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彌千約法三章過後果真見他比先前收斂了不少,伊悕這才放下心來,且再做觀察。
卻是不知為何家書自從回去調查毒郎君的事情之後就一直沒有露面,不知究竟是怎麼了。
心裡着實忐忑了起來的伊悕隻得尋了個彌千外出内務府采辦宮中用具的時候,喚了幾聲家書:“家書,家書?
家書可在?
”伊悕心中竟是沒有譜,不知會不會将人喚出。
“屬下在!
”渾厚低沉的男聲響起,話音剛落,人便是半跪于伊悕的腳邊。
“亦赤?
!
怎麼是你?
家書呢?
”伊悕大驚,怎麼會是亦赤?
亦赤向來同柳雲卿寸步不離,這會兒竟是怎麼會扮作家書留在宮中。
忽而伊悕卻是笑了起來:“難不成做錯了事情,被你家主子下放進宮了?
”尋常思路,亦赤若是進宮來,隻有這麼一條道理。
“回依依小姐,啊,不,回皇後娘娘。
”意識到自己貌似稱呼錯了亦赤趕忙改口:“家書回府禀報,毒郎君*已經潛入娘娘身邊,家主不放心,特意派屬下前來暗中保護您。
您的寝宮最近也調派過來了不少人手。
”主子的好,亦赤全盤向伊悕道明,隻為她能體會的到。
往皇後的寝宮周圍調派了不少人手?
伊悕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最近竟是覺得寝宮甚至連氣息都變了呢。
但是大内高手這麼多,為何竟是沒人察覺出來?
話又說回來,這麼多人調往她這兒,究竟能藏在哪裡?
這禁宮的居所就這麼點兒大。
聽聞竟是柳雲卿因為擔心自己而顧不上這些年來苦心經營的宮中勢力,将衆人都調派到了她的身邊,伊悕便是有些動容。
可是如此的話,他又為何不将她從這宮裡接出去?
明明知曉她的心,不在此處。
越是這般溫柔的為她着想,越是讓伊悕深感凄楚:“……還真是多謝柳相大人了……”
“皇後主子,有些話雖然有些越距,但是亦赤還想說。
主子對您這麼好,就是想讓您能在宮裡助他一臂之力,能好好的服侍皇帝。
有了您穩住皇帝,主子在宮外也可穩攥大局。
”亦赤将長久以來壓在心頭的話說了出來。
這本不是他一個做暗衛的該管的事情,但是皇後娘娘從來都是張口閉口“你們家主子”,要麼就是“柳相大人”的,仿若主子同她半點兒關系都沒有。
如此一來,便是表明她并不想為主子所用,白瞎主子這麼多年的養育之恩。
呵,伊悕冷笑,柳雲卿的心思她沒辦法真切知道,卻是在其他人口中聽到了實情。
服侍沐璟秋,時不時的吹吹耳邊風,幫柳雲卿鏟除異己。
這才是他的打算,雖是早就明白,但是在此經人提醒,伊悕還是止不住冷笑。
難不成真将她當做尋常婦人了?
枕邊風這般的婦人短見,可不是她柳依悕的目的。
“嗯,回去告訴你們主子。
毒郎君本宮以納入麾下,便是不勞他費心。
你也不要再來了,該幹嘛幹嘛去,剩下的人便是哪裡來的回哪去吧。
本宮乏了,下去吧。
”伊悕冷漠的下着逐客令,先前的動容一掃而光。
真是塊頑石,又硬又倔,亦赤亦是沒有好氣兒的道:“是!
屬下告辭!
”這才消失在殿内。
不料因各懷私心,都沒有注意到周遭環境,一切竟是被來人全盤看在了眼中:“原來柳相大人竟是有這麼滔天般的勢力,什麼樣的人都能安插進宮,真是厲害!
不過,主子你這又是何苦?
明明不願收下彌千,卻是将保護你的人都趕走。
就不怕彌千心懷不軌,毒害與您?
”
伊悕斜靠在軟榻上,頭也不擡,身子依舊向裡轉去,根本不看彌千一眼:“那就試試,看看是本宮先死還是你先死。
”陰冷的聲音如氣極了的柳雲卿一般,讓人不寒而栗。
“瞧瞧,彌千這又是說錯了話,惹主子不高興了。
”說着彌千就要上前給伊悕揉肩捶腿兒的獻殷勤。
“彌千。
”一聲彌千,倒是有效的制止住了彌千上前的動作,伊悕道:“本宮讓你離本宮遠點兒,真的是為了不想你粘着我麼?
這也是為了你好?
