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他最近忙,我沒告訴他爸爸媽媽回來了......”其實他昨晚在她身邊應該有聽到高心瑜讓她今晚回舒家的話,隻是他最後什麼也沒說,連早上一起吃早餐的時候男人也隻是安靜地看報紙,很快就去公司了,跟平時沒什麼不同,完全沒有提及關于舒岩夫婦回來的事情。
白叔表情微頓,顯然有些質疑,但也沒再問下去,因為他看到了出現在餐廳門口處的霍銘哲和伍莫笙。
“白叔,今晚真是辛苦您了。
”伍莫笙牽着霍銘哲的手,笑意盈盈地走了進來,有種對舒家很熟悉的姿态和自在。
白叔餘光瞟了瞟已經走進廚房的舒未,面色有些尴尬,但還是禮貌地朝眼前這對男女點了點頭,“銘哲少爺,伍小姐,晚上好。
”
“白叔,辛苦了。
”霍銘哲依舊一臉冷色,但對着白管家還是有些微不可覺的柔和溫情,淡淡出聲。
“不辛苦,這都是應該的......”
白叔跟霍銘哲和伍莫笙沒說一會兒話就轉身進廚房了,一進去便看到了自家大小姐正在試着湯。
“這個味道不錯,不過下次不要下味精了,湯的鮮味都被味精蓋過了。
”
舒未抿了一口湯,歪頭蹙眉對着身邊的廚師說道,語氣可愛,并沒有讓人覺得盛氣淩人。
“大小姐,老爺和太太的味覺都被你養的多挑你也知道,現在不下點味精,根本做不出來你做的那股鮮味!
”
“你就哄着我,反正今晚過後不要再放味精了,爸爸他不能吃太多味精。
”
廚師還沒開口,白叔帶笑的聲音便從身後傳了過來,“大小姐你就别難為他了,他不下味精,老爺根本不願意喝他的湯......償”
舒未聽了嘴角微翹,煞有介事地點點頭,有種少女般的傲嬌,“老頭兒果然是被我寵壞了......”
白叔,“......”
廚師,“......”
放下勺子抽出紙巾擦了擦嘴,舒未轉頭狀似随口問道,“白叔,是爸爸媽媽讓他們過來的還是他們自己過來的?
”
他們指的是誰,白管家一下子就反應過來了。
“應該是老爺讓他們回來的,聽說下個月銘哲少爺要和伍小姐舉行訂婚儀式了。
”
訂婚?
舒未聞言怔了怔,表情有些茫然,“他們要訂婚了?
”
“是的......”白叔有些不忍心,因為一直都知道這個女孩兒的心意,從小到大,可是又出于私心,他其實不希望霍銘哲和舒未在一起——論身世,論人品,霍銘哲都遠遠配不上自家的大小姐。
舒未回過神,心裡說不出的滋味。
是啊,他們在一起也有八、九年了吧,單單是她鬧着霍銘哲,讓他跟伍莫笙分手也都曾經鬧了好幾年,更别說她離開了葉城六年,他們依舊在一起......
這麼多年,不分手,也隻能結婚了。
可是她也發現,這種失落感跟她每次對着慕栩墨和夏安的感覺顯然有差别——後者是連自己都覺得過于明顯和不自控的嫉妒難受,跟幾年前她對着霍銘哲和伍莫笙的感覺一模一樣,甚至更甚,如今隻是把主體對象換了人,感覺并沒有緩解。
“确實是該結婚了。
”
淡淡扔下這句話,舒未擡腳走出了廚房。
女人并沒有走到客廳,而是反身走向了二樓自己原來一直住着的卧室。
她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上次回來得匆忙,加上自己心情不佳,并沒有仔細注意,可是如今聽到霍銘哲要結婚的消息,她倒是想起來了一件事兒......
快步走到自己的房間,女人打開燈,四處翻找了一會兒,終于發現自己要找的東西确實不見了,不安感和憤怒感油然而生。
正想拿起電話打給那個拿走她東西的人,窗外便傳來了汽車鳴笛的聲音——舒岩夫婦回來了。
舒未握着手機的手指不由自主地僵硬起來,一直隐隐藏匿着的情緒開始遍布全身,不寒而栗。
“大小姐,慕先生來了!
”
門外突然傳來急促的敲門聲,舒未聽完整個人都呆楞住了。
慕栩墨來了?
可是剛才的汽車鳴笛聲,明顯是舒岩專車的聲音......
舒未沒來得及多想,轉身跑出了房間,腳步有些急亂地跑下樓去,然而還沒有完全到達一樓,她就聽到了伍莫笙的聲音,“伯父伯母......咦,怎麼慕先生也來了?
”
女人一眼望去,果然看到了一身深灰西裝,從容跟在舒岩夫婦身後一起進來的男人,淡定優雅。
“嗯,可以開飯了嗎?
