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檢測魔杖
星期天早晨,哈利一覺醒來,過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他為什麼感到這樣難過和焦慮。
接着,昨天晚上的事情一下子都浮現在他的腦海裡。
他坐起來,拉開他四柱床的帷帳,想跟羅恩說話,逼着羅恩相信他——卻發現羅恩的床上空空的,他顯然已經下樓吃早飯去了。
哈利穿好衣服,沿着螺旋形樓梯來到下面的公共休息室。
他剛一露面,那些已經吃過早飯的同學又熱烈地歡呼起來。
他想起還要進入禮堂,面對格蘭芬多的其他同學,而他們都把他當成了一個英雄,想到這裡他就有點兒發憷。
可是他如果不去禮堂,就隻好待在這裡,任憑自己被克裡維兄弟倆糾纏。
他們倆正拼命向他招手,希望他到他們那邊去呢。
于是,他果斷地走向肖像後的洞口,把它推開,爬了出去,正好和赫敏打了個照面。
“你好,”赫敏說,舉着手裡用餐巾紙包着的一疊面包,“我帶來給你的……想去散散步嗎?
”
“好主意。
”哈利感激地說。
他們下了樓,看也沒看禮堂一眼,就飛快地穿過門廳。
很快,他們就大步走在了向湖邊延伸的草坪上。
德姆斯特朗的大船泊在湖面上,在水中投下黑乎乎的倒影。
這是一個寒冷的早晨,他們不停地走,一邊嚼着面包。
哈利把前一天晚上他離開格蘭芬多桌子後發生的一切,原原本本地告訴了赫敏。
令他感到非常欣慰的是,赫敏毫無保留地接受了他的說法。
“我當然知道你自己沒有報名,”當他講完禮堂旁邊的房間裡發生的一切後,赫敏說道,“瞧鄧布利多報出你的名字時,你臉上的那副神情!
問題在于,是誰把你的名字投進去的?
你要知道,穆迪說得對,哈利……我認為沒有一個學生能做到這一點……學生決不可能欺騙火焰杯,也不可能越過鄧布利多的那條——”
“你看見羅恩了嗎?
”哈利打斷了她的話。
赫敏遲疑着。
“嗯……看見了……他在吃早飯。
”她說。
“他還認為是我自己報名的嗎?
”
“嗯……不,我想不會……其實不會。
”赫敏很不自然地說。
“‘其實不會’,這是什麼意思?
”
“唉,哈利,這難道還不明白嗎?
”赫敏沒有辦法地說,“他是嫉妒呢!
”
“嫉妒?
”哈利不敢相信地問,“嫉妒什麼?
難道他願意在全校同學面前出這個洋相?
”
“想一想吧,”赫敏耐心地說,“你知道,引起所有人注意的永遠是你。
我知道這不是你的錯,”她看到哈利氣憤地張開嘴巴,便趕緊找補道,“我知道你并沒有追求這個……可是——怎麼說呢——你知道,羅恩在家裡要跟那麼多哥哥競争較量,你作為他最好的朋友,又是那麼大名鼎鼎——每次别人一看見你,他就被冷落到一邊,對此他都默默地忍受了,從來不提一個字,我想這一次恰好使他忍無可忍了……”
“很好,”哈利怨恨地說,“真是太好了。
替我轉告他,隻要他願意,我随時可以跟他換。
替我轉告他,我歡迎他來跟我換……不管我走到哪裡,人們都傻乎乎地盯着我的額頭……”
“我決不會轉告他什麼話,”赫敏幹脆地說,“你自己去跟他說吧。
隻有這樣才能解決問題。
”
“我才不想到處追着他,苦口婆心地教他成熟起來呢!
”哈利說,“他什麼時候才會相信我并不快樂呢,也許等我摔斷了脖子,或者——”他的聲音很大,吓得旁邊樹上的幾隻貓頭鷹撲棱棱地飛了起來。
“那不是兒戲,”赫敏輕聲地說,“那絕對不是兒戲。
”她顯得擔憂極了,“哈利,我一直在想——你知道我們要做什麼,是嗎?
一回到城堡馬上就做?
”
“是啊,狠狠給羅恩一腳——”
“寫信給小天狼星。
你必須把發生的事情告訴他。
他叫你把霍格沃茨發生的每一件事都寫信告訴他……他好像早就料到會發生這樣的事。
我帶出來一些羊皮紙和一支羽毛筆——”
“别胡說了,”哈利說道,四下張望着,看有沒有人能聽見他們說話;場地上空蕩蕩的,“就因為我的傷疤有點刺痛,他就趕緊回國了。
如果我告訴他有人給我報名參加三強争霸賽,他大概會直接沖到城堡裡來——”
“他希望你告訴他,”赫敏嚴厲地說,“反正,他遲早會知道的——”
“怎麼會呢?
”
“哈利,這件事不可能不被炒得沸沸揚揚,”赫敏說,口氣非常嚴肅,“這場争霸賽是大家都關注的,而你又是那麼出名。
如果《預言家日報》不發表文章寫你參加比賽,我倒真會感到吃驚呢……你知道的,在關于神秘人的書裡,有一半都提到了你的名字……小天狼星肯定情願從你這裡了解這件事,我知道他一定是這樣的。
”
“好吧,好吧,我給他寫信。
”哈利說着,把最後一片面包扔進了湖裡。
兩人站在那裡,注視着那片面包在湖面上漂浮了一陣,随即一隻巨大的觸手冒出水面,把它抓到水下去了。
然後他們便返回了城堡。
“我用誰的貓頭鷹呢?
