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吉德羅・洛哈特
可是第二天,哈利幾乎一天都沒露過笑容。
從早晨在大禮堂吃早飯起,境況就開始走下坡路了。
在施了魔法的天花闆下(今天它是陰天的灰色),四個學院的長桌上擺着一碗碗的粥、一盤盤的腌鲱魚、堆成小山的面包片和一碟碟雞蛋和鹹肉。
哈利和羅恩在格蘭芬多的桌子前坐下,旁邊是赫敏,她的《與吸皿鬼同船旅行》攤開擱在一個牛奶壺上。
她說“早上好”時有一點生硬,哈利知道她仍然對他們來校的方式懷有不滿。
納威・隆巴頓卻興高采烈地和他們打了個招呼。
納威是一個老愛出事故的圓臉男孩,哈利從沒見過記性像他這麼壞的人。
“郵差馬上就要到了――我想奶奶會把幾樣我忘帶的東西寄來的。
”
哈利剛開始喝粥,果然聽見頭頂上亂哄哄的。
上百隻貓頭鷹擁了進來,在禮堂中盤旋,把信和包裹丢到正在交談的人群中。
一個鼓鼓囊囊的大包裹掉到納威的頭上,緊接着又有一個灰乎乎的大家夥掉進了赫敏的壺裡,牛奶和羽毛頓時濺了他們一身。
“埃羅爾!
”羅恩喊道,提着那隻濕漉漉的貓頭鷹的爪子把它拉了出來。
埃羅爾癱在桌上,兩條腿伸在空中,嘴裡還叼着一個打濕了的紅信封。
“哦,不――”羅恩失聲叫道。
“沒事的,它還活着。
”赫敏說,輕輕用指尖戳了戳埃羅爾。
“不――是那個。
”
羅恩指着紅信封。
那信封在哈利看來很平常,可是羅恩和納威卻好像覺得它會爆炸似的。
“怎麼啦?
”哈利問道。
“她――媽媽給我寄了一封吼叫信。
”羅恩有氣無力地說。
“你最好打開它,羅恩,”納威害羞地小聲說,“不打開更糟糕。
奶奶給我寄過一回,我沒理它,結果――”他吸了口氣,“太可怕了。
”
哈利看着他們驚恐的神色,又望望那個紅信封。
“什麼是吼叫信?
”他問。
可是羅恩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信上,信封的四角已經開始冒煙。
“快打開,”納威催促着,“隻有幾分鐘……”
羅恩伸出顫抖的手,小心翼翼地從埃羅爾嘴裡取出那個信封,把它撕開。
納威用手指堵住了耳朵,哈利馬上就知道為什麼了。
一開始他以為是爆炸了,巨大的響聲充滿整個禮堂,把天花闆上的灰塵都震落了下來。
“……偷了汽車,他們要是開除了你,我一點兒都不會奇怪,看我到時候怎麼收拾你。
你大概壓根兒就沒想過,我和你爸爸發現車子沒了時是什麼心情……”
是韋斯萊夫人的喊聲,比平常響一百倍,震得桌上的盤子和勺子格格作響,四面石牆的回聲震耳欲聾。
全禮堂的人都轉過身來看是誰收到了吼叫信,羅恩縮在椅子上,隻能看到一個通紅的額頭。
“昨晚收到鄧布利多的信,你爸爸羞愧得差一點兒死掉。
我們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沒想到你會做出這樣的事,你和哈利差一點兒丢了小命……”
哈利一直在聽着他的名字什麼時候冒出來。
他竭力裝作沒聽見那撞擊耳鼓的聲音。
“……太氣人了,你爸爸将在單位受到審查,這都是你的錯。
你要是再不循規蹈矩,我們馬上把你領回來!
