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稱飛哥的出租車司機渾身濕漉漉的坐在江邊對着電話裡發洩憤懑;我身後的男子呲牙咧嘴,終于忍不住的坐在了地上;遠處疾駛來一輛巧克力色的大悍馬,頂棚上架着四隻耀目的射燈,把飄飛的雪花映照成金燦燦的顔色。
皇廷大酒店四周依舊飄蕩着悠揚的古典音樂聲。
蔣若婵駕駛着悍馬車猛地停在我身邊,面色蒼白的跳下車,對着我說道:“上車,我送你回去。
”然後就兩步走到男子面前,抓住男子的一隻胳膊和一條腿,把男子橫着扛到了肩上。
男子手中仍然拽着長棍,不好意思的罵了一句:“草!
我自己能走。
”
蔣若婵冷笑一聲,不由分說的把男子塞進了車的後座。
然後轉過頭問我:“你怎麼不上車?
”
我問她:“這裡還有危險嗎?
”
她抖了抖身上的雪,說:“應該沒了。
”
我說:“那就不用你送了,我想自己走走。
”
她說:“行。
”轉身就上了車。
我說:“謝謝你了,蟬姐。
”
她媚笑了下,說:“客氣就不必了,自己小心點兒。
沒事兒的時候多練練我教你的瑜珈,對男人很有幫助的,咯咯……”
我再次的對她道了聲謝,說:“這位大哥也救了我一命,還不知道怎麼稱呼呢。
”
男子躺在後座上回應道:“我叫孫天行,擅用如意金箍棒,你叫我大聖就行了。
”
蔣若婵扭過頭笑罵道:“呸,還如意金箍棒呢?
咱能不能要點兒臉了?
”
男子在後面嚷嚷,說:“我這個真是如意金箍棒啊,上面有字,寫着定海神針呢。
”
蔣若婵笑着搖了搖頭,對我說:“别搭理他,他那破棍子是在淘寶買的,給賣家五星好評還給返現20塊,他居然也能當成寶貝供着。
行了,你自己慢慢溜達吧,我們走了。
”
直到悍馬車漸行漸遠,我仍能隐隐的聽到男子在車裡嚷嚷:“誰說我這個是假的?
難道淘寶就買不到真貨……”
靠……
你說你在淘寶買了把高仿的青龍偃月刀,我興許能夠相信。
金箍棒……
還是如意的……
自稱飛哥的出租車司機仍然坐在江邊,看着出租車落水的位置,顯露出一臉的落寞,渾身瑟瑟地發着抖。
我沒讓蔣若婵送我,主要還是因為他。
要不是我乘他的車來這兒,他就不會遇到這樣的事兒了。
雖然我沒想坑他,但是歸根結底,他是因為我才倒的黴。
我踩着泥濘的積雪走了過去,還沒說話,就見到他惡狠狠地轉過頭來,沖着我吼道:“你趕緊走!
别跟我說話!
我要殺人了!
”
我停住腳步猶豫了下,問他:“你這車是租的?
”
他火大的站了起來,不耐煩的吼道:“怎麼着?
你要賠我輛車?
要賠趕緊賠!
不賠趕緊滾!
小逼崽子!
要不是把你拉到這兒,我的車能飛到江裡?
”
這幾天遇到這麼多事,我的情緒也不是很好,見他對我發脾氣,就也朝他吼道:“你喊個屁!
我他媽跑了嗎?
我沒跑,你跟我喊什麼?
”
聽到我這麼說,他明顯的愣了一下,緊接着就皺起眉頭,說:“算了,你又不是沒付車錢。
你走吧,讓我自己待會兒。
”
我心說這人倒是挺講理的……
問題是,令他的車落進水裡的,不是平八荒就是張九齡,無論哪一個,都是因我而起。
我要是就這麼走了,得昧多大的良心?
于是我又問他:“買輛這樣的車得多少錢?
我幫你擔一部分。
”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我,好幾次想要說話,卻又忍住了,最後有些無力的擺了擺手,說:“不用了,你走吧。
”
說完他就轉過頭去,對着江水發了會兒呆,說:“剛才我的話還沒說完,就他媽飛進了江裡。
其實我想說的是,那些年我能被人叫上一聲飛哥,最主要的原因,是因為我講理,講道義。
你下車撒尿的時候,我和車飛進了水裡,這件事我左思右想,都覺得和你沒關系,所以,你就别往自己身上攬了。
草他媽的,流年不利,什麼事兒都能遇到。
”
其實他要是想訛人,還真訛不到我頭上,關鍵是我不能就這麼走了。
尤其是對待一個講道義的人,更不能這麼做……
因為現在這樣的人越來越少了……
回憶起他之前在車上說過的話,我問他:“你提起的那個龍哥是不是關震龍?
