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念笙這幾天過的很是渾渾噩噩。
精神不太好,每天連吃飯都是為了肚子裡面的孩子強打精神。
第二天開始倒是沒有再哭,隻是整個人情緒都很低落,話也少,路家二老見她這樣,縱然想問也開不了口。
第三天下午的時候,路老爺子聽說D.S.遭遇證監會查賬後又被化解危機,心下有些疑惑,和何歡在客廳琢磨,“你說念笙這突然回來,會不會和D.S.那邊被人查賬有關系?
”
何歡皺眉想了想,“不能吧,你也知道念笙的性子,不可能因為傅子遇有什麼麻煩就撇下回來了,你看她這麼傷心,我看多半還是因為傅子遇。
”
說完又歎氣,“真是不知道造了什麼孽,到現在還拉拉扯扯糾纏不清的,念笙這孩子本來命苦,現在還遇上這麼個男人……”
路老爺子面色也很沉,“上次傅子遇出,軌就已經把事情做絕了,沒給念笙留面子,也沒給我們路家留情面,我看這是個機會,念笙之前狠不下心來,這次說不定會改變态度,長痛不如短痛,倒不如趁着這次最好是斷了。
”
何歡點頭表示贊同,忽然聽得樓梯上腳步聲傳來。
擡頭一看,面色有一絲尴尬,是路念笙下來了。
路念笙面色蒼白,努力扯出個有些牽強的笑容,“爸,媽。
”
路老爺子看到她,眉頭微微一皺。
也不知道剛才的話她聽去了多少,不過這些似乎都無關緊要了,何歡慌,路老爺子卻不慌,話是不好聽,可也都是實話實說,他看着路念笙慢慢走過來坐在對面沙發上,歎息,“念笙,你也該想清楚,傅子遇給不了你幸福。
”
别說幸福,現在從旁觀者到路念笙這個局中人,都已經看的清楚,這場婚姻除了給她千瘡百孔,累累傷痕之外,什麼也沒有。
她突然苦笑了一下。
幾天了,她也不是沒有想過,和傅子遇開誠布公談一談,說出傅承修的事情,她也掙紮過,糾結過。
義氣是橫在頭上一把刀,沒有傅承修就沒有今天的她,哪怕傅承修這次的事情做的确實過分,她也做不到。
更何況,做到了會有什麼下場?
傅子遇一直對于她和傅承修之間的關系耿耿于懷,現在說出她和傅承修合謀,難道就真能為她洗脫嫌疑?
不僅如此,傅老爺子本來就認為她是蓄意破壞傅子遇傅承修兄弟感情,她在這時候說這種話,無異于印證傅老爺子的猜測……
腦子裡面是團亂麻,她和傅子遇之間的恩恩怨怨,豈止是簡簡單單幾句就能解釋的清?
她回路老爺子的話,“爸,我知道的,我和他已經說好了會離婚,應該很快就會辦手續的。
”
路老爺子和何歡均是一怔。
驚的是,打從回來之後都默不作聲,路念笙這一開口,就是這麼重磅的一個消息。
憂的是,路念笙說這話的時候,眼眸裡面卻是霧霭茫茫一般的哀傷,那種悲傷似乎帶着感染力,令他們也覺得心裡不好受。
何歡坐過去,手輕輕撫路念笙單薄肩頭,“念笙,想開一點,事已至此,你們分開也好,你以後總會遇到更好的。
”
路念笙要給他們一個笑容,好讓他們安心,可是笑不出,比哭還難看,眼圈泛着紅。
不消一刻,眼淚又滑落,她趕緊擡手擦。
以前做混混的時候,沒人疼,那時候哪怕受了傷,傅承修的教導也是将眼淚忍下去,不要叫别人看了笑話,她已經不記得自己有多久沒有這樣肆無忌憚地脆弱過。
也許人有了後盾,反而會變得脆弱,路家對她來說就是如此,何歡湊過來抱住她,她眼淚就更洶湧。
腦海裡面還是曾經和傅子遇在一起的情景,一幕一幕那麼明晰卻又那樣遙遠。
沒有任何解決辦法,傅承修做的這件事,隻能由她來背這個鍋,什麼苦什麼累,什麼冤枉什麼淚水,都隻能由她來承擔,她努力想要安慰自己,畢竟傅子遇終于同意離婚,這也合乎她的初衷,然而沒有用,她的心口還是痛。
那種疼痛深刻,似分裂一般,讓她難過的不能自已。
從前她以為自己拿得起放得下,早就做好準備與傅子遇分開,可是到現在她才明白,縱然傅子遇曾經做過多少令她難過的事情,她心底裡還是有不舍。
路老爺子沉默着遞過紙巾給她,她接過來擦了擦眼淚,問路老爺子,“爸,你有消息沒有,關于D.S.這次被查賬的事情……”
路老爺子一愣,旋即點點頭。
“傅老爺子出面,帶着傅承修和證監會的人好像疏通了一些關系,據說黑賬的事情也就是誤會一場,至于内部情況,這誰都不清楚……”
她唇角扯起慘淡的笑,視線依然朦胧。
也好,沒了她,至少他現在可以依靠傅家了。
她隻會成為他的累贅,讓他無家可歸,失去從前所有驕傲,現在好了,一切回歸原點,他們之間,再無糾葛。
她深深吸口氣,剛要說什麼,有傭人進來了。
“小姐,外面有個人說自己是傅家的律師,要見你。
”
幾個人均是一怔。
路念笙腦海有瞬間空白,好幾秒,緩慢應:“讓他進來吧。
”
她知道傅子遇會派人送離婚協議過來,隻是沒有想到,這麼快。
何歡放開路念笙,晦氣地歎,“當初還一副多癡情的嘴臉,現在呢,急成這樣!