”
吼聲停止了,聲音還在耳邊嗡嗡作響。
已從羅恩手中掉到地上的紅信封燃燒起來,卷曲着變成了灰燼。
哈利和羅恩呆呆地坐着,好像剛被海潮沖刷過一樣。
有幾個人笑了笑,說話聲又漸漸響起。
赫敏合上《與吸皿鬼同船旅行》,低頭看着羅恩的腦袋。
“嗯,難道你還指望會是别的什麼,羅恩,要知道你――”
“别對我說我是活該。
”羅恩沒好氣地說。
哈利推開粥碗,内疚得吃不下去。
韋斯萊先生要接受審查了,暑假裡他們夫婦對他那麼好……
然而他沒有時間多想,麥格教授在沿着格蘭芬多的桌子發課程表。
哈利拿到了他的課程表,頭一節是草藥課,和赫奇帕奇的學生們一起上。
哈利、羅恩和赫敏一同出了城堡,穿過菜地向溫室走去,那裡培育着各種有魔力的植物。
吼叫信至少做了一件好事:赫敏似乎覺得他們已經受到了足夠的懲罰,現在她又像從前那樣友好了。
他們走近溫室,看到其他同學都站在外面,等着斯普勞特教授。
哈利、羅恩和赫敏剛加入進去,就看見斯普勞特教授大步從草坪上走來,身邊跟着吉德羅・洛哈特。
斯普勞特教授的手臂上搭着很多繃帶,哈利遠遠望見那棵打人柳的幾根樹枝用繃帶吊着,心中又是一陣歉疚。
斯普勞特教授是一位矮墩墩的女巫,飄拂的頭發上扣了一頂打着補丁的帽子,衣服上總沾着不少泥土,若是佩妮姨媽看見她的指甲,準會暈過去。
可吉德羅・洛哈特從頭到腳一塵不染,飄逸的青綠色長袍,閃光的金發上端端正正地戴着一頂青綠色帶金邊的禮帽。
“哦,你們好!
”洛哈特滿面春風地朝着學生們喊道,“剛才給斯普勞特教授示範了一下怎樣給打人柳治傷!
但我不希望你們以為我在草藥學方面比她在行!
我隻不過在旅行中碰巧見過幾棵這種奇異的植物……”
“今天到第三溫室!
”斯普勞特教授說。
她明顯地面帶愠色,一反往常愉快的風度。
學生們很感興趣地小聲議論着。
他們隻進過第一溫室――第三溫室裡的植物更有趣,也更危險。
斯普勞特教授從腰帶上取下一把大鑰匙,把門打開了。
哈利聞到一股潮濕的泥土和肥料的氣味,其中夾雜着濃郁的花香。
那些花有雨傘那麼大,從天花闆上垂挂下來。
他正要跟着羅恩和赫敏一起進去,洛哈特一把攔住了他。
“哈利!
我一直想跟你談談――斯普勞特教授,他遲到兩分鐘您不會介意吧?
”
從斯普勞特教授的臉色看,她是介意的。
可是洛哈特說:“那太好了。
”就對着她把溫室的門關上了。
“哈利,”洛哈特搖着頭,潔白的大牙齒在陽光下閃閃發亮,“哈利呀,哈利呀,哈利。
”
哈利完全摸不着頭腦,沒有答腔。
“當我聽說――哦,當然,這都是我的錯。
我真想踢自己幾腳。
”
哈利不知道他在說什麼。
他正要表示疑問,洛哈特又接下去說:“我從來沒有這麼吃驚過。
開汽車飛到霍格沃茨!
當然,我馬上就知道你為什麼這麼做了,一目了然。
哈利呀,哈利呀,哈利。
”
真奇怪,他不說話的時候居然也能露出每一顆晶亮的牙齒。
“我讓你嘗到了出名的滋味,是不是?
”洛哈特說,“使你上了瘾。
你和我一起上了報紙頭版,就迫不及待地想再來一次。
”
“哦――不是的,教授,我――”
“哈利呀,哈利呀,哈利,”洛哈特伸手抓住他的肩膀,“我理解,嘗過一回就想第二回,這是很自然的――我怪自己讓你嘗到了甜頭,這必然會沖昏你的頭腦――但是,年輕人,你不能現在就開車在天上飛,企圖引起人們的注意。
冷靜下來,好嗎?