”他們上樓的時候,哈利說,“他叫我别再用海德薇了。
”
“問問羅恩,你能不能借——”
“我不會問羅恩任何事情!
”哈利斷然地說。
“好吧,那就借一隻學校的貓頭鷹,人人都可以用的。
”赫敏說。
他們來到上面的貓頭鷹棚屋。
赫敏遞給哈利一張羊皮紙、一支羽毛筆和一瓶墨水,然後她順着長長的幾排栖枝走來走去,打量着各種不同的貓頭鷹。
哈利靠着牆根坐下,開始寫信。
親愛的小天狼星:
你叫我把霍格沃茨發生的事情都寫信告訴你,所以我就寫信了——我不知道你有沒有聽說,今年要舉行三強争霸賽,星期六晚上我被選為第四位勇士了。
我不知道是誰把我的名字投進火焰杯的,我自己沒有這麼做。
霍格沃茨的另一位勇士是塞德裡克·迪戈裡,他是赫奇帕奇學院的。
寫到這裡,他停下筆思索着。
他多麼想講一講從昨晚開始盤踞在他心頭的那種沉重的焦慮啊,可是他不知道怎樣把這種情緒用文字表達出來。
于是,他又把羽毛筆在墨水瓶裡蘸了蘸,寫道——
希望你一切都好,向巴克比克問好。
——哈利
“寫完了。
”他對赫敏說,然後站起身來,撣去袍子上的稻草。
海德薇見了,趕緊撲棱棱地飛到他的肩頭,伸出一條腿來。
“我不能用你,”哈利對它說,一邊左右張望着尋找學校的貓頭鷹,“我必須在它們中間挑一隻……”
海德薇響亮地叫了一聲,突然飛起來,爪子深深地紮進了哈利的肩膀。
哈利把信拴在一隻大谷倉貓頭鷹腿上,在這過程中,海德薇一直背對着他。
谷倉貓頭鷹飛走了,哈利伸出手去撫摸海德薇,不料它憤怒地咂了咂嘴,飛到上面哈利夠不着的椽子上去了。
“先是羅恩,然後是你,”哈利氣憤地說,“這又不是我的錯。
”
如果哈利以為一旦大家習慣了他是勇士,情況就會有所好轉,那麼他第二天就會發現自己是大錯特錯了。
重新開始上課以後,他就再也無法躲避學校的其他同學了——而顯然另外幾個學院的同學也像格蘭芬多們一樣,以為哈利是自己報名參加争霸賽的。
不過他們和格蘭芬多們不同,他們似乎覺得這件事并不很光彩。
赫奇帕奇們一向和格蘭芬多們相處得很好,可現在也突然對他們全都冷淡起來。
一堂草藥課就足以證明這一點。
顯然,赫奇帕奇們覺得哈利盜取了他們勇士的光榮。
由于赫奇帕奇學院很少獲得什麼光榮——塞德裡克是少數幾個給他們帶來光榮的人之一,他曾經在魁地奇比賽中打敗了格蘭芬多學院——這就使他們的這種怨恨情緒更加強烈了。
厄尼·麥克米蘭和賈斯廷·芬列裡本來和哈利關系是很不錯的,現在也不跟他說話了,盡管他們幾個人在同一個托盤上移植跳跳球莖——不過,當一個跳跳球莖扭動着從哈利手裡掙脫,在他臉上重重打了一下時,他們都幸災樂禍地哈哈大笑起來,使人心裡很不舒服。
羅恩也不跟哈利說話了。
赫敏坐在他們倆中間,勉強找出些話來。
哈利和羅恩各自跟赫敏倒是有問有答,表現正常,可是他們倆互相躲着對方的目光。
哈利覺得就連斯普勞特教授似乎也對他冷淡起來——也難怪啊,她是赫奇帕奇學院的院長嘛。
一般情況下,哈利肯定是渴望見到海格的,可是上海格的保護神奇動物課意味着同時會見到斯萊特林的學生——這将是他成為勇士後第一次與斯萊特林們正面相遇。
正如他預料的那樣,馬爾福來到海格的小屋時,臉上又牢牢地挂着他那個譏諷的笑容。
“啊,看哪,夥計們,這就是勇士,”他剛走近,估摸着哈利能聽見他的話時,他就對克拉布和高爾說,“你們有他簽名的書嗎?
最好趕緊叫他簽名,我懷疑他在這兒待不長了……三強争霸賽的勇士有一半都死了……波特,你認為自己能活多久?
我猜大概是第一個比賽項目開始後十分鐘吧。
”
拉布和高爾讨好地傻笑起來,可是馬爾福不得不就此打住,因為海格從他的小屋後面進來了,懷裡抱着一大摞搖搖欲墜的箱子,每個箱子裡都裝着一條體積龐大的炸尾螺。
海格開始解釋說,炸尾螺之所以互相殘殺,是因為它們有多餘的精力沒處釋放。
為了解決這個問題,每個同學都要用繩子拴住一條炸尾螺,帶它去散一會兒步。
同學們聽了都非常害怕。
這個計劃的唯一好處,就是把馬爾福的注意力完全吸引過去了。
“帶這玩意兒去散步?
”他盯着一個箱子,厭惡地問,“我們到底應該把繩子拴在哪兒?
拴在它的刺上、炸尾上,還是吸盤上?