”
她心裡是有些不舒服的,老一輩的人骨子裡面還是有些傳統的,畢竟路念笙就這樣被掃地出門,現在傅子遇又這樣迫不及待送來離婚協議,整件事裡他們太過于被動,怎麼看,都是路念笙吃了虧,被人抛棄。
路老爺子臉色也不好看,可想來想去,“能快點解決問題就好,也省了咱們重新拟離婚協議。
”
傅子遇這麼個姑爺,他可是受夠了,能早些擺脫最好不過。
路念笙去洗了一把臉,回到客廳,律師已經站在旁邊,而何歡和路老爺子在看離婚協議。
何歡看一眼路念笙,“念笙,這裡面沒有提孩子。
”
二老已經琢磨了半天,沒有提财産,可以理解,他們也不需要傅子遇給錢,可是沒有提孩子,這實在不尋常。
哪裡有夫妻倆離婚,還能繞過孩子的?
路念笙心口狠狠一揪。
想起傅子遇曾經問過她的問題來,她揉了揉眼睛,努力擠出笑,“爸,媽,沒有提起不是更好?
這是他自己拟的離婚協議,既然他這樣說,那就是自己放棄了,反正這協議我也是要簽的,不牽扯上訴什麼的,這樣更好,孩子跟着我就好。
”
二老沉默下來。
離婚是要離了,可是這婚,離的憋屈,路家幾個人,沒一個心裡舒坦的。
路念笙振作精神,将離婚協議拿了過來,快速地浏覽。
越看心越沉,黑紙白字,格式化的文字冷冰冰,幾張紙而已,卻要給一段婚姻畫上句号,她覺得手中的紙格外沉重。
真的沒有提到孩子,哪怕是一個字。
許是他真的已經徹底不再信任她,連同她曾經說過的話全部都推翻,對她失望透頂。
她抽抽鼻子,将協議放在茶幾上,律師忙不疊遞過來一支筆。
她愣了愣,接過來,俯身下去,找到每一份協議裡面需要簽字的地方。
傅子遇那邊的字已經簽好,那俊逸非凡的筆迹,像他人,可又那麼冷厲,帶着銳氣,她隻看過一眼就不敢再看。
用了一些時間,才終于簽完,她将協議中的一份遞回去給律師,深吸口氣,又問:“什麼時候辦手續?
”
律師愣一下。
“具體的時間傅總還沒有說,不過定好了,應該會打電話給您通知的。
”
律師接過簽好字的協議,小心翼翼收好在包裡,遂趕緊告辭。
這裡氣氛壓抑,沒人想多停留。
律師走了之後,很長一陣子,也沒人說話。
路家二老臉色都不善。
心裡得有多堵?
自己家的閨女這麼嫁過去了,就沒過上幾天好日子,先是被傅子遇不當人看欺負着,後來好不容易眼看是有些轉機了,路念笙又懷了孕,還以為可以好好過日子了,突然又是傅家二老鬧騰什麼侮辱人的親子鑒定,還沒平息下來,梁佳茗這事兒又接踵而至……
想來想去,傅子遇就沒有占着一丁點理,現在還将路念笙這麼趕回來,送來離婚協議,這一段婚姻帶給路念笙的是災難,帶給整個路家的,又何嘗不是災難?
良久,路念笙開口:“爸,媽,我……我對不起你們。
”
她頭垂的很低。
以前一個人的時候,她可以活的百無禁忌,可是這一次,她真是的将路家臉面丢盡了,因為愧疚,她擡不起頭來。
何歡趕緊勸慰,“說的什麼話,發生這種事你是最難過的,現在解決了就好,早些把手續辦了,以後你還有你自己的人生。
”
路念笙沒說話,何歡越是這樣體貼,她心裡越過不去。
路家二老付出這麼多,認來的是她這麼個丢人現眼的女兒。
回到自己房間後,她拿起手機給傅承修發了一條短信。
“大哥,你赢了,從此以後,我不欠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