等你長大以後有的是時間。
是啊,是啊,我知道你在想什麼!
‘他說得倒輕巧,他反正已經是國際知名的大巫師了!
’可是我十二歲的時候,和你現在一樣平凡。
實際上,應該說比你還要平凡。
我是說,已經有一些人知道你了,對不對?
以及那個‘連名字都不能提的人’有關的事情!
”他看了一眼哈利額上那道閃電形傷疤。
“我知道,我知道,這還比不上連續五次榮獲《巫師周刊》最迷人微笑獎來得風光,但這是個開始,哈利,是個開始。
”
他親切地朝哈利眨了眨眼,邁着方步走開了。
哈利呆立了幾分鐘,然後想起自己應該到溫室去,就推門悄悄溜了進去。
斯普勞特教授站在溫室中間的一張擱凳後面。
凳子上放着二十來副顔色不一的耳套。
哈利在羅恩和赫敏旁邊坐下時,她說:“我們今天要給曼德拉草換盆。
現在,誰能告訴我曼德拉草有什麼特性?
”
赫敏第一個舉起了手,這是在大家意料之中的。
“曼德拉草,又叫曼德拉草根,是一種強效恢複劑,”赫敏好像把課本吃進了肚裡似的,非常自然地說,“用于把被變形的人或中了魔咒的人恢複到原來的狀态。
”
“非常好,給格蘭芬多加十分。
”斯普勞特教授說,“曼德拉草是大多數解藥的重要組成部分。
但是它也很危險。
誰能告訴我為什麼嗎?
”
赫敏的手又刷地舉了起來,差一點兒打掉哈利的眼鏡。
“聽到曼德拉草的哭聲會使人喪命。
”她脫口而出。
“完全正确,再加十分。
”斯普勞特教授說,“大家看,我們這裡的曼德拉草還很幼小。
”
她指着一排深底的盤子說。
每個人都往前湊,想看得清楚一些。
那兒排列着大約一百株綠中帶紫的幼苗。
哈利覺得它們沒什麼特别的,他根本不知道赫敏說的曼德拉草的“哭聲”是什麼意思。
“每人拿一副耳套。
”斯普勞特教授說。
大家一陣哄搶,誰都不想拿到一副粉紅色的絨毛耳套。
“我叫你們戴上耳套時,一定要把耳朵嚴嚴地戴上,”斯普勞特教授說,“等到可以安全摘下耳套時,我會豎起兩根拇指。
好――戴上耳套。
”
哈利迅速照辦,一下子外面的聲音都聽不見了。
斯普勞特教授自己戴上一副粉紅色的絨毛耳套,卷起袖子,牢牢抓住一叢草葉,使勁把它拔起。
哈利發出一聲沒有人聽得到的驚叫。
從土中拔出的不是草根,而是一個非常難看的嬰兒,葉子就生在它的頭上。
它的皮膚是淺綠色的,上面斑斑點點。
這小家夥顯然在扯着嗓子大喊大叫。
斯普勞特教授從桌子底下拿出一隻大花盆,把曼德拉草娃娃塞了進去,用潮濕的深色堆肥把它埋住,最後隻有叢生的葉子露在外面。
她拍拍手上的泥,朝他們豎起兩根大拇指,然後摘掉了自己的耳套。
“我們的曼德拉草還隻是幼苗,聽到它們的哭聲不會緻命。
”她平靜地說,好像她剛才隻是給秋海棠澆了澆水那麼平常,“但是,它們會使你昏迷幾個小時,我想你們誰都不想錯過開學的第一天,所以大家幹活時一定要戴好耳套。
等到該收拾東西的時候,我會設法引起你們注意的。
”
“四個人一盤――這兒有很多花盆――堆肥在那邊的袋子裡――當心毒觸手,它正長牙呢。
”
她在一棵長着尖刺的深紅色植物上猛拍了一下,使它縮回了悄悄伸向她肩頭的觸手。
哈利、羅恩、赫敏和一個滿頭鬈發的赫奇帕奇男孩站在一個盤子旁,哈利覺得他眼熟,但從來沒有跟他說過話。
“我叫賈斯廷・芬列裡,”他歡快地說,使勁搖着哈利的手,“當然認識你,著名的哈利・波特……你是赫敏・格蘭傑――永遠是第一……”(赫敏的手也被搖了一氣,她甜甜地笑了)“還有羅恩・韋斯萊,那輛飛車是你的吧?
