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當時宋江在高阜處,看了遼兵勢大,慌忙回馬來到本陣,且教将軍馬退回永清縣山口屯紮。
便就帳中與盧俊義、吳用、公孫勝等商議道:“今日雖是赢了他一陣,損了他兩個先鋒,我上高阜處觀望遼兵,其勢浩大,漫天遍地而來,此乃是大隊番軍人馬。
來日必用與他大戰交鋒,恐寡不敵衆,如之奈何?
”吳用道:“古之善用兵者,能使寡敵衆。
昔晉謝玄五萬人馬,戰退苻堅百萬雄兵,先鋒何為懼哉!
可傳令與三軍衆将,來日務要旗幡嚴整,弓弩上弦,刀劍出鞘,深栽鹿角,警守營寨,濠塹齊備,軍器并施,整頓雲梯炮石之類,預先伺候。
還隻擺九宮八卦陣勢。
如若他來打陣,依次而起,縱他有百萬之衆,安敢沖突。
”宋江道:“軍師言之甚妙。
”随即傳令已畢,諸将三軍,盡皆聽令。
五更造飯,平明拔寨都起,前抵昌平縣界,即将軍馬擺開陣勢,紮下營寨。
前面擺列馬軍,還是虎軍大将秦明在前,呼延灼在後,關勝居左,林沖居右,東南索超,東北徐甯,西南董平,西北楊志。
宋江守領中軍,其餘衆将,各依舊職。
後面步軍,另做一陣在後,盧俊義、魯智深、武松三個為主。
數萬之中,都是能征慣戰之将,個個磨拳擦掌,準備厮殺。
陣勢已定,專候番軍。
不多時,遙望遼兵遠遠而來。
前面六隊番軍人馬,每隊各有五百,左設三隊,右設三隊,循環往來,其勢不定。
此六隊遊兵,又号哨路,又号壓陣。
次後大隊蓋地來時,前軍盡是皂纛旗,一代有七座旗門,每門有千匹馬,各有一員大将。
怎生打扮?
頭頂黑盔,身披玄甲,上穿皂袍,坐騎烏馬。
手中一般軍器,正按北方鬥、牛、女、虛、危、室、壁。
七門之内,總設一員把總上将,按上界北方玄武水星。
怎生打扮?
頭披青絲細發,黃抹額緊束金箍,身穿秃袖皂袍,烏油甲密鋪銀铠。
足跨一匹烏骓千裡馬,手擎一口黑柄三尖刀。
乃是番将曲利出清,引三千披發黑甲人馬,按北辰五氣星君。
皂旗下軍兵,不計其數。
正是凍雲截斷東方日,黑氣平吞北海風。
左軍盡是青龍旗,一代也有七座旗門,每門有千匹馬,各有一員大将。
怎生打扮?
頭戴四縫盔,身披柳葉甲,上穿翠色袍,下坐青鬃馬。
手拿一般軍器,正按東方角、亢、氐、房、心、尾、箕。
七門之内,總設一員把總大将,按上界東方蒼龍木星。
怎生打扮?
頭戴獅子盔,身披狻猊铠,堆翠繡青袍,縷金碧玉帶。
手中月斧金絲杆,身坐龍駒玉塊青。
乃是番将隻兒拂郎,引三千青色寶幡人馬,按東震九氣星君。
青旗下左右圍繞軍兵,不計其數。
正似翠色點開黃道路,青霞截斷紫雲根。
右軍盡是白虎旗,一代也有七座旗門,每門有千匹馬,各有一員大将。
怎生打扮?
頭戴水磨盔,身披爛銀铠,上穿素羅袍,坐騎雪白馬。
各拿伏手軍器,正按西方奎、婁、胃、昴、畢、觜、參。
七門之内,總設一員把總大将,按上界西方鹹池金星。
怎生打扮?
頭頂兜鍪鳳翅盔、身披花銀雙鈎甲,腰間玉帶迸寒光,稱體素袍飛雪練。
騎一匹照夜玉狻猊馬,使一枝純鋼銀棗槊。
乃是番将烏利可安,引三千白纓素旗人馬,按西兌七氣星君。
白旗下前後護禦軍兵,不計其數。
正似征駝卷盡陰山雪,番将斜披玉井冰。
後軍盡是绯紅旗,一代亦有七座旗門,每門有千匹馬,各有一員大将。
怎生打扮?