”
他好奇的轉過頭問我:“你認識他?
”
我說:“算是吧。
”
他說:“也隻有他才配我叫一聲龍哥。
”
我說:“關震龍也講道義?
”
他說:“龍哥最看重的就是道義,我就是跟他學的。
”
我說:“行!
你給我留個電話吧,車的事兒,你暫時也不用太上火,說不定我就能幫你解決了呢。
”
他疑惑的問我:“你怎麼幫我解決?
發動機都進水了,就算打撈上來,也隻能當廢鐵賣,估計還抵不上打撈的錢。
”
我說:“隻要關震龍的人品沒問題,我就能幫你解決。
”
要來了他的電話,我勸他早點兒回家,自己則踏着積雪走上了國道,慢慢的前往租住的小區。
好久沒有體會這種靜谧的氛圍了。
走在雪中,我極力的想要讓自己的心緒平靜下來,卻還是忍不住的一陣陣失落。
女鬼居然也有事瞞我……
最不想懷疑的就是她……
然而,在她的身上,我又感受不到絲毫的惡意……
那麼她為什麼要瞞我?
我忍不住的想,之前的連環跳樓事件,會不會也和她有關?
否則的話,那些人在跳樓之前,為什麼要朝着我們所在的單元樓跪拜?
他們在跪拜誰?
等到女鬼醒了,我一定要好好的問個明白。
絕對不會再讓她以失憶為由敷衍了事……
我心裡想着,掏出手機打給瘋子,他很快的接起電話。
我問他:“那邊的情況怎麼樣了?
”
瘋子在吃東西,一邊吧唧着嘴,一邊說道:“38層的辦公室已經排查完了,沒有任何的監控監聽設備,不過37層倒是被我發現了一個,應該是無線接收的小型竊聽器,不知道裝在哪個房間。
”
我說:“你确定?
38層現在是安全的?
”
他說:“百分之一萬的确定。
”
在這點上,我還是絕對的相信瘋子。
要不是成天研究科學算命,他早就成了國際知名的黑客了。
我問他:“你現在已經開始測算了嗎?
”
他說:“從昨天就開始了,台式機測算你的,我新買的筆記本測算朱麗花。
奶奶的,那台台式機的配置可真他媽高,64核,128線程,一個CPU就能賣到天價……”
我打斷他,說:“你再幫我測算兩個人,越快越好。
”
他說:“挺着急的?
那我先把你的暫停,測算這兩個人的數據,把參數告訴我吧。
”
瘋子所說的參數,相當于周易推算命理時需要的八字。
而瘋子編寫的這套程序,需要的則是四個參數,分别是姓名、時間、地點、事件。
也就是說,隻要輸入某某人在什麼時間什麼地點做着什麼,程序就會以這四個參數作為節點,首先朝前測算,一直測算到這個人形成的那一刻;然後再從節點開始,朝着人生的終點進行測算……
形成的那一刻,指的是受精卵,從科學的角度來講,受精卵形成的那一天,才是真正意義上的生日。
雖然除了實用科學以外,其他科學往往并沒什麼卵用……
我告訴了他自己想要測算的兩個人的參數,一個是張九齡,一個是關震龍,讓他盡快的幫我算出這兩個人的數據。
之所以要測算關震龍,是因為我在明面上急需一個幫手。
如果隻是我和瘋子悄悄地行使計劃,很快就會引起周圍人的懷疑。
畢竟,誰都不傻,面臨着這麼多匪夷所思的事兒,我要是不想着弄清原因,什麼都不做,反而不符合邏輯。
所以,必須得有一個人,在明面上幫我追查這些事情。
這個人,會對我和瘋子形成很好的掩護。
一明,一暗,由這個人來明修棧道,由瘋子去暗度陳倉。
關震龍這個人,曾被喻為臨江市的天,深谙陽光下的規則,由他在明面上幫我追查,于情于理,都是最佳人選。
關鍵,就看他值不值得被信任了。
放下電話以後,雪勢也變得大了一些,雪花不是很大,卻密密麻麻,不時地飄進眼睛裡。
我揉了揉被涼意刺激到的眼睛,想要攔輛出租車,卻發現路上空空蕩蕩。
沒幾分鐘,瘋子突然打來電話,說:“你讓我查的那個張九齡,好怪異啊。
”
我問他:“怎麼了?
”
他說:“程序上居然出現了兩個結果,其中的一個,顯示着他隻活了三分鐘。
這三分鐘裡,隻有兩個記錄,第一個記錄,是說他要殺你;第二個記錄,就變成亂碼了。
”
我皺了皺眉,問他:“另一個結果呢?
”
他說:“另一個結果還在測算,嗯?
這怎麼又出來一個?
三個結果了,我看看,草!
他跟着你呢!
快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