”
“拴在中間,”海格說着,給大家做示範,“嗯——恐怕你們需要戴上你們的火龍皮手套,作為一種額外的預防措施。
哈利——你過來,幫我對付這個大家夥……”
其實,海格的真正意圖是想避開全班同學,跟哈利聊一聊。
他等到大家都帶着炸尾螺走開後,才轉向哈利,非常嚴肅地說:“這麼說——你要去比賽了,哈利。
參加争霸賽。
成了學校的勇士。
”
“勇士之一。
”哈利糾正他。
海格濃密蓬亂的眉毛下,甲殼蟲一般黑亮的眼睛顯得非常擔憂。
“不知道是誰把你的名字投進去的,哈利?
”
“怎麼,你相信我沒有這麼做?
”哈利說,竭力掩飾他聽到海格的話後突然湧起的感激之情。
“我當然相信,”海格嘟哝着說,“你說不是你幹的,我相信你——鄧布利多也相信你,大家都相信你。
”
“真希望知道是誰幹的。
”哈利怨恨地說。
兩人放眼眺望着草坪,同學們現在散開了,一個個都走得很艱難。
炸尾螺現在有三英尺多長了,力氣大得驚人。
它們不再是肉乎乎的沒有甲殼、沒有顔色了,而是長出了一層厚厚的、亮亮的、灰白色的盔甲狀的東西。
它們的模樣介于巨大的蠍子和拉長的螃蟹之間——但是仍然看不出腦袋和眼睛在哪裡。
它們現在變得力大無比,很難控制。
“看樣子它們挺開心的,是吧?
”海格高興地說,哈利斷定他說的是炸尾螺,因為他的同學們顯然并不開心。
時不時地,随着一聲令人驚恐的噼啪聲響起,一條炸尾螺的尾巴就爆炸了,推動炸尾螺向前躍進好幾米,不止一個同學被它拽得摔倒在地,拼命掙紮着想站起來。
“唉,我也不知道,哈利,”海格突然歎了口氣,目光又回到哈利身上,臉上帶着一種憂慮的神情,“作為學校的勇士……你什麼事都可能碰上,是嗎?
”
哈利沒有回答。
是的,他确實什麼事都可能碰上……他和赫敏在湖邊散步時,赫敏說的話也差不多是這個意思。
據她說,羅恩也正是因為這個才不跟他說話的。
接下來的幾天是哈利在霍格沃茨最難熬的日子。
記得還是在二年級的那幾個月裡,學校裡許多同學都懷疑是他攻擊了自己的同學,那時他的日子也差不多像現在這樣難過。
不過當時羅恩跟他站在一邊。
哈利認為,隻要羅恩依然是他的好朋友,全校其他同學不管怎麼樣他都能對付,但是既然羅恩無意與他和好,他也決不願意死乞白賴地求羅恩跟他說話。
可是,唉,反感和不滿從四面八方朝他湧來,他是多麼孤單哪。
他能夠理解赫奇帕奇們的态度,盡管他并不喜歡。
他們要支持自己的勇士嘛。
而斯萊特林們呢,他早就知道他們隻會給他惡毒的侮辱——他在他們那裡極不受歡迎,一向就是這樣,因為他在魁地奇比賽和學院杯競賽中,多次代表格蘭芬多打敗了斯萊特林。
但是,拉文克勞們呢,他原先希望他們會像支持塞德裡克一樣支持他的,沒想到,他錯了。
拉文克勞的大多數同學似乎都以為他施展了詭計,哄騙火焰杯接收了他的名字,迫不及待地為自己賺取更多的名聲。
此外還有一個事實:塞德裡克看上去确實比他更像一位勇士,挺直的鼻子、烏黑的頭發、灰色的眼睛,這副模樣真是英俊過人。
這些日子,在塞德裡克和威克多爾·克魯姆之間,很難說是誰獲得的贊美更多。
一次吃午飯的時候,哈利确實看見那些曾經眼巴巴地想獲得克魯姆簽名的六年級女生,又苦苦哀求塞德裡克在她們的書包上簽名了。
與此同時,小天狼星那裡還是毫無音訊;海德薇呢,死活都不肯接近他;特裡勞尼教授又在預言他的死亡了,言之鑿鑿,語氣比往常還要肯定;他在弗立維教授的課上學習召喚咒時,表現得一塌糊塗,結果教授給他布置了額外的家庭作業——除了納威,他是唯一被罰作業的人。
“其實并沒有那麼難,哈利。
”他們離開弗立維的課堂時,赫敏試着安慰他——剛才在課上,她把教室裡的東西都弄得嗖嗖朝她飛去,就好像她是一塊磁鐵,專門吸引黑闆擦、字紙簍和月宮圖什麼的,“你隻是沒有好好地集中思想——”
“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哈利悶悶不樂地說,這時塞德裡克·迪戈裡迎面走過,旁邊圍着一大群嘻嘻傻笑的女生,她們都瞪眼望着哈利,就好像他是一條特别巨大的炸尾螺,“沒關系——别介意,好嗎?
