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首俗氣的《月亮之上》在這個寂靜的教室裡響了起來,聲音特别突兀,大家都在尋找聲音的位置,隻有妙言驚詫地呆坐在原地――這個聲音竟然從自己的課桌抽屜裡傳出來。
她詫異地翻找着抽屜,看到了那部不屬于自己的手機,整個人都傻了,在衆目睽睽之下,無助地把手機拿在手裡,仿佛捧着一枚炸彈,丢也不是,不丢也不是,議論聲像被擰大了的音響,嗡嗡地沖擊着她的耳朵。
“有好戲看喽,不知道‘高老頭’會怎麼處置這個小偷・
“這家夥也真夠笨的,偷了手機都不知道關機的嗎?
”
“可能沒顧上吧・
“啧啧,還是個女生,真丢臉,看她以後還怎麼做人・
・
妙言急于證明自己的清白,跟“高老頭”解釋道:“老師,不是我・可“高老頭”哪裡肯聽,光是那雙寫滿厭惡的眼睛就讓妙言心涼了:“這位同學,不要耽誤其他人上課,等下了課跟我去保衛處,到時候你有什麼話,跟保衛處科長說吧。
”說完,不再理會她,翻開課本滔滔不絕地講起課來。
金妙言沒有再說話,她狠狠地絞着手指,努力讓眼淚别掉下來,然後,在衆人嘲諷的眼神中,神色黯淡地回到了座位。
盧子玉緊緊握住了她的手,将腦袋湊了過來,低聲安慰道:“妙言你别怕,待會兒我去保衛科給你作證。
今天真是見鬼了,我根本就沒見你離開過座位,她的手機怎麼會在你這兒的?
教室裡有監控,我就不信她怎麼把白的說成黑的!
”
妙言感激地回握了她的手,心裡沒有那麼慌亂了。
“這叫什麼知道嗎?
人贓并獲,說你沒離開座位,那手機怎麼好端端的會跑到你抽屜裡的,你說你沒偷,誰信啊!
”馬科長翹着二郎腿,悠悠地喝了口茶,将眼皮撩起一條縫,看着面前不發一言的女孩。
一旁的盧子玉急了:“馬科長,我給她作證!
我當時就坐在她旁邊!
”
馬科長一臉不信任地扭頭看向她:“你作證?
那你能解釋手機是怎麼跑到她課桌裡的嗎?
小姑娘,交友要慎重,不能什麼人都幫!
”他笃定盧子玉在包庇金妙言,兩個人狼狽為奸也不是沒有可能。
接着,他翻開妙言的學生證,擺出一副語重心長的樣子:“在課間偷同學的東西,事後還被當堂揪了出來,影響十分惡劣,不過鑒于你是初犯,認錯态度也不錯,我決定,就不開除你了,但是,要記大過處分!
”說完,擡頭看金妙言的反應。
盧子玉還想說什麼,被妙言攔下了。
她覺得自己百口莫辯,馬科長這樣的态度,根本不想好好處理問題,即使糾纏下去,也沒有意義,她什麼話也沒說,走出了保衛處。
“妙言,你瘋了,該解釋的時候就得解釋,你知不知道,處罰一旦下來,你就被定性成小偷了,以後還怎麼做人!
”盧子玉感到很窩火,這個馬科長,人一點也不聰明,還學人家秃頂,一顆油乎乎的腦袋,一看就是地溝油吃多了,金妙言這樣的身家背景,别說一部破手機,就是金條擺在面前也未必稀罕。
“怎麼解釋?
說估計有人把手機塞到我抽屜裡陷害我?
”妙言自嘲地笑笑:“你當演《宮心計》呢?
”
盧子玉若有所思地看着保衛處門前的一棵榕樹,突然問妙言:“你是不是得罪了什麼人?
”見金妙言不置可否,她自言自語道:“真可怕・不知是指人心可怕,還是這種報複的手段可怕。
她當然知道這件事是誰導演的,坐在那女孩身邊的人是田曉甜,丢失的手機上顯示的号碼也田曉甜的,直覺告訴自己這件事和她脫不了幹系,妙言沒有想到曉甜會這麼恨她,不惜用如此卑劣的手段來對付她,這讓她多少有些難過,自己真的失去了一個朋友,這份友誼之間的裂痕,怕是永遠也修補不好了。
事情最後還是有了轉機,左清和和巴莫動用了學生會的關系,校領導終于亮明态度:不能冤枉任何一個學生,保衛科科長迫于壓力不敢敷衍了事,調出了教室攝像頭拍下的課堂錄像,雖然沒能清楚看到偷手機的是誰,但金妙言的的确确是整個課間都坐在座位上沒有走動的,因此确定是冤案無疑。
沉冤得雪的那一天中午,金妙言約上巴莫、左清和還有盧子玉,在Triko酒店的餐廳裡狂吃了一頓,友誼的溫暖讓她忘乎所以的又唱又跳,好幾次都蹦到了桌子上又讓左清和抱了下來:“祖宗,我知道這酒店是你老爸開的,但你也顧及一下周圍客人的感受好不好,總不能你老爸接待你一次,就把客人都吓跑吧!