”舒岩快速瞥了眼樓梯口處呆滞住的女人,聲音有種軍人慣性的冷冽嚴肅。
“老爺,廚房都準備好了,現在就可以開飯。
”白叔迎上前,接過舒岩手中的軍外套,恭敬答道。
“好,先吃飯。
”舒岩說完,輕輕拍了拍高心瑜搭在他臂膀處的手,眼神帶有安撫意味。
高心瑜臉色難看,但到底當着一堆傭人和小輩的面,也沒說什麼,隻是眸光深沉地盯着舒未,有種待會算總賬的意思。
霍銘哲和伍莫笙當然也看到了這對母女之間的暗流湧動,沒敢說什麼,隻是跟在舒岩夫婦身後一起進了餐廳入座。
“你怎麼來了?
”
舒未深呼吸,調整了下自己的氣息,跑到正自若走向餐廳的男人身邊,拽緊了他的西裝袖子,低聲問道。
慕栩墨好笑地看着一臉驚慌失措的女人,反手牽住了拽着他衣袖的小手,聲音波瀾不驚,“怎麼,我老婆的家我都不能來?
”
舒未,“......”
她就奇了怪了,以前她千方百計求着他,甚至最後還用近乎自殘的方式威脅他逼他公開他們結婚的事實的時候,怎麼沒見這個不要臉的男人那麼大言不慚地說她是他的老婆?
現在不需要他了,他倒是很會得寸進尺,一口一個老婆太太,親密得不要不要的......虛僞。
慕栩墨完全無視舒未的僵硬和飯桌前的幾雙眼睛,大方地牽着舒未坐下,等待舒岩開口啟動晚餐。
“吃飯吧。
”
舒岩隻是淡淡掃了眼自己左側的兩個人,随後吩咐傭人開始上菜。
一頓飯吃得很安靜,雖然這是舒家一直以來的餐桌禮儀——食不言寝不語,但是此時的寂靜卻顯得很詭異......
舒未很想假裝淡定,可是身邊的男人卻太過明目張膽,從開始吃飯就一直自覺幫她舀湯布菜,跟往常在樓苑時一模一樣,舒未平時倒是已經習慣了,也沒覺得有什麼,但放在今晚這樣的場合,别說餐桌上的其他人都對他們時不時投來意味深長的眼光,連舒未自己都開始覺得尴尬。
“行了,我吃飽了,你别再給我夾了......”
實在是受不了自家太後那陰森的目光,舒未從飯桌下伸手,輕輕擰了擰慕栩墨的大腿,嘴唇微動,用隻有他們兩能聽到的聲音警告男人。
慕栩墨聞言挑眉,“多喝一碗湯,你昨晚睡得不好,今晚這湯不錯,可以安神。
”
舒未,“......”
她竟無言以對。
......
終于挨到所有人都用完餐,舒未剛想着用什麼借口把慕栩墨先支開遣散回家,舒岩就沉沉開口了,“慕先生,不介意移步到書房聊聊吧?
”
慕栩墨臉色溫和,眼神深邃似海,點了點頭,微笑出聲,“請。
”
說完,轉身捏了捏舒未的臉,示意蹙眉的女人不用擔心,然後便跟着舒岩上樓了。
舒未看着漸漸消失在二樓樓梯口的背影,心裡忐忑更甚一層。
“銘哲,你先陪莫笙去客廳看電視,我跟她說會兒話,待會出來。
”
高心瑜斜眼看了看一臉糾結的女人,心中憤懑更深,冷硬的語氣完全控制不住,有種風雨欲來的前兆。
“好。
”
霍銘哲面無表情地颌首,然後拉了伍莫笙就往客廳沙發走了過去,留下舒未和高心瑜大眼瞪小眼。
“媽......”
“你是不是不把我氣死不甘心?
”高心瑜毫不客氣地把舒未拉進廚房,手指都快敲到女人的腦袋上了,恨鐵不成鋼的樣子很明顯。
她覺得自己這輩子做過最錯誤的決定就是六年前任着舒未去了美國,從此她就像丢了一個女兒——即使最擔心的事情沒有發生,可是她卻感覺眼前的女孩兒已經陌生得讓她難以置信。
舒未垂着頭,不發一言。
“你到底幾個意思?
人都來到家裡了,你還不打算告訴我這個當媽的?
”
“媽......”
實在不知道要怎麼安撫已經接近狂躁邊緣的女人,舒未咽了咽口水,突然張開雙臂,輕輕摟住高心瑜,兩個人的身影在廚房調暗的燈光下有種拉長的落寞和難言。
“我結婚了......對不起,我沒有征求你們的同意就結婚了......”
“......”
高心瑜被舒未抱着,一動不動,心裡有種說不出來的難受。
“你到底想幹什麼,嗯?