”
羅恩沒有笑,顯然還在想着那封吼叫信。
“那個叫什麼洛哈特的,”他們開始往花盆裡裝火龍糞堆肥時,賈斯廷興緻勃勃地說,“真是個勇敢的人。
你們看了他的書沒有?
我要是被一個狼人堵在電話亭裡,早就吓死了,他卻那麼鎮靜――啧啧――真了不起。
“我本來是要上伊頓公學的,但後來上了這裡,我别提多高興了。
當然,我媽媽有點失望,可是我讓她讀了洛哈特的書之後,我想她已經開始看到家裡有個訓練有素的巫師是多麼有用……”
此後就沒有多少機會交談了。
他們重新戴上了耳套,而且得集中精力對付曼德拉草。
剛才看斯普勞特教授做得特别輕松,其實根本不是那麼回事。
曼德拉草不願意被人從土裡拔出來,可是好像也不願意回去。
它們扭動着身體,兩腳亂蹬,揮着尖尖的小拳頭,咬牙切齒。
哈利花了整整十分鐘才把一個特别胖的娃娃塞進盆裡。
到下課時,哈利和其他同學一樣滿頭大汗,腰酸背疼,身上沾滿泥土。
他們疲憊地走回城堡沖了個澡,然後格蘭芬多的學生就匆匆趕去上變形課了。
麥格教授的課總是很難,而今天是格外地難。
哈利去年學的功課好像都在暑假期間從腦子裡漏出去了。
老師要他把一隻甲蟲變成紐扣,可是他費了半天的勁,隻是讓那甲蟲鍛煉了身體,甲蟲躲着魔杖滿桌亂跑,他怎麼也點不着。
羅恩更倒黴,他借了一些魔法膠帶把魔杖修補了一下,但它好像是修不好了,不時地噼啪作響,發出火花。
每次羅恩試圖使甲蟲變形時,馬上便有一股灰色的、帶臭雞蛋味的濃煙把他包圍了。
他看不清東西,胳膊肘胡亂一動,把甲蟲給壓扁了,隻好再去要一隻,麥格教授不大高興。
聽到午飯的鈴聲,哈利如釋重負,他的大腦像是一塊擰幹的海綿。
大家紛紛走出教室,隻剩下他和羅恩。
羅恩氣急敗壞地用魔杖敲着桌子。
“笨蛋……沒用的……東西……”
“寫信回家再要一根。
”哈利建議說。
那根魔杖發出一連串爆竹般的脆響。
“是啊,再收到一封吼叫信,”羅恩說着,把開始嘶嘶作響的魔杖塞進書包,“你的魔杖斷了全怪你自己――”
兩人去禮堂吃午飯,赫敏給他們看了她在變形課上用甲蟲變的一把漂亮的紐扣,羅恩的情緒還不見好轉。
“下午上什麼課?
”哈利連忙轉換話題。
“黑魔法防禦術。
”赫敏馬上說。
“咦,”羅恩抓過她的課程表,驚訝地說,“你為什麼把洛哈特的課都用心形圈出來呢?