頭戴箱朱紅漆笠,身披猩猩皿染征袍。
桃紅鎖甲現魚鱗,沖陣龍駒名赤兔。
各伏手軍器,正按南方井、鬼、柳、星、張、翼、轸。
七門之内,總設一員把總大将,按上界南方朱雀火星。
怎生打扮?
頭頂着绛冠,朱纓粲爛。
身穿绯紅袍,茜色光輝。
甲披一片紅霞,靴剌數條花縫。
腰間寶帶紅革呈,臂挂硬弓長箭。
手持八尺火龍刀,坐騎一匹胭脂馬。
乃是番将洞仙文榮,引三千紅羅寶幡人馬,按南離三氣星君。
紅旗下朱纓绛衣軍兵,不計其數。
正似離宮走卻六丁神,霹靂震開三昧火。
陣前左有一隊五千猛兵,人馬盡是金縷弁冠,鍍金銅甲,绯袍朱纓,火焰紅旗,绛鞍赤馬,簇擁着一員大将。
頭戴簇芙蓉如意縷金冠,身披結連環獸面鎖子黃金甲,猩紅烈火繡花袍,碧玉嵌金七寶帶。
使兩口日月雙刀,騎一匹五明赤馬。
乃是遼國禦弟大王耶律得重,正按上界太陽星君。
正似金烏擁出扶桑國,火傘初離東海洋。
陣前右設一隊五千女兵,人馬盡是銀花弁冠,銀鈎鎖甲,素袍素纓,白旗白馬,銀杆刀槍,簇擁着一員女将。
金鳳钗對插青絲,紅抹額亂鋪珠翠,雲肩巧襯錦裙,繡襖深籠銀甲。
小小花靴金镫穩,翩翩翠袖玉鞭輕。
使一口七星寶劍,騎一匹銀鬃白馬。
乃是遼國天壽公主答裡孛,按上界太陰星君。
正似玉兔團團離海角,冰輪皎皎照瑤台。
兩隊陣中,團團一遭,盡是黃旗簇簇,軍将盡騎黃馬,都披金甲。
襯甲袍起一片黃雲,繡包巾散半天黃霧。
黃軍隊中,有軍馬大将四員,各領兵三千,分于四角。
每角上一員大将,團團守護。
東南一員大将,青袍金甲,手持寶槍,坐騎粉青馬,立于陣前,按上界羅目侯星君,乃是遼國皇侄耶律得榮。
西南一員大将,紫袍銀甲,使一口寶刀,坐騎海骝馬,立于陣前,按上界計都星君,乃是遼國皇侄耶律得華。
東北一員大将,綠袍銀甲,手執方天畫戟,坐騎五明黃馬,立于陣前,按上界紫氣星君,乃是遼國皇侄耶律得忠。
西北一員大将,白袍銅甲,手仗七星寶劍,坐騎踢雲烏骓馬,立于陣前,按上界月孛星君,乃是遼國皇侄耶律得信。
黃軍陣内,簇擁着一員上将,左有執青旗,右有持白钺,前有擎朱幡,後有張皂蓋。
周回旗号,按二十四氣,六十四卦,南辰北鬥,飛龍飛虎,飛熊飛豹,明分陰陽左右,暗合璇玑玉衡乾坤混沌之象。
那員上将,使一枝朱紅畫杆方天戟。
怎生打扮?
頭戴七寶紫金冠,身穿龜背黃金甲,西川紅錦繡花袍,藍田美玉玲珑帶。
左懸金畫鐵胎弓,右帶鳳翎子箭。
足穿鷹嘴雲跟靴,坐騎鐵脊銀鬃馬。
錦雕鞍穩踏金镫,紫絲缰牢絆山鞒。
腰間挂劍驅番将,手内揮鞭統大軍。
這簇軍馬光輝,四邊渾如金色,按上界中宮土星一氣天君,乃是遼國都統軍大元帥兀顔光。
黃旗之後,中軍是鳳辇龍車。
前後左右,七重劍戟槍刀圍繞。
九重之内,又有三十六對黃巾力士,推捧車駕。
前有九騎金鞍駿馬駕轅,後有八對錦衣衛士随陣。
辇上中間,坐着遼國郎主:頭戴沖天唐巾,身穿九龍黃袍,腰系藍田玉帶,足穿朱履朝靴。
左右兩個大臣:左丞相幽西孛瑾,右丞相太師褚堅。
各帶貂蟬冠,火裙朱服,紫绶金章,象簡玉帶。
龍床兩邊,金童玉女,執簡捧。
龍車前後左右兩邊,簇擁護駕天兵。
遼國郎主,自按上界北極紫微大帝,總領鎮星。
左右二丞相,按上界左輔、右弼星君。
正是一天星鬥離乾位,萬象森羅降世間。
有詩為證:
宿曜随宜列八方,更将土德鎮中央。
胡人從不關天象,何事紛紛渎上蒼?