今天下午還有兩節魔藥課呢……”
兩節連在一起的魔藥課總是令他不寒而栗,最近,它簡直變成了一種痛苦的折磨。
整整一個半小時被關在地下教室裡,跟斯内普和斯萊特林們在一起,他們似乎都打定主意要哈利盡可能地多吃苦頭,因為他居然膽敢成為學校的勇士。
這大概是哈利可以想象的最難熬的經曆了。
他已經掙紮着忍受了一個星期五的魔藥課,當時赫敏坐在他旁邊,不停地壓低聲音念叨着“别理他們,别理他們”,他看不出今天會有什麼好轉。
午飯後,他和赫敏來到斯内普的地下教室,發現斯萊特林的學生們都等在教室外,每個人的長袍前襟上都别着一枚很大的徽章。
哈利一時沒反應過來,還以為那是S.P.E.W.的徽章呢——接着他才看清,那些徽章上都印着相同的文字,一個個鮮紅的字母在地下走廊的昏暗光線中閃閃發亮,像着了火一樣:
支持塞德裡克·迪戈裡——
霍格沃茨的真正勇士!
“喜歡嗎,波特?
”看到哈利走近,馬爾福大聲說道,“它們還有别的花樣呢——快看!
”
他把徽章使勁往兇口上按了按,上面的字消失了,接着又出現了另外一行字,閃着綠瑩瑩的光:
波特臭大糞
斯萊特林們怪聲怪氣地大笑起來。
他們每個人都按了按自己的徽章,最後哈利周圍到處都閃着那行刺眼的字——波特臭大糞。
哈利覺得皿液騰地沖上了他的臉和脖子。
“哦,非常有趣,”赫敏譏諷地對潘西·帕金森和那幫斯萊特林女生說——她們笑得比誰都厲害,“真是機智過人。
”
羅恩貼牆站着,和迪安、西莫在一起。
他沒有笑,但也沒有挺身而出支持哈利。
“想要一個嗎,格蘭傑?
”馬爾福說,朝赫敏舉起一枚徽章,“我有一大堆呢。
不過小心,可别碰到我的手。
你看,我的手剛剛洗過,不想讓泥巴種把它給弄髒了。
”
哈利多少個日子以來積壓的怒火似乎突然沖破了他内心的一道堤壩。
他想也沒想自己在做什麼,就伸手去掏魔杖。
周圍的人紛紛散開,順着走廊退開了。
“哈利!
”赫敏警告他。
“好啊,來吧,波特,”馬爾福平靜地說,也抽出了自己的魔杖,“現在可沒有穆迪在這裡關照你了——你要是有種就動手吧——”
兩人都凝視着對方的眼睛,然後,說時遲那時快,幾乎就在同時,兩人都采取了行動。
“火烤熱辣辣!
”哈利大喊。
“門牙賽大棒!
”馬爾福尖叫。
兩根魔杖同時射出光柱,在空中相碰,轉了個角度折射出去——哈利的光柱擊中了高爾的臉,馬爾福的擊中了赫敏。
高爾大聲慘叫着用手捂住鼻子,一個個醜陋的大疖子正從他的鼻子上冒出來——赫敏緊張地呻吟着,緊緊捂住自己的嘴巴。
“赫敏!
”
羅恩趕緊上前,看看赫敏出了什麼事。
哈利轉過身,看見羅恩把赫敏的手從她臉上拉開了。
那副模樣可不好看。
赫敏的門牙——本來就比一般人的大——現在正以驚人的速度增長;她的牙齒嗖嗖地變長了,越過下嘴唇朝下巴延伸,這使她越來越像一隻海狸——赫敏緊張極了,摸了摸牙齒,發出一聲驚恐的尖叫。
“這裡鬧哄哄的在幹什麼?
”一個軟綿綿而令人厭煩的聲音說。
斯内普來了。
斯萊特林的學生們叽叽喳喳地争着解釋,斯内普伸出一根長長的泛黃的手指,點着馬爾福說:“你來解釋一下。
”
“波特攻擊我,先生——”
“我們是同時攻擊對方的!
”哈利大聲抗議。
“——他擊中了高爾——你看——”
斯内普仔細打量着高爾,此刻高爾的那張臉放在一本專門講毒蘑菇的書中倒是挺合适的。
“快上醫院去吧,高爾。
”斯内普平靜地說。
“馬爾福擊中了赫敏!
”羅恩說,“你瞧!
”
他強迫赫敏把牙齒露給斯内普看——她拼命用手把它們遮住,不過很不容易,因為她的門牙已經越過了她的領子。
潘西·帕金森和斯萊特林的其他女生壓低聲音,哧哧地笑彎了腰,在斯内普背後朝赫敏指指點點。
斯内普冷冷地看了看赫敏,說:“我沒看出有什麼不同。
”
赫敏哀叫一聲,眼裡頓時充滿淚水。
她一轉身,撒腿就跑,順着走廊跑得無影無蹤。
幸虧哈利和羅恩同時沖着斯内普大喊大叫,幸虧他們倆的聲音在石頭走廊裡造成那麼大的回音,幸虧在這樣亂哄哄的噪聲中,斯内普不可能聽清楚他們究竟罵了他什麼。
不過,他還是猜出了主要的意思。
“讓我想想,”他說,聲音特别軟綿綿、滑膩膩的,“格蘭芬多學院扣去五十分,波特和韋斯萊各罰一次關禁閉。
好了,快進去吧,不然就整整一個星期關禁閉。
”
哈利的耳朵裡嗡嗡作響。
這簡直太不公平了,他真想給斯内普念咒,把他變成無數個黏糊糊髒兮兮的碎片。
他走過斯内普身邊,和羅恩一起來到地下教室的後面,把書包重重地扔在桌上。
羅恩也氣得渾身發抖——在那一刻,似乎兩人的關系又恢複到了從前那樣。
然而,羅恩轉過身,跟迪安和西莫坐到一起去了,留下哈利獨自坐在一張桌子旁。
在教室的另一邊,馬爾福轉身背對斯内普,用手按了按自己的徽章,得意地笑着。
波特臭大糞又閃爍發亮了,在教室這邊也能看見。
上課了,哈利坐在那裡瞪着斯内普,腦子裡幻想着各種倒黴的禍事落到斯内普頭上……真希望自己知道怎樣念鑽心咒……那樣的話,他就要讓斯内普仰面躺倒,像那隻蜘蛛一樣,抽動着,掙紮着……
“解藥!