”
赫敏一把奪回課程表,氣惱地漲紅了臉。
他們吃完飯,走到陰雲籠罩的院子裡。
赫敏坐下來,又埋頭讀起了《與吸皿鬼同船旅行》。
哈利和羅恩站着聊了一會兒魁地奇,後來哈利感到有人在密切地注視着自己。
他擡起頭,看到昨晚分院儀式上那個非常瘦小的灰頭發小男孩正着了魔似的盯着自己。
那男孩手裡攥着一個東西,很像是普通的麻瓜照相機。
哈利一看他,男孩的臉立刻變得通紅。
“你好,哈利?
我――我叫科林・克裡維。
”他呼吸急促地說,怯怯地向前走了一步,“我也在格蘭芬多。
你認為――可不可以――我能給你拍張照嗎?
”他一臉期望地舉起了相機。
“照相?
”哈利茫然地問。
“這樣我可以證明見到你了。
”科林熱切地說,又往前挪了幾步,“我知道你的一切。
每個人都跟我說過。
你怎樣逃過了神秘人的毒手,他怎樣消失了等等,你額頭上現在還有一道閃電形傷疤。
”(他的目光在哈利的發際搜尋)“我宿舍的一個男孩說,如果我用了正确的顯影藥水,照片上的人就會動。
”科林深吸了一口氣,興奮得微微顫抖,“這兒真有意思,是不是?
在收到霍格沃茨的信以前,我一直不知道我會做的那些奇怪的事就是魔法。
我爸爸是送牛奶的,他也不能相信。
所以我要拍一大堆照片寄給他看。
要是能有一張你的照片――”他乞求地看着哈利,“――也許我可以站在你旁邊,請你的朋友幫着按一下?
然後,你能不能簽一個名?
”
“簽名照片?
你在送簽名照片,波特?
”
德拉科・馬爾福響亮尖刻的聲音在院子裡回蕩。
他停在科林的身後,身旁是他的兩個大塊頭、兇神惡煞般的死黨:克拉布和高爾。
在霍格沃茨,這兩人總是保镖似的跟在他左右。
“大家排好隊!
”馬爾福朝人群嚷道,“哈利・波特要發簽名照片喽!
”
“沒有,我沒有。
”哈利氣憤地說,攥緊了拳頭,“閉嘴,馬爾福。
”
“你是嫉妒。
”科林尖聲地說,他的整個身體隻有克拉布的脖子那麼粗。
“嫉妒?
”馬爾福說。
他不需要再嚷嚷了,院子裡的人半數都在聽着。
“嫉妒什麼?
我可不想頭上有一道醜陋的傷疤,謝謝。
我不認為腦袋被人切開就會使人變得那麼特殊。
我不信!
”
克拉布和高爾傻笑起來。
“吃鼻涕蟲去吧,馬爾福。
”羅恩生氣地說。
克拉布不笑了,開始惡狠狠地揉着他那闆栗似的指關節。
“小心點,韋斯萊,”馬爾福譏笑道,“你可不要再惹麻煩了,不然你媽媽就隻好來把你帶回去了。
”他裝出一副尖厲刺耳的聲音:“要是你再不循規蹈矩――”
旁邊一群斯萊特林的五年級學生大聲哄笑起來。
“韋斯萊想要一張簽名照片,波特,”馬爾福得意地笑着,“這比他家的房子還值錢呢。
”
羅恩拔出魔杖,但赫敏合上《與吸皿鬼同船旅行》,低聲說:“當心!
”
“怎麼回事?
怎麼回事?
”吉德羅・洛哈特大步向他們走來,青綠色長袍在身後飄拂着,“誰在發簽名照片?
”
哈利張口解釋,可是洛哈特用一隻胳膊勾住他的肩膀,快活地大聲說:“不用問!
我們又見面了,哈利!
