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一片白茫茫,站着形态奇特的冰霜女人。
她全身皆由雪花構成,聚散不定且拒人千裡之外,雙臂竟生出類羽翼。
深邃明亮的眼睛猶似清澈見底的湖面,倒映出屋内所有人。
原本她很生氣,可此時卻對站在眼前的奧古斯汀視若無睹,目光被其他男人勾走。
艾倫從奧古斯汀口中得知對方叫雪女,故而顫顫巍巍地站起,毫無敵意地伸出友好之手,面帶笑容跟對方寒暄,他以為雪女是奧古斯汀的舊識。
還好雪女即使散發着戾氣,也沒有反感艾倫的表示,似乎有些懵怔。
基于女人的第六感,艾琳并不認為雪女是善茬,相反對其心生恐懼,呼吸莫名變得急促起來。
難道是因為寒意湧進屋内的緣故嗎?
未必見得如此,奧古斯汀接下來的反應足以說明一切,他慌忙地将艾倫從雪女面前拉開,擺出一副好久不見的善意面孔。
可雪女見到奧古斯汀就像看見仇人,怒氣卷動窗外積雪不斷在半空中飛舞,淩厲無比。
奧古斯汀抽動嘴角,慢騰騰地開口:“我又不是故意喚醒你的,有什麼事情坐下來好好說,看在我們相識那麼久的份上,就不要對我發難了。
”
話雖如此,但對方沒有領情,身子以窗框為平衡近乎堵住全部空間,不動聲色。
見氣氛如此僵持,奧古斯汀知道這次很難說服她,故而采取迂回的說辭:“要知道,你生起氣來連天地都會為之顫抖,生靈塗炭自不必說,傷害無辜應當不是你的本意。
”
雪女最煩奧古斯汀一本正經,文绉绉的辭藻聽着更煩,不爽頓時消去大半,形體漸漸趨于平穩。
如同流淌在地面的冰雪不再受到她本人情緒影響,流動狀态很快有所緩解,塑形顯現出白皙可彈的皮膚,緊接着五官以及纖細形體躍于窗前。
“你這次救的是躺在床上的黑發男人,冒着危險孤注一擲可不像你的風格。
”她瞥過諺火。
“我差點忘記使用這個魔法會對你造成影響,請見諒!
”奧古斯汀點頭哈腰。
“這可不像你……”
雪女還沒說完,就被奧古斯汀拉過肩膀,咕咕唧唧說半天不知在搞什麼鬼,其他人隻能看見雪女極其不情願的表情,直到奧古斯汀嬉皮笑臉地回過頭,她腮幫鼓鼓很是不痛快。
看這情況,大夥心知奧古斯汀肯定有事隐瞞,就算當面打破砂鍋問到底也未必得到答案。
更何況他後面還站着素面不識的女人,能夠自如控制冰雪在周圍形成不可侵犯的氣場,與其搞清楚這家夥的事情,還不如把精力放在雪女身上。
錯覺容易讓人産生未知恐懼,不知是自然的力量,還是雪女本人散發的氣息,在場每個人都真切感受到一份深厚無比的力量集聚,仿若變幻莫測的黑洞想把周遭吸收。
科恩剛好回來,見到這個場面連打招呼都忘了,驚訝地站在門口坐看事态走向。
或許氛圍慢慢呈現緩和,長天從床沿那邊繞過來,徑直地走到雪女面前,謙遜地跟對方表面自己的名字。
“你身上的氣息……叫我納奈就好了。
”
雪女在開口回應前,臉上細微的變化相當明顯,先是很驚愕長天長着一頭幹淨的銀白頭發,而後被他身上的氣息所震撼,瞳孔深處忽然漾起一層激蕩的波紋。
奧古斯汀見她呆傻的模樣,不用說便意識到對方在想何事,連忙伸出手将其拽進屋内。
邊拽還邊順手關上窗戶,用空間魔法在破碎玻璃中央展開屏障,以此阻隔風雪吹進來,做完這些不忘碎碎念:“你不要像個雕像忤在窗框上面,都快凍死我們了,先進來再好好相處。
”
“難道他是……”
“他不就是帕斯卡帝國的六王子!
”
“奧古斯汀,你……”
“納奈,你睡得太久了,先緩緩精神再說。
”
在拉拽過程中,他們之間的悄悄話沒有被其他人注意,畢竟奧古斯汀表現得太自然了。
由于雪女出現,這房間溫度驟降,暖氣補給來不及反饋到二樓,導緻整棟建築物受熱不均,徒添供暖系統的負荷,如果不是機修工事先對其進行修複,此刻很有可能罷工。
折騰這麼一回,天色似乎也不早,因為正廳飄香的味道充溢每個空氣因子。
本來還想再聊些别的事情,奈何有人肚子餓得咕咕叫,尴尬之餘唯有轉移注意力緩解氣氛,這種下意識的行為結果适得其反。
科恩大哥見狀當然有話要說:“你們不要站在那裡聊天,埃爾文把早餐推過來了,吃完再說。
”
“你們先下去吃東西吧!