”斯内普說,一邊環顧着全班同學,他那雙冷冰冰的黑眼睛閃動着令人不快的光芒,“你們現在應該準備好自己的配方了。
我要求你們仔細地熬,然後,我們就選一個人來試一試……”
斯内普的目光與哈利的相遇了,哈利知道将會發生什麼事。
斯内普想要毒死他。
哈利幻想着自己拎起坩埚,沖到教室前面,把它扣在斯内普油膩膩的腦袋上——
就在這時,地下教室的門被敲響了,打斷了哈利的思路。
是科林·克裡維。
他側着身子閃進教室,朝哈利綻開笑容,然後朝教室前面斯内普的講台走去。
“什麼事?
”斯内普不耐煩地問。
“對不起,先生,我要帶哈利·波特到樓上去。
”
斯内普的目光從鷹鈎鼻上垂下來望着科林,笑容在科林熱切的臉上消失了。
“波特還要上一小時的魔藥課。
”斯内普冷冷地說,“下了課他再上樓。
”
科林的臉紅了。
“先生——先生,巴格曼先生要他去,”他局促不安地說,“所有的勇士都要去的,我看他們是要照相……”
哈利真願意交出他所有的一切,隻要能阻止科林說出這最後一句話。
他大着膽子用眼角瞥了瞥羅恩,羅恩在目不轉睛地盯着天花闆。
“很好,很好,”斯内普厲聲說,“波特,把你的東西留在這裡,我要你待會兒再回來,試驗一下你的解藥。
”
“對不起,先生——他必須帶着他的東西,”科林緊張地尖着嗓子說,“所有的勇士——”
“很好!
”斯内普說,“波特——帶着你的書包,快從我眼前消失!
”
哈利把書包甩到肩膀上,站起身,朝門口走去。
當他走過斯萊特林們坐的桌子時,波特臭大糞的字樣從四面八方朝他閃耀着。
“真是了不起啊,是不是,哈利?
”哈利剛走出教室,關上門,科林就迫不及待地說,“是不是?
你成了勇士!
”
“是啊,是很了不起,”哈利語氣沉重地說——兩人一起朝通向門廳的台階走去,“他們為什麼要照相,科林?
”
“大概是登在《預言家日報》上吧!
”
“太棒了,”哈利愁悶地說,“正是我想要的。
進一步丢人現眼。
”
“祝你好運!
”科林說,這時他們已經來到那個房間外。
哈利敲了敲門,走了進去。
這是一間較小的教室,大多數課桌都被推到了教室後面,留出中間一大塊空地。
不過有三張課桌并排對接着,擺在黑闆前面,上面蓋着一塊長長的天鵝絨。
在天鵝絨覆蓋的課桌後面,放着五把椅子,其中一把椅子上坐着盧多·巴格曼,他正在跟一個哈利從沒見過的女巫交談,那女巫穿着一身洋紅色的長袍。
威克多爾·克魯姆跟往常一樣陰沉着臉,站在一個角落裡,不跟任何人說話。
塞德裡克正在和芙蓉交談。
芙蓉很開心,哈利從沒見她這麼開心過。
她不停地甩一甩腦袋,使一頭銀色的長發閃動着奪目的光澤。
一個大腹便便的男人手裡舉着一架微微冒煙的黑色大照相機,正用眼角注視着芙蓉。
巴格曼突然看見了哈利,迅速站起來,身子往前一跳。
“啊,他來了!
第四位勇士!
進來吧,哈利,進來吧……沒什麼可擔心的,就是檢測魔杖的儀式,其他裁判員很快就到——”
“檢測魔杖?
”哈利不安地問道。
“我們必須檢查一下你們的魔杖是否功能齊全,性能完好,因為在以後的比賽項目中,魔杖是你們最重要的器械。
”巴格曼說,“專家在樓上,和鄧布利多在一起。
然後是照幾張相。
這位是麗塔·斯基特,”他說,指了指那位身穿洋紅色長袍的女巫,“她正在為《預言家日報》寫一篇關于争霸賽的小文章……”
“也許不會那麼小,盧多。
”麗塔·斯基特說,眼睛盯着哈利。
她的頭發被弄成精緻、僵硬、怪裡怪氣的大卷兒,和她那張大下巴的臉配在一起,看上去特别别扭。
她戴着一副鑲着珠寶的眼鏡,粗肥的手指抓着鳄魚皮手袋,指甲有兩寸來長,塗得紅通通的。
“在我們開始前,我能不能跟哈利談幾句話?
”她問巴格曼,但眼睛仍然牢牢地盯着哈利,“年紀最小的勇士,你知道……為了給文章增加點兒色彩。
”
“沒問題!
”巴格曼大聲說,“就是——不知哈利是否反對?