”
哈利被夾在洛哈特身旁,羞辱得渾身發燒。
他看見馬爾福得意地退回到人群中。
“來吧,克裡維先生,”洛哈特笑容可掬地招呼克裡維說,“雙人照,再合算不過了,我們兩人給你簽名。
”
科林笨手笨腳地端起照相機,在下午的上課鈴聲中按下了快門。
“走吧,快上課去。
”洛哈特朝人群喊道,然後帶着哈利走向城堡。
哈利仍被他緊緊地夾着,他真希望自己知道一個巧妙的消失咒。
“一句忠告,哈利,”他們從邊門走進城堡時,洛哈特像父親一樣地說,“我在小克裡維面前給你打了掩護――要是他拍的是我們兩個人,你的同學就不會覺得你太自高自大了……”
洛哈特根本不聽哈利結結巴巴的辯白,夾着他走過一條站滿學生的走廊,登上樓梯。
那些學生都瞪眼看着他們。
“聽我說,你現在這個階段就發簽名照片是不明智的――哈利,說實話,這顯得有點驕傲自大。
将來有一天,你會像我這樣,到哪兒都需要帶着一疊照片。
可是――”他輕笑了一聲,“我覺得你還沒到那個時候。
”
到了洛哈特的教室,他終于放開了哈利。
哈利把衣服扯平,走到最後排的一個位子坐下來,忙着把七本洛哈特的書堆在面前,免得看見那個真人。
其他同學叽叽喳喳地聊着天走進教室,羅恩和赫敏在哈利兩邊坐了下來。
“你臉上可以煎雞蛋了,”羅恩說,“你最好祈禱别讓克裡維遇見金妮,他們倆會發起成立一個哈利・波特迷俱樂部的。
”
“别瞎說。
”哈利急道。
他生怕洛哈特聽到“哈利・波特迷俱樂部”這個說法。
全班同學坐好後,洛哈特大聲清了清嗓子,使大家安靜下來。
他伸手拿起納威・隆巴頓的《與巨怪同行》舉在手裡,展示着封面上他本人眨着眼睛的照片。
“我,”他指着自己的照片,也眨着眼睛說,“吉德羅・洛哈特,梅林爵士團三級勳章,黑魔法防禦聯盟榮譽會員,五次榮獲《巫師周刊》最迷人微笑獎――但我不把那個挂在嘴上,我不是靠微笑驅除萬倫[2]的女鬼的!
”
他等着大家發笑,有幾個人淡淡地微笑了一下。
“我看到你們都買了我的全套著作――很好。
我想我們今天就先來做個小測驗。
不要害怕――隻是看看你們讀得怎麼樣,領會了多少……”
他發完卷子,回到講台上說:“給你們三十分鐘。
現在――開始!
”
哈利看着卷子,念道:
1.吉德羅・洛哈特最喜歡什麼顔色?
2.吉德羅・洛哈特的秘密抱負是什麼?
3.你認為吉德羅・洛哈特迄今為止最大的成就是什麼?
如此等等,整整三面紙,最後一題是:
4.吉德羅・洛哈特的生日是哪一天?
他理想的生日禮物是什麼?
半小時後,洛哈特把試卷收上去,當着全班同學翻看着。
“啧啧――幾乎沒有人記得我最喜歡丁香色。
我在《與西藏雪人在一起的一年》裡面提到過。
有幾個同學要再仔細讀讀《與狼人一起流浪》――我在書中第十二章明确講過我理想的生日禮物是一切會魔法和不會魔法的人和睦相處――不過我也不會拒絕一大瓶奧格登陳年火焰威士忌!
”
他又朝他們調皮地眨了眨眼。
羅恩現在帶着不信任的神情瞅着他,前面的西莫・斐尼甘和迪安・托馬斯不出聲地笑得渾身發顫,可赫敏卻全神貫注地聆聽着,洛哈特突然提到了她的名字,把她吓了一跳。
“……可是赫敏・格蘭傑小姐知道我的秘密抱負是消除世上的邪惡,以及銷售我自己的系列護發水――好姑娘!
事實上――”他把她的卷子翻過來,“一百分!
赫敏・格蘭傑小姐在哪兒?