我想再躺會……”諺火說話力不從心。
“那我們走吧,待會還要參加名将聯盟大會,時候不早了。
”奧古斯汀差點忘記。
很快所有人都離開這遍地都是玻璃渣的房間,剩下長天和諺火兩人面面相觑,渾身一陣發冷,若換做以前在荒郊野嶺的冬天,多惡劣的天氣都能熬過去。
可能最近比較懶,運動相對比以前大大減少,反倒顯得有些怕冷。
一方面諺火氣虛體弱,防禦力沒有看上去那麼好,待其他人走出房間後忍不住打了幾個噴嚏,另一方面長天發現自己能夠感受到自然無處不在的魔力,以前身體記憶的耐寒性得到修正。
暖氣不斷從門口湧進,屋内稍微退去一些寒意。
諺火裹着被褥躺在床上,雙眼盯着天花闆沒有困意,他正在感受有史以來第一次着涼。
對于火焰使用者而言,身體仿若燃燒的火爐,日夜不息散發出異于常人的溫度。
福禍相依是有根據性的,一旦魔力支透,肉體短時間内沒法降低感知,仍然以高溫設置運行,最後難免會傳達錯誤的信息給大腦中樞,等到本體産生适應性,虛弱和病痛便接踵而來。
難受是多麼可怕的人類情感,這是諺火率先發出的感歎,不管怎樣說,都沒有理由怨天尤人。
“你沒胃口嗎?
平時你不吃東西會餓得慌,要不要我幫你端上來?
”長天如是問。
“不要打擾我思考人生。
”諺火不耐煩地用眼角餘光瞪他一下。
“腦子燒壞了?
你要是有思考能力,怎麼想都不應該這麼做。
”他實在沒法買過這坎,回想起來曆曆在目。
“當時情況不是沒有辦法嘛,你不要念叨我,快下去吃東西,順便看看雲縱大哥恢複如何。
”諺火連哄帶騙地動嘴皮子,将頭悶在被窩裡裝死。
“有哪裡不舒服就說……我還是幫你把早餐端上來。
”長天作罷,轉身合上房門。
雪女坐在餐桌嚼着面包,眼睛卻一直盯着樓梯拐口,心不在焉落在艾琳眼中,心裡不是滋味。
女人直覺比雷達還要靈敏,警戒心不由分說支配下意識行為。
早餐席間,艾琳顯得特别殷勤,特地和博恩對換位置,坐在納奈旁邊不斷往她面前推薦美食。
怎麼看氣氛都有說不出的古怪,按理說納奈不會變得這麼安靜,她可是脾氣捉摸不透的雪女,腦補畫面也應當是拒絕和奧古斯汀他們同席而坐,擺出一副嫌棄高傲的姿态,攪得所有人驚心肉跳。
然而她沒有,故此奧古斯汀在大跌眼鏡之際,不忘時時試探這女人的反應,各種找茬後愈加證明他的猜想是正确無誤,這下不正常的人換成了他。
“你們待會出門要去哪裡,正好我沒事幹……”
“我們有正經事,事關今日情勢把控,雪女你留在這裡欣賞風景。
”
“你确定要否決我的想法?
”雪女的舉止有些轉性子。
“這我可做不了主,你問問啟示錄持有人長天,他要是答應,我沒話可說。
”奧古斯汀瞬間慫道。
恰好此時長天從樓梯走下,納奈近乎用飛躍過去的姿态纏繞住他整個人,含情脈脈地看着對方,柔聲細語:“我想去見識名将聯盟大會,可否帶上我?
”
長天被雪牆圍住,渾身激靈地點頭:“當然可以,我們又沒有限制你的自由,何必征求我的意見?
你不是奧古斯汀的朋友嗎?
”
納奈微微低頭,撤去冰雪化形重新回到椅子,稍微不滿地回應:“奧古斯汀讨厭我!
”
頓時所有人的目光刷刷落在奧古斯汀身上,無數個問号仿佛在頭頂上方閃爍而出。
最怕忽然安靜,奧古斯汀伸手拿面包的動作定格三秒,随即尬笑地縮回,樂呵呵地解釋。
“納奈開玩笑,我怎麼可能讨厭美女……你們還有心思瞎扯淡,抓緊時間填飽肚子出發峽谷競技場。
”
“距離今日比賽還有三個多小時,外面天氣還是很糟糕。
”科恩知道積雪過腰路難行。
“這個簡單!
”納奈走到窗前,對着空氣呼出一口寒氣,“你們看,暴風雪已經停下,不過可能沒法放晴,這種情況會持續到來年春天。
”
“哇靠真厲害,你是雪的化身嗎?
”博恩喜出望外,不敢相信有人能随意改寫天氣。
“嚴格來說不是,惹她生氣倒可以見到恐怖畫面。
”奧古斯汀猝不及防地補一刀,可納奈根本沒聽進去。
“你喜歡雪嗎?
”納奈蓦然回首,撩起長鬓白絲對着長天莞爾一笑。
“你是在問我麼,談不上喜歡,但也不讨厭……”長天遲疑片刻,微皺眉毛找塊空位坐下就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