本宮雖是長了雙眼睛,可惜我這渾身的毒物不通靈性,萬一傷了閣下可就無法向陛下交代了。
”
伊悕一番話成功的威脅到了彌千讓他不再敢貿然上前。
說是無法向陛下交代,但在彌千從認識伊悕的那一天開始,就沒瞧出來她有半點兒将皇帝放在眼中之意。
“彌千這就退下了,突然想起,花圃中的花兒還沒整理,娘娘您歇着吧。
”一溜煙兒的,彌千飛也似的逃了。
伊悕躺在軟榻上直翻白眼,這等深秋寒冷的天氣,哪裡還有花兒有待整理,這人找個借口都讓人聽了不爽。
将刺客冢派過來的暗衛遣散,伊悕又同彌千約法三章,深宮中的生活總算回歸正軌不在整日雞飛狗跳。
隻是她這邊剛剛安頓下來,朝堂上卻是起了波瀾。
要問為了什麼事?
自是因為沐璟秋如今年已廿六,眼看就到了而立之年不論是皇子還是公主,竟是沒有留下半個子嗣。
百官一想到先皇仙逝的早,留下當年一攤子事兒便是生怕悲劇再次上演。
國之無後繼之人,豈不是難以傳承?
!
況且新後入宮已有半載,也未見有好消息從宮裡傳出來。
況且自打新後入宮,陛下便是不再來往内宮與禁宮了,怕是雨露恩澤全被皇後一人獨享。
一想到這兒,大臣們哪有不心急如焚的。
萬一說句大不敬的話,陛下哪天駕崩了,這天下怕是要大亂!
這不,連續幾天,隻要一上朝,大臣們見了沐璟秋,便是要唠叨幾句。
“陛下,臣有一本要奏。
”竟是禮部尚書站出了列。
衆人都往他那兒瞧去,這人平日裡不是個愛出風頭之人,上朝也是甯可一言不發也不願招來不待見,今日倒是奇了。
沐璟秋也是覺得新奇,若不是他今天站出來,沐璟秋都要差點兒忘了朝堂上還有這麼一号人:“愛卿何事要奏?
但說無妨。
”
隻是這禮部尚書一開口,便是語驚四座:“陛下,國不可後繼無人啊!
”不知是演戲還是真心懇切,說完這話,禮部尚書便是老淚縱橫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這話可是道出了絕大部分大臣們心裡的心事呀,一瞧他跪拜于地了,也紛紛跟着跪下身來。
唯獨享受在大殿之上可以不必跪拜君主之禮的柳雲卿依舊閑适的立在一旁瞧熱鬧。
都說後宮的嫔妃不可議論朝政,那面前紛紛下跪的百官當衆談論起自己的後宮之事,是不是也算的上無禮?
可是仁君怎可因為這麼點兒小事兒遷怒于人如此之多的大臣,故而沐璟秋隻得好言相勸:“各位愛卿快快請起,愛卿們如此關心社稷根基,朕實則開懷。
可是這種事,怕是還要看緣分吧?
“
“陛下所言極是,但是陛下後宮佳麗衆多,可萬萬不可擇一人獨*啊!
”這回站出來的又是當朝大學士,他這話中有話,誰人聽不出來,細細回想他的女兒不是也在宮中麼?
這回怕是站出來替自家閨女打抱不平的了。
陛下獨*新後早已既成事實,這“一人”不是指的柳依悕又是誰。
閨女在深宮之中的,不僅大學士一家,故而隻要家中有貴妃的,便是都聲聲應和。
沐璟秋聽來卻是刺耳的緊,卻是極力隐忍不能發作。
“哼,自家閨女沒本事拴住男人,還怨天尤人怪時運不濟了不成?
”這幫老東西吃飽了撐得,竟敢拿他柳家的人開齋。
柳雲卿就會甘願立在一旁靜靜聽着不做反駁了?
“你!
”衆人聽了柳雲卿的話紛紛氣上心頭,可是面前的是柳相啊,他們又能拿他怎樣?
就算是在朝堂上當衆相對,亦是沒有這個膽量。
你字喊出半天,終是含恨将後面的話給咽了下去。
皇後是柳家之人,青陽王朝到了陛下這屆君主,接連兩個皇後都是出自柳家。
其餘各人還有什麼好說的?
凡是隻要皇後出自柳家,便是能享受那齊天之福,真是應了柳相大人的話,自家閨女沒本事就不要怨皇後出身金貴。
自從柳雲卿官拜當朝宰相以來,今日這次怕是他第一次站向自己這邊兒說話了吧。
雖是在朝堂上不該這般言語譏諷出言不遜,但沐璟秋聽了着實心下痛快,倒是也不與他計較個中不妥。
此時不走更待何時:“若是沒有别的事,今日便早些退朝吧。
朕還有政事要處理,好了,退朝,退朝。
”說罷,提起衣擺就往大殿後面而去,留下一幹人等欲言又止竟是留不下沐璟秋的步伐。
好不容易出了内宮那烏煙瘴氣、鬥的你死我活的女人堆兒。
有了伊悕這麼清冽之人陪伴,縱使得不到整日瞧見亦是賞心悅目,沐璟秋才不會傻到重回内宮跳入火坑呢。
故而這般話題,他是有多遠便躲多遠,輕易不會再主動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