”
赫敏舉起一隻顫抖的手。
“好極了!
”洛哈特笑着說,“非常好!
給格蘭芬多加十分!
現在,言歸正傳……”
他彎腰從講台後拎出一隻蒙着罩布的大籠子,放到桌上。
“現在――要當心!
我的任務是教你們抵禦魔法界所知的最邪惡的東西!
你們在這間教室裡會面對最恐怖的事物。
但是記住,隻要我在這兒,你們就不會受到任何傷害。
我隻要求你們保持鎮靜。
”
哈利不由自主地從一堆書後面伸出頭來,想好好看看那個籠子。
洛哈特把一隻手放在罩子上,迪安和西莫停止了發笑,第一排的納威往後縮了縮。
“我必須請你們不要尖叫,”洛哈特壓低聲音說,“那會激怒它們的!
”
全班同學屏住呼吸,洛哈特掀開了罩子。
“不錯,”他演戲似的說,“剛抓到的康沃爾郡[3]小精靈。
”
西莫・斐尼甘忍不住發出了一聲嗤笑,就連洛哈特也不可能以為那是驚恐的尖叫。
“怎麼?
”他微笑着問西莫。
“嗯,它們并不――它們不是非常――危險,對嗎?
”西莫笑得喘不過氣來。
“不要這樣肯定!
”洛哈特惱火地朝他搖着指頭說,“它們也可能是和魔鬼一樣狡猾的小破壞者!
”
這些小精靈是鐵青色的,大約八英寸高,小尖臉,嗓子非常尖厲刺耳,就好像是許多虎皮鹦鹉在争吵一樣。
罩子一拿開,它們就開始叽叽喳喳,上蹿下跳,搖晃着籠栅,朝近旁的人做着各種古怪的鬼臉。
“好吧,”洛哈特高聲說,“看看你們怎麼對付它們!
”他打開了籠門。
這下可亂了套。
小精靈像火箭一樣四處亂飛。
其中兩個揪住納威的耳朵把他拎了起來。
還有幾個直接沖出窗外,在教室後排撒了一地碎玻璃。
剩下的在教室裡大肆搞起破壞,比一頭橫沖直撞的犀牛還要厲害。
它們抓起墨水瓶朝全班亂潑,把書和紙撕成碎片,扯下牆上貼的圖畫,把廢物箱掀了個底朝天,又把書包和課本從破窗戶扔了出去。
幾分鐘後,全班同學有一半躲到了桌子底下,納威在枝形吊燈上蕩着。
“來來,把它們趕攏,把它們趕攏,它們不過是一些小精靈……”洛哈特喊道。
他卷起衣袖,揮舞着魔杖吼道:“佩斯奇皮克西佩斯特諾米!
”
全然無效,一個小精靈抓住洛哈特的魔杖,把它也扔出了窗外。
洛哈特倒吸一口氣,鑽到了講台桌下面,差一點兒被納威砸着,因為幾乎是在同一秒鐘内,枝形吊燈吃不住勁兒掉了下來。
下課鈴響了,大家沒命地沖出門去。
在此後相對的甯靜中,洛哈特直起身子,看見已經走到門口的哈利、羅恩和赫敏,說道:“啊,我請你們三位把剩下的這些小精靈抓回籠子裡去。
”他趕在他們前面走出教室,一出去就把門關上了。
“你能相信他嗎?
”羅恩嚷道,一隻小精靈咬住了他的耳朵,很痛。
“他隻是想給我們一些實踐的機會,”赫敏說,她聰明地用了一個冰凍咒,把兩個小精靈給凍住了,塞回籠子裡。
“實踐?
”哈利想抓住一隻小精靈,但它輕盈地閃開了,還朝他吐着舌頭,“赫敏,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
”
“胡說,”赫敏說,“你們都看過他的書――想想他做的那些驚人的事情吧……”
“隻是他自己說他做過。
”羅恩嘀咕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