是我的，而我，就是你口中的那個新東家。
你也不用再發愁了，等會兒你回去後，讓流雲水搬到高山流水去住吧。
而且，你們也可以在裡面搭台唱戲。
”

　　“什麼？
你就是那個搶我們房子的混蛋！
”秦甘柔一張櫻桃小口微張，指着沈雲驚道：“你沒開玩笑吧？
就你、能買得起那地方？
”

　　這個小辣椒，聽後居然出乎意料地沒有怒氣乍現，也沒有嬌斥他對流雲水的“傷害行為”。

　　可是，依舊不能和她愉快地聊天，說話太傷人了。
雖然沈大公子做不到壕無人|性，可也不至于如此鄙視他吧？

　　沈雲沒好氣道：“你管我買不買得起，反正現在那裡已經現在屬于我了。
”

　　“不是！
我的意思是，你真舍得讓我們搬進去？
不如，你轉讓給流雲水，我們給你錢？
”

　　秦甘柔小心翼翼地盯着沈雲。
她是個極聰明的女子，對有求于人的道理一清二楚，完全沒有前番的潑辣樣子。
知曉不管誰是高山流水的新東家，她若将其得罪得狠了，到時莫說将房子轉讓出來，一個不慎就是惹麻煩上身。

　　沈雲雖然與流雲水相熟，雙方之間也有些舊|情。
可那、并不是交換的籌碼。
隻是她怎麼也難以置信，沈雲竟然會是高山流水的新東家。

　　高山流水的地方可不小，不然流雲水也不會選擇在那裡。
她跟随父親跑了多年的江湖，天上突然掉下這麼一塊餡餅，令她在欣喜的同時，也下意識地提防起來。

　　莫非……她收回駐留在沈雲身上的目光，開始在自己的身上掃了一眼。

　　沈雲也不知她如何想法，微笑道：“區區一座宅子而已。
高山流水也夠寬敞，即便你們住進去了，也不會影響我開樂器坊。
況且，也不是送給你們，我也有一些條件。
”

　　果然，救濟扶危，不是這個小男人的行事風格。

　　秦甘柔怯聲聲問：“你需要什麼條件？
我告訴你，如果太過分了，我可不會答應的。
”

　　沈雲詫異地望了她一眼，不明白這個小辣椒為何會突然這般。

　　他搖了搖頭：“放心吧。
我的要求很簡單，高山流水白天歸我使用，晚上則是流雲水做主。
”

　　“呼……好，本姑娘答應了。
雲申，不錯嘛，夠義氣！
”

　　秦甘柔贊道。
她長舒了一口氣，原來就這麼簡單的要求，虧她還擔憂了半天。
雖然白天不能唱戲，流雲水會少賺許多銀錢，可買宅子的錢省下來了。
隻要暫住一段時間，等攢夠了錢，就可以重新買一個地方了。

　　“别急！
還沒完呢。
”秦甘柔還沒高興太久，沈雲又再次開口道。

　　“啊？
你、你不會真的想……”秦甘柔惴惴地看着沈雲，生怕他真的會提什麼過分的要求。

　　“想什麼？
”沈雲白了她一眼，這個小辣椒，今天怎麼怪怪的？
他繼續道：“流雲水住進去可以，但是，每晚我都有要求流雲水唱曲的權利。
時間不會很長，也就是幾口茶的功夫。
”

　　“真的？
”

　　“千真萬确！
”

　　“還有别的條件嗎？
”

　　“這是最後一條。
”

　　“太好了！
果然夠義氣。
小男人，回頭姐姐給你介紹個美|女。
”

　　确認沈雲不會再提别的要求，秦甘柔終于徹底放下心來，原形畢露。
她滿心歡喜道：“對了，雲申，我記得你不聽戲曲，可為什麼要求我們每晚唱曲呢？
”

　　她實在想不通，沈雲為何會提這種奇怪的要求？

　　沈雲神秘一笑道：“很簡單。
因為我要讓全京城、秦國、甚至整個天下，今後都不敢再打我的主意。
”