那遼國番軍擺列天陣已定,正如雞卵之形,似複盆之狀,旗排四角,槍擺八方,循環無定,進退有則。
宋江看見,便教強弓硬弩,射住陣腳,就中軍豎起雲梯将台,引吳用、朱武上台觀望。
宋江看了,驚訝不已。
朱武看了,認的是天陣,便對宋江、吳用道:“此乃是太乙混天象陣也!
”宋江問道:“如何攻擊?
”朱武道:“此天陣變化無窮,機關莫測,不可造次攻打。
”宋江道:“若不打得開陣勢,如何得他軍退?
”吳用道:“急切不知他陣内虛實,如何便去打得?
”
正商議間,兀顔統軍在中軍傳令,今日屬金,可差亢金龍張起、牛金牛薛雄、婁金狗阿裡義、鬼金羊王景四将,跟随太白金星大将烏利可安,離陣攻打宋兵。
宋江衆将在陣前,望見對陣右軍七門,或開或閉,軍中雷響,陣勢團團,那引軍旗在陣内自東轉北,北轉西,西投南。
朱武見了,在馬上道:“此乃是天盤左旋之象。
今日屬金,天盤左動,必有兵來。
”說猶未了,五炮齊響,早是對陣踴出軍來。
中是金星,四下是四宿,引動五隊軍馬,卷殺過來,勢如山倒,力不可當。
宋江軍馬,措手不及,望後急退。
大隊壓住陣腳,遼兵兩面夾攻,宋江大敗,急忙退兵,回到本寨,遼兵也不來追趕。
點視軍中頭領,孔亮傷刀,李雲中箭,朱富着炮,石勇着槍,中傷軍卒,不計其數。
随即發付上車,去後寨令安道全醫治。
宋江教前軍下了鐵蒺藜,深栽鹿角,堅守寨門。
宋江在中軍納悶,與盧俊義等商議:“今日折了一陣,如之奈何?
再若不出交戰,必來攻打。
”盧俊義道:“來日着兩路軍馬,撞住他那壓陣軍兵。
再調兩路軍馬,撞那厮正北七門。
卻教步軍從中間打将入去,且看裡面虛實如何。
”宋江道:“也是。
”次日便依盧俊義之言,收拾起寨,前至陣前準備,大開寨門,引兵前進。
遙望遼兵不遠,六隊壓陣遼兵,遠探将來。
宋江便差關勝在左,呼延灼在右,引本部軍馬,撞退壓陣遼兵。
大隊前進,與遼兵相接,宋江再差花榮、秦明、董平、楊志在左,林沖、徐甯、索超、朱仝在右,兩隊軍兵,來撞皂旗七門。
果然撞開皂旗陣勢,殺散皂旗人馬,正北七座旗門,隊伍不整。
宋江陣中,卻轉過李逵、樊瑞、鮑旭、項充、李衮五百牌手向前,背後魯智深、武松、楊雄、石秀、解珍、解寶将帶應有步軍頭目,撞殺入去。
混天陣内,隻聽四面炮響,東西兩軍,正面黃旗軍撞殺将來。
宋江軍馬,抵當不住,轉身便走。
後面架隔不定,大敗奔走,退回原寨。
急點軍時,折其大半。
杜遷、宋萬又帶重傷。
于内不見了黑旋風李逵。
原來李逵殺的性起,隻顧砍入他陣裡去,被他撓鈎搭住,活捉去了。
宋江在寨中聽的,心中納悶。
傳令教先送杜遷、宋萬去後寨,令安道全調治。
帶傷馬匹,叫牽去與皇甫端料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