”
她從小都極其寵着這個寶貝女兒,什麼事情都由着她來,連她喜歡霍銘哲,自己都不曾反對過一句,縱使她知道霍銘哲并不适合她......
仔細想想,一切的變化,其實都源自于六年前那場轟動全城的綁架。
當年她和舒岩一心撲在政治上,為了彌補霍銘哲突然退出軍隊的過失,他們兩幾乎是把所有心力都放在了那場政-治争鬥上,根本無心關注偷偷跑回國的舒未,以至于在他們都沒有任何防備的情況下,他們全心全意呵護着長大的女孩兒在那一個混亂的夏天被強行綁架了。
找了一天一夜,最後是青聯會那邊來通知他們找到了,可是舒未卻不願意見他們。
當時高心言給的解釋是,舒未受驚過度,精神有些異常.....
雖然一直不認同自己的妹妹選擇了那樣一段婚姻,但因為舒未從小就和高心言投緣,兩個人也算是藝術上的伯樂,所以高心瑜沒敢逼着舒未,隻能由着她在高心言身邊休養一段時間。
後來過了一個月,當舒未終于願意回家,高心瑜聽到的,卻是舒未要去美國讀大學的決定。
她那時就應該察覺出什麼的,可是自己太心軟,見不得女兒因為他們不肯答應她的要求而沉默無精打采的樣子,最後還是放她走了,尤其是,高心瑜知道霍銘哲退出軍隊投入商場的決定,給他和舒未之間,判了死刑。
“媽,我不想幹什麼,我隻是想找一個,我愛的,而他剛好也愛我的人,好好在一起生活......”
兩情相悅,好像對她來說一直都是可望不可求的奢侈。
高心瑜整個人霎時頓了頓,“你愛他?
”
她有多久沒有聽到自己的女孩兒這麼柔軟地告訴她,她有喜歡的人了?
很久了。
久到她都忘了,這個此刻恬靜擁着她的女孩兒,也曾甜蜜地纏着她說,她要嫁給霍銘哲。
舒未聞言,輕輕笑了,是不自覺地,又是忐忑的,“我都跟他結婚了,你還問我這麼肉麻的問題......”
因為愛,所以願意用婚姻去交換自由,這才是她。
“可是你明知道銘哲他跟慕家......”
高心瑜皺眉,說了一半的話卻被舒未蓦地打斷了,“媽,”女人終于松手放開自己的母親,聲音輕輕的,仿佛在說一件很無關緊要的事情,“他的人生本來就和我不同,我不可能為了顧及他而錯過自己想要的生活。
”
十二年的厮守相伴,已經是她此生能夠回報他的所有,從此過後,再無虧欠。
......
費了好大功夫,舒未安撫完高心瑜,便推搡着已經降了大半火氣的女人回到客廳去跟霍銘哲他們商讨下周的訂婚事宜,而自己卻徑自挪步到後花園裡坐着等慕栩墨。
她不想聽到他們的對話,不是因為承受不來,而是覺得此刻的自己不必再戴着一張面具去裝成善解人意又有禮貌的淑女聽着自己并不感興趣的話題,别人看了好笑,她自己也膈應,何苦。
而事實上,當舒未坐在後花園的秋千裡輕輕用腳帶動着晃蕩這個身子,女人的腦子裡閃過的全是自己剛才在廚房說的話......
她說她愛他。
她說她想要一個她愛着,而對方也剛好愛着她的人一起守望相助。
她說那個人是慕栩墨。
而這一切,真的都不是她虛構出來,是确實存在的事實嗎?
舒未想到這,抑制不住地咧嘴笑了起來,無聲無息,愣是把淚水笑出了眼角,也沒發出一絲聲響。
“你在幹什麼?
”
突然冷不丁冒出來的一句沉厚男聲把正在低頭感傷的女人吓了一跳,女人下意識側過頭,擡手摸了摸自己的臉,生怕被男人瞧見自己的失态。
霍銘哲停在舒未不到一米的位置,聲音有種曆經滄桑的心疼和無奈,“你到底要逼着自己走到哪一步才肯罷休?
”
刮骨剔肉,她就是喜歡用這麼殘忍的方式來宣洩自己的感情。
“呵,”舒未像是聽到了最好笑的笑話,滿眸嘲諷,“霍銘哲,你可真逗,到底是誰給你的自信讓你這麼有底氣認為我為了你在逼自己,嗯?
”
以前年少輕狂,不懂事的時候喜歡極了這個男人高傲孤寂的姿态,覺得那是一種任誰都模仿不來的,專屬于成熟男人的格調。
而如今,也不知道是因為自己的審美正常了還是已經有了别的對照,所以特别覺得眼前的男人自持的姿态讓人難以忍受。
“他不愛你,舒未。
”
霍銘哲沉眸盯着不遠處同樣仰頭看着他的女孩兒,淡淡陳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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