　　什麼意思？
秦甘柔不懂，她也沒再問，但聽上去好像很厲害的樣子。

　　……

　　……

　　黃昏之時，秦甘柔就帶着整個流雲水戲班來到高山流水。
在所有人的驚詫中，沈雲再次和秦弘德達成了新協議。

　　流雲水入駐高山流水，除了沈雲，整個戲班都忙碌了起來，搭台布景，整理房屋。
而且，外地新來的戲班，要想有人捧場，也需要四處宣揚，以便廣為人知。
在沈雲的指導下，整個戲班不再像往昔那般到街上敲鑼打鼓，僅僅隻是在門前立了一個牌子，而後大門緊閉，不再理會。

　　上書：半月後，月圓夜，珍曲獻唱。
流雲水！

　　城南本是京城繁華熱鬧之地，往來之人絡繹不絕。
此招牌一出，很快便蔓延了整個京城。
短短時日，幾乎所有人都将目光彙聚到高山流水，也紛紛打聽起流雲水的來曆。

　　珍曲是什麼東西？
天下恐怕無人不知它的作用。
可這個突然冒出來的流雲水，竟會如此大方地将之公諸于衆。
此舉究竟是大方，還是愚昧？

　　聶府！

　　聶小倩站在閣樓前，負手而立，宛若一代女王。
她舉目沉思，喃喃自語：“明明已經有聶家支持，卻還這般大肆宣揚。
看來從一開始，你就沒把聶家放在眼裡。
終究，我還是小瞧了你。
”

　　流雲水，這三個字放佛瘟疫般開始在京城蔓延、發酵。
即便時間已經半月之久，可依舊為人津津樂道。

　　…………

　　這一日，圓月高懸，高山流水重新開啟了大門。

　　街上，已經站滿了前來聽曲的人。
街頭巷尾，密密麻麻。
放眼望去，來聽曲的大多是百姓富商。
達官貴人或許做了些遮掩也來了，不過，京城有名望的勢力卻是一個都沒來。

　　今日來的人，好奇心居多，而且多為練武的寒門子弟。
這些人手裡沒什麼修煉資源，雖然住在京城，可大戶人家的後輩們修煉，要麼在偌大的私人宅院裡，要麼躲在隔音石堆砌的密室中，根本不會洩露一絲家藏。

　　寒門子弟難獲珍曲，如今隻要付出一場戲的錢，就能免費獲得一首珍曲。
如此機緣，誰也不想錯過。
而且所有人都想看看，這個流雲水，到底是在借機斂财，招搖撞騙；還是真的大大方方，毫不在乎珍曲的價值。

　　不管是哪一種猜測，毋庸置疑，流雲水已經名震京城。

　　站在高山流水閣樓中的衆人，看見已經将整條街堵得寸步難行的人群，不禁暗自興奮。
這麼多人來看表演，那得賺多少錢？

　　今晚，沈雲故作風雅，騷包地手搖折扇道：“秦叔，開門迎客吧！
注意不要引起混亂。
今晚過後，整個京城都會為我們歡呼！
”

　　“好的，雲公子。
”

　　秦弘德應了一聲，便興沖沖地跑下閣樓，開門迎客。

　　沒有任何吆喝，也沒有任何客套。
因為沈雲定下的規矩，來高山流水聽曲的客人，得守規矩。
想聽免費的珍曲修煉，得按高山流水的規矩來。

　　否則，免談！

　　這種嚣張的話語，早在今晚之前，就借坊間之口傳遍了整個京城。
縱有人心生不快，可在珍曲的誘惑下，今晚沒有人去違背這一條。

　　相反，若高山流水今晚拿不出珍曲。
深感被欺騙人，一怒之下，難保不會砸了高山流水。

　　街上的來客按照秦弘德的指示，一一進到宅子裡落座。
可今晚的來人實在太多，高山流水地方有限，再大的地方也容納不下所有人。
可即便如此，仍舊沒有人離開，而是席地而坐，等待珍曲的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