生意不做了?
”
金妙言則嗤嗤的笑,她想好好瘋一次,不為别的,就為這些肯一直陪在她身邊愛她、關心她的朋友。
“咱們今天不醉不歸!
”妙言高舉着酒杯,醉意朦胧地喊。
酒席散去,她本打算留朋友們在客房睡的,可巴莫執意要走。
博遠廣告公司和金泰安的合作談成了,藍姗也兌現了承諾,解除了他簽訂的三年合約,今天,他打算到公司取回自己的東西。
妙言送他出門,在酒店門口,推着自行車的他站在一排寶馬奔馳的豪車中,顯得格外寒酸,她突然理解了他的選擇,沒有錢的時候,富貴的日子顯得那麼有誘惑力,不是誰都能抵擋這種誘惑的,妙言不覺得錢是萬能的,但是,對于巴莫來說,他不會瞧不起自己最需要的東西。
“謝謝你!
幫了我這麼大一個忙。
”妙言說。
“我・巴莫不知道怎麼開口,氣氛有些微妙的尴尬,猶豫了半天,還是決定說出來:“謝謝的話應該我來說,如果沒有你,我可能・他有些說不下去了,這些虛僞的語言,在面對妙言的時候,真的很難說出口。
再看金妙言,站在那裡很平靜,很坦然,眼睛依然清澈,在黑夜裡閃着光,于是,他故作輕松地聳聳肩:“你幫我一次,我幫你一次,我們扯平啦!
”
扯平?
或者說兩清更合适,就像我們之間,已經沒有任何關系了。
巴莫心想。
妙言不知道為什麼他的眼裡會突然流露出傷感,于是忍不住問道:“你不開心嗎?
跟藍姗吵架啦?
”
“我們分手了。
”巴莫抿了抿嘴唇,他回想起那天的情景:博遠和寰亞國際簽約成功以後,藍姗興沖沖來找自己:“親愛的,成功了,爸爸的公司得救了!
真的很謝謝你!
我相信通過這件事,他以後一定不會反對你和我在一起了!
”
“以後?
我們沒有以後了,既然博遠同意和我解約,那我們的關系也就到此為止吧!
”
藍姗驚愕的眼神他還記得,憤怒的咆哮他也記得,她的表情有些扭曲,聲音也變得尖銳,仿佛用指甲搔刮着玻璃:“從來隻有我甩别人,哪有别人甩我的份,就憑你,也配!
”接着,一記響亮的耳光就打在他臉上,直到現在,他的左臉還微微有些腫,就當是分手的代價吧。
妙言沒有想到他們的感情會結束的這麼快,一時語塞,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
沒想到,巴莫反而過來祝福她:“你和清和,一定要幸福哦!
”
她在黑暗中點了點頭,臉上有迷人的紅暈,是陷入戀愛中的女孩特有的幸福顔色。
田曉甜漫無目的地走在校園裡,心裡很不安,那天陷害金妙言的情景還在她腦海中盤旋着,甩都甩不掉,那件事給金妙言惹了不少麻煩,但自己心裡一絲報複的快感都沒有,甚至有些瞧不起自己。
田曉甜呀田曉甜,你什麼時候變成一個卑鄙的人了?
!
你知不知道這樣做,會讓清和更加看輕你!
她煩躁地把外套丢在草坪上,席地而坐,看着午後的陽光穿透樹枝,在草地上留下斑駁的樹影。
去年的這個時候,她還和妙言躺在這篇草地上嬉鬧,讨論畢業以後的創業計劃:
“不如養王八,我聽說那玩意兒特别掙錢,可以賣去酒店和水産市場!
”妙言咬着奶茶的吸管,臉上寫滿了對未來的憧憬;
“你還可以順便養養牛蛙。
”自己對她的異想天開感到很無語。
“還是養豬呢?
據說豬肉明年又要漲價!
”妙言一副很懂市場的樣子。
“小心你的豬染上‘豬流感’,讓你賠的皿本無歸!
”自己再次給她潑冷水。
“牛沒有流感,養母牛的話還可有牛奶喝・妙言很顯然沒有被打擊到。
“牛有口蹄疫,還有瘋牛病。
”自己開始為她的“宏圖大志”翻白眼。
“那就隻能養耗子了,”妙言歎了口氣:“好養活,不得傳染病,我每天把籠子一打開,對着它們說:‘親,出去找吃的吧,要自力更生哦!
’然後它們就烏泱烏泱地往外跑。
”
兩個女生笑作一團。
還有前面那個秋千架,大二那一年,自己和左清和在那兒等着妙言,她和巴莫去養老院慰問去了,他們商量好了回來一起去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