”
“呃——”哈利說。
“太好了。
”麗塔·斯基特說,眨眼間,她那鮮紅色的爪子般的手指就抓住了哈利的手臂,力氣大得驚人。
她把他拽出了房間,打開了旁邊的一扇門。
“我們不能待在那裡面,太吵了。
”她說,“讓我看看……啊,好的,這裡倒是很安靜很舒服。
”
這是一個放掃帚的小儲物間。
哈利不解地瞪着她。
“過來吧,親愛的——這就對了——太好了,”麗塔·斯基特說着,自己一屁股坐在一個倒扣着的水桶上,晃晃悠悠的,好像随時都會摔下來,然後她把哈利按在一隻硬紙箱上,擡手關上了門,使兩人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現在,讓我想想……”
她打開她的鳄魚皮手袋,抽出一把蠟燭,一揮魔杖,把它們都點燃了,再用魔法使它們都懸在半空中,這樣兩人就都能看清對方要做的事情。
“哈利,我用速記羽毛筆來做記錄,你不會反對吧?
這樣我可以騰出手來,跟你正常地交談……”
“你用什麼?
”哈利問。
麗塔·斯基特臉上的笑容更明顯了。
哈利看到她嘴裡有三顆金牙。
她又把手伸進鳄魚皮手袋,掏出一支長長的、綠得耀眼的羽毛筆和一卷羊皮紙,然後把羊皮紙攤在兩人中間的一隻箱子上,那箱子是裝斯科爾夫人牌萬能神奇去污劑的。
她把綠色羽毛筆的筆尖塞進嘴裡,有滋有味地吮吸了一會兒,然後把筆垂直立在羊皮紙上。
羽毛筆管豎在筆尖上,微微顫動着。
“試驗一下……我叫麗塔·斯基特,《預言家日報》記者。
”
哈利趕緊低頭望着羽毛筆。
麗塔·斯基特的話音剛落,綠色羽毛筆就開始龍飛鳳舞地寫了起來,筆尖靈巧地在羊皮紙上滑過。
迷人的金發女郎麗塔·斯基特,現年四十三歲,她的桀骜不馴的羽毛筆曾經揭穿過許多華而不實的虛名——
“太好了。
”麗塔·斯基特說着,把第一張羊皮紙撕了下來,揉成一團,塞進她的手袋。
然後她朝哈利傾過身子,說道:“那麼,哈利……是什麼促使你決定報名參加三強争霸賽的?
”
“嗯——”哈利張了張嘴,但他的注意力被羽毛筆吸引住了。
盡管他沒有說話,那支筆卻在羊皮紙上嗖嗖地移動,在筆尖滑過的地方,哈利辨認出一行新寫出的文字:
一道醜陋的傷疤,是悲慘往事留下的紀念,破壞了哈利·波特原本應該是英俊迷人的面容,他的眼睛——
“别管那支筆,哈利,”麗塔·斯基特很堅決地說——哈利蠻不情願地擡起頭,把目光落在她臉上,“好了——哈利,你為什麼決定報名參加争霸賽?
”
“我沒有,”哈利說,“我不知道是誰把我的名字投進了火焰杯。
這不是我幹的。
”
麗塔·斯基特揚起一道描畫得很濃重的眉毛。
“不要緊的,哈利,你不用害怕自己會陷入麻煩。
我們都知道你其實根本不應該報名。
但你不要為這個擔心。
我們的讀者喜歡有叛逆精神的人。
”
“可是我沒有報名,”哈利重複着自己的說法,“我不知道是誰——”
“你對将要進行的比賽項目有何感覺?
”麗塔·斯基特問,“是激動?
還是緊張?
”
“我沒有認真想過……噢,大概有點兒緊張吧。
”哈利說。
他說話的時候,感到自己的腸胃很不舒服地蠕動着。
“過去有許多勇士都喪生了,是不是?
”麗塔·斯基特不依不饒地問,“你有沒有想過這一點呢?
”
“嗯……他們說今年要比過去安全得多。
”哈利說。
羽毛筆在兩人之間的羊皮紙上嗖嗖滑動,像溜冰一樣來往穿梭。
“當然啦,你過去曾經面對過死亡,是不是?
”麗塔·斯基特又問,一邊目不轉睛地盯着他,“你覺得那對你産生了什麼影響?
”
“呃。
”哈利還是支支吾吾。
“你是否認為,是你過去所受的創傷使你急于證明自己的能力?
你是否認為你之所以渴望報名參加三強争霸賽,是因為——”
“我沒有報名。
”哈利說,他開始感到有些惱火了。
“你還記不記得你的父母?
”麗塔·斯基特盛氣淩人地問他。
“不記得。
”哈利說。
“如果他們知道你要參加三強争霸賽,你認為他們會有什麼感覺?
是驕傲?
擔心?
還是生氣?
”
哈利現在真的感到惱怒了。
他父母活着會有什麼感覺,他怎麼可能知道呢?
他可以感到麗塔·斯基特的目光牢牢地盯在他身上。
他皺起眉頭,躲開她的視線,低頭看着羽毛筆剛剛寫出的文字:
當我們的談話轉向他已幾乎毫無印象的父母時,那雙綠得驚人的眼睛裡充滿了淚水。
“我眼睛裡沒有淚水!
”哈利大聲說。
麗塔·斯基特還沒來得及說話,掃帚間的門被拉開了。
哈利轉過頭,耀眼的光線刺得他直眯眼睛。
阿不思·鄧布利多站在那裡,低頭看着他們倆,一邊擠進了掃帚間。
“鄧布利多!
