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裡面安安靜靜,梁佳茗整個人就縮了一小團在角落裡面,擡頭看着傅子遇,臉上淚痕未幹。
傅子遇攥了攥拳頭,心裡十分掙紮,吃力地開口。
“……我認你做妹妹好不好?
就像親的一樣。
”
他終究無法對自己狠下心。
梁佳茗的心就在這句話裡面迅速沉下去。
她抽了抽鼻子,忍住眼淚,語氣仿佛是有些嘲諷,輕飄飄的:“你說……妹妹?
”
傅子遇看着她,看清她眼底的失望,他心裡也不好受。
他很清楚她想要的那個名分是什麼,隻是對他來說,那個承諾太難給。
這世上獨一無二的一個位置,曾經是路念笙的,就算路念笙不稀罕了,走了,他也不想給别人。
他沉了口氣,“佳茗,我知道你的想法,可是你該為自己想想,我對你很感激,所以我想照顧你,但這不是愛情,如果我真的和你在一起了,反而是對你的不負責,你難道想要一輩子跟一個不愛你的男人過?
”
梁佳茗肩膀一抽一抽的,複又低下頭去,長發垂下來,掩了表情。
繞着彎子說來說去,不過是尋個好聽借口來拒絕她而已,她怎麼會聽不出?
傅子遇又說:“傷疤的事情還沒有定論,畢竟咱們去的醫院也不多,等我再打聽打聽,問到修複疤痕好一點的醫院了,我就帶你去。
”
梁佳茗不說話,低着頭,額頭抵在膝蓋上,難過極了。
傅子遇明明都已經和路念笙離婚了,依然不肯接納她,這種挫敗感深深折磨着她。
她恨極了路念笙,離開了,還霸占着傅子遇的心。
見梁佳茗安靜下來一言不發,傅子遇慢慢往前幾步,看一眼又有些尴尬。
她身上僅僅一塊浴巾蓋住重點而已,大片光,裸皮膚在就在眼底,包括那一道駭人疤痕。
他想了想,去外面房間随便取了一件梁佳茗的外套,折回來靠近她,披在她身上,“你這樣會感冒,快起來。
”
他的語氣還是溫柔的,就像從前,可是到底哪裡不一樣了?
她慢慢擡頭,濕漉漉的眸子看的他心頭一緊。
見她不動,他去拉她的手。
她被他拉去卧室,安頓在床上,他又給她掖好被子,要走,卻被她拉住了手。
他低頭看她一眼,會意,坐在了床邊。
她問:“子遇,你還是喜歡念笙,是嗎?
”
傅子遇愣了一下。
好幾秒,才應:“我們曾經是夫妻,她在我心裡的痕迹,沒有那麼容易就能抹去。
”
梁佳茗笑了,“是你忘不掉,還是你根本就不想忘記?
”
這個問題很尖銳,他手指無意識緊縮。
他得承認,離婚之後,他的時間變得很漫長。
漫長,且感受不到任何意義。
路念笙好像把他對于生活的熱情和激情都已經帶走了,随着她的離開,他的生命都變得蒼白無力,度日如年,每一天行屍走肉一樣混日子。
他找不到目标。
曾經他以為,就算跌落谷底,隻要有路念笙和他在一起,他就能東山再起,他會讓路念笙過上好日子,可是現在,這麼大的D.S.集團依然掌控于他手中,這樣穩,他卻依然不滿足。
内心深處的那個空洞,無法填補,每個午夜夢回的時候,他瘋了一樣想念路念笙。
曾經有過沖動,拿着手機想要撥通路念笙的号碼,可是每次到最後卻又克制自己,一次又一次。
他曾經為了她丢盔卸甲,放棄一切,那樣卑微,他還想保護好僅有的一點點驕傲和自尊。
有時候他會對自己說,不要再想她了,他努力讓自己投身工作,和人交際,來分散注意力,可是沒有用,每當他安靜下來,每當他一個人,他總會不由自主去想――
她現在在哪裡,又過的好不好。
見傅子遇出神,梁佳茗知道他肯定是想到了路念笙,她拉緊他的手。
傅子遇回神,低頭看她一眼,“我和她已經結束了,佳茗,我的拒絕不是針對你,我現在剛經曆一場失敗婚姻,我沒辦法接受任何人。
”
梁佳茗抽抽鼻子,“那我等你。
”
“你……”傅子遇有些無可奈何,“你不該在我身上浪費時間。
”
“我名聲已經臭掉,現在又落了這樣一個傷疤,就算不等你,有人會要我嗎?