”麗塔·斯基特大聲說道,一副歡天喜地的樣子——但哈利注意到,她的羽毛筆和羊皮紙突然從神奇去污劑的箱子上消失了,麗塔那爪子般的手指正匆匆扣上她的鳄魚皮手袋的搭扣。
“你好嗎?
”她說着,站起身來,向鄧布利多伸出一隻男人般的大手,“我夏天的那篇關于國際巫師聯合會大會的文章,不知你看了沒有?
”
“真是棒極了,”鄧布利多說,兩隻眼睛灼灼發亮,“我特别愛讀你把我描寫成一個僵化的老瘋子的那一段。
”
麗塔·斯基特絲毫也沒顯出害臊的樣子。
“我隻是想說明你的某些觀點有點兒過時了,鄧布利多,外面的許多巫師——”
“我很願意聽到你坦率的推理,麗塔,”鄧布利多說着,笑微微、彬彬有禮地鞠了一躬,“但是恐怕這個問題我們隻好以後再談了。
魔杖檢測儀式馬上就要開始,如果我們的一位勇士躲在掃帚間裡,儀式就不能進行了。
”
哈利正巴不得離開麗塔·斯基特呢,他立刻回到房間裡。
其他幾位勇士都已坐在門邊的椅子上了,他趕緊過去坐在塞德裡克旁邊,望着前面鋪着天鵝絨的桌子,那裡已經坐着五位裁判中的四位——卡卡洛夫教授、馬克西姆女士、克勞奇先生和盧多·巴格曼。
麗塔·斯基特找了個角落坐了下來,哈利看見她又偷偷地從手袋裡掏出那卷羊皮紙,鋪在膝蓋上,吮了吮速記羽毛筆的筆尖,再一次把筆豎直立在羊皮紙上。
“請允許我介紹一下奧利凡德先生。
”鄧布利多在裁判席上坐下後,對幾位勇士說,“他将要檢查你們的魔杖,确保魔杖在比賽前狀态良好。
”
哈利環顧四周,看見一個長着兩隻淺色大眼睛的老巫師靜悄悄地站在窗邊,他感到十分意外。
哈利以前見過奧利凡德先生——三年前在對角巷,哈利正是從這位魔杖制作人手裡買回了自己的魔杖。
“德拉庫爾小姐,你先來,好嗎?
”奧利凡德先生說着,走到房間中央的空地上。
芙蓉·德拉庫爾輕盈地走向奧利凡德先生,把自己的魔杖遞給了他。
“嗯……”他說。
他像擺弄指揮棒一樣,讓魔杖在修長的手指間旋轉着,魔杖噴出許多粉紅色和金色的火花。
然後他又把魔杖貼近眼前,仔細端詳着。
“不錯,”他輕聲說,“九英寸半……彈性很好……槭木制成……裡面含有……噢,天哪……”
“含有一根媚娃的頭發,”芙蓉說,“是我奶奶的頭發。
”
這麼說,芙蓉果然有一部分媚娃皿統,哈利想,他要把這點記在腦子裡,回去告訴羅恩……接着他才想起來,羅恩已經不跟他說話了。
“沒錯,”奧利凡德先生說,“沒錯,當然啦,我本人從沒用過媚娃的頭發。
我覺得用媚娃頭發做的魔杖太敏感任性了……不過,各人都有自己的愛好,既然它對你合适……”
奧利凡德先生用手指捋過魔杖,顯然在檢查上面有沒有擦痕和碰傷。
然後,他低聲念道:“蘭花盛開!
”一束鮮花綻放在魔杖頭上。
“很好,很好,狀态不錯。
”奧利凡德先生說,一邊把鮮花收攏,和魔杖一起遞給芙蓉,“迪戈裡先生,輪到你了。
”
芙蓉腳步輕捷地返回自己的座位,與塞德裡克擦肩而過時,朝他嫣然一笑。
“啊,這是我的産品,是不是?
”塞德裡克把魔杖遞過去時,奧利凡德先生說,比剛才興奮多了,“沒錯,我記得很清楚。
裡面有一根從一隻特别漂亮的雄獨角獸尾巴上拔下來的毛……準有五六英尺長呢。
我拔了獨角獸的尾毛,它差點兒用角把我戳出個窟窿。
十二又四分之一英寸……梣木制成……彈性優良。
狀态極佳……你定期護理它嗎?
”
“昨晚剛擦過。
”塞德裡克說,咧開嘴笑了。
哈利低頭看看自己的魔杖,上面布滿了手指印兒。
他從膝蓋上揪起長袍的一角,想偷偷把魔杖擦幹淨。
魔杖頭上冒出幾顆金星,芙蓉·德拉庫爾非常傲慢地掃了他一眼,他隻好作罷。
奧利凡德先生讓塞德裡克的魔杖頭上噴出一串銀白色的煙圈,煙圈從房間這頭飄到那頭,他表示滿意,說道:“克魯姆先生,該你了。
威克多爾·克魯姆站起身,耷拉着圓乎乎的肩膀,邁着外八字的腳,沒精打采地朝奧利凡德先生走去。
他把魔杖塞了過去,皺着眉頭站在那裡,雙手插在長袍的口袋裡。
“嗯,”奧利凡德先生說,“如果我沒有弄錯的話,這是格裡戈維奇的産品。
他是一位出色的魔杖制作人,盡管他的風格我并不十分……不過……”
他舉起魔杖,在眼前翻過來倒過去,仔仔細細地檢查着。
“沒錯……鵝耳枥木,含有火龍的心髒腱索,對嗎?
”他掃了克魯姆一眼——克魯姆點了點頭,“比人們通常見到的粗得多……非常剛硬……十又四分之一英寸……飛鳥群群!
”
鵝耳枥木魔杖發出砰的一聲巨響,像手槍開火一般,一群小鳥撲扇着翅膀從魔杖頭上飛出來,從敞開的窗口飛進了淡淡的陽光中。
“很好,”奧利凡德先生說,把魔杖遞還給克魯姆,“還有最後一位……波特先生。
”
哈利站起來,與克魯姆擦肩而過,向奧利凡德先生走去。
他交出自己的魔杖。
“啊,是的,”奧利凡德先生說,一對淺色的眼睛突然閃爍着興奮的光芒,“是的,是的,是的。
我記得清清楚楚。
”
哈利同樣記憶猶新,一切就好像發生在昨天……
三年前的那個夏天,在他十一歲生日那天,他和海格一起走進奧利凡德先生的店鋪,要買一根魔杖。
奧利凡德先生量了他身體各部位的尺寸,就開始把一根根魔杖遞給他試用。
哈利覺得自己把店鋪裡的魔杖都揮舞遍了,才終于找到一根适合自己的——這根魔杖是用冬青木制成的,十一英寸長,裡面含有一根鳳凰尾羽。
當時奧利凡德先生看到哈利擺弄這根魔杖時得心應手的樣子,感到非常吃驚。
“太奇妙,”他說,“真是太奇妙了。
”當哈利追問究竟有什麼奇妙時,奧利凡德先生才解釋說,哈利魔杖裡的那根鳳凰羽毛和伏地魔魔杖裡的羽毛是從同一隻鳥身上拔下來的。
哈利從沒有把這件事告訴任何人。
他非常喜歡自己的魔杖,在他看來,這根魔杖與伏地魔的魔杖之間的關系并不能怪它——就像他自己不能斷絕與佩妮姨媽之間的親戚關系一樣。
不過,他真希望奧利凡德先生不要把這件事告訴房間裡的人。
他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如果奧利凡德先生洩露了這個秘密,麗塔·斯基特的那支速記羽毛筆大概會興奮得爆炸掉。
奧利凡德先生檢查哈利魔杖的時間比檢查其他人的長得多。
最後,他讓魔杖頭上噴出一股葡萄酒,然後把魔杖遞還給哈利,宣布它的狀态非常良好。
“謝謝大家,”鄧布利多說,從裁判桌旁站了起來,“現在你們可以回去上課了——也許直接下去吃飯更便當一些,反正他們很快就要下課了——”
哈利這才覺得今天總算有了一件順心的事。
他站起來準備離開,可是那個拿着黑色照相機的男人一躍而起,清了清嗓子。
“照相,鄧布利多,照相!
”巴格曼興奮地喊道,“裁判和勇士來一個合影,你認為怎麼樣,麗塔?
”
“呃——好吧,先照合影,”麗塔·斯基特說,目光再一次落到哈利身上,“也許待一會兒再照幾張單人的。
”
照相花了很長時間。
馬克西姆女士無論站在什麼位置,都把别人擋住了,而且房間太小,攝影師無法站得很遠,把她收進鏡頭;最後她隻好坐下來,其他人都站在她周圍。
卡卡洛夫不停地用手指繞着他的山羊胡子,想使它翹成一個卷兒。
克魯姆呢,哈利還以為他對這類事情習以為常了呢,沒想到他卻躲躲閃閃地藏在大家後面。
攝影師似乎特别積極地想讓芙蓉站在前面,可是麗塔·斯基特總是趕上前來,把哈利拉到更突出的位置。
然後,她又堅持要給勇士們一個個地拍單人照。
過了好長時間他們才終于脫身出來。
哈利下樓吃飯,赫敏不在那裡——他猜她大概還在校醫院治療牙齒。
哈利獨自坐在桌子一端吃飯。
飯後,他返回格蘭芬多塔樓,一路上想着他必須完成的召喚咒作業。
他上樓來到宿舍,遇見了羅恩。
“你來了一隻貓頭鷹。
”哈利剛走進去,羅恩就生硬地說,一邊指着哈利的枕頭。
那隻學校的谷倉貓頭鷹正在那裡等他。
“哦——好的。
”哈利說。
“還有,我們明天晚上被罰關禁閉,在斯内普的地下教室。
”羅恩說。
然後,他徑直走出了房間,看也不看哈利一眼。
一時間,哈利考慮是否追出去——他搞不清自己是想跟羅恩談談,還是想揍他一頓,這兩件事似乎都很吸引人——可是小天狼星回信的誘惑力太強了。
哈利大步走向谷倉貓頭鷹,從它腳上解下那封信,把它展開來。
哈利——
我在信裡不能暢所欲言,萬一貓頭鷹被截獲就太危險了——我們需要當面談一談。
你能保證十一月二十二日淩晨一點獨自在格蘭芬多塔樓的爐火邊等我嗎?
我比任何人都知道你能夠照料好自己,而且我認為,隻要你在鄧布利多和穆迪身邊,就不會有任何人能夠傷害你。
不過,似乎有人正在極力做這樣的嘗試。
給你報名參加争霸賽是非常冒險的,特别是在鄧布利多的鼻子底下這麼做。
千萬小心,哈利。
如有不尋常的事情發生,我仍希望你寫信告訴我。
十一月二十二日能否赴約,請盡快告知。
小天狼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