”
她一說這話,話題又變得沉重。
這都是傅子遇的債。
傅子遇摸了摸她頭發,“别想那麼多,先好好養傷,等你身體好了,我們做修複疤痕的手術去。
”
她默了幾秒,最後很勉強地笑了笑,“好,我不逼你,都聽你的。
”
似乎是已經斂了所有情緒,她擦了把臉,“對不起,我剛才失态了。
”
傅子遇沉默着,說不出話。
有時候這樣乖巧聽話,反倒比之前的歇斯底裡殺傷力更大。
讓他更内疚。
但是他也說不出更多安慰她的話,隻是笑了笑,起身出門。
這天晚上,他去了“迷魅”找韓烈。
盡管傅子遇離婚這事兒是低調處理的,但是這麼久過去了,圈子裡面也算是傳開了。
當初原本大家都不看好,畢竟傅子遇和梁佳茗是原本公認的官配,而路念笙這麼一個突然冒出來的千金,大家打從心底裡不認可,這個結局也算是在意料之中,韓烈見傅子遇情緒不高,在包廂沙發上拍着傅子遇的肩膀。
“想開點,多大點事兒?
不就是個女人麼……”
韓烈屬于那種拿女人基本不當人當玩物,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類型,傅子遇沒指望韓烈理解,苦笑,“你就别挖苦我了。
”
韓烈回想了一下之前和路念笙見面的情景,在包廂,路念笙直接給了傅子遇一記耳光,他笑笑,“路家那丫頭也真是野。
”
從别人口中聽到路念笙,這一刻,傅子遇神思有些恍惚。
原來已經過去了那麼久。
自從她離開,他的時間感其實變得很模糊。
身旁的人其實大都不會說起她,有時候他會想,她就像一個獨獨屬于他的巨大幻覺一般不真實。
她的一颦一笑,一舉一動,曾經都深深烙印在他腦海,但卻因時間的洗禮而褪色。
他要怎麼忘記,又要怎麼銘記,他不知道,他沒辦法往前走了。
韓烈叫了幾個陪酒的姑娘來包廂,還好意給傅子遇身邊硬塞了一個,那姑娘抱着傅子遇的手臂,說話似撒嬌,“傅先生傅先生”叫個不停。
傅子遇一陣煩躁,猛灌酒。
最後的結果是爛醉如泥,人靠在沙發上,看着别人觥籌交錯。
那個陪酒姑娘就依在他懷裡蹭,香水味兒都蹭他衣服上,他沒來由的來了火氣,一把推開了,“離我遠點。
”
姑娘不知所措。
他深吸口氣,點了一支煙,他在這一刻突然覺得孤獨。
十分孤獨。
好像這世界就剩下他一個人,可明明這世界這樣熱鬧。
他搖搖晃晃起身去洗手間吐了一遭,扔掉手中煙,嘔的胃都抽着痛。
關嚴實洗手間的門,将音樂聲和那些嘈雜聲響都杜絕在外面,他漱了口,鞠一捧冷水潑在臉上,想要清醒一些。
沒用,眼前都是朦胧的,頭也昏昏沉沉。
他背靠着牆壁,身體無力下滑,蹲下去,好一陣,摸出手機來。
那個撥了多少次都沒有撥出去的電話号碼,就在屏幕上。
鬼使神差,他按下撥通。
彩鈴響了許久,那邊才接聽。
接了之後,也并不說話。
隔着房門隐約還有一點音樂聲,傅子遇一手拿着電話,一手按着額頭,酒精在皿液中燥熱地竄。
他嗓音嘶啞地開了口。
“念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