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以為人撤下去了，結果隻是暗中保護？
說起來莫名覺得有些苦澀。
像是心底有什麼咕噜咕噜往外冒，我用力想要摁下去，它卻翻滾的更加洶湧了。

　　顧媽媽苦口婆心，軟硬兼施，幾乎每個她能想到的招數都用上了，勸到最後隻有滿臉的焦急。

　　我卻還是隻有那一句話，“媽，對不起。
”

　　每個字裡都是真誠，每個字都透着力度。
顧媽媽盯着我看了良久，忽而長長歎了口氣，她站起身，又将床上那些照片一張一張收起來，完完整整的放進包裡。

　　“悅悅，媽媽是真的喜歡你，你不要做讓自己後悔的事，你現在還年輕，做事沖動，可這麼大的事……”說道這裡，她又長長歎了口氣，臉上滿是憔悴，“你現在不覺得痛苦，等将來想起來，會後悔的，怎麼說……都是你自己的孩子……”

　　“你和這個男人的事，我不會告訴啊止，媽就當你是一時糊塗，以後不要再聯系了，你們好好過，知道嗎？
”

　　我心裡一緊，其實從顧媽媽憤怒的甩出那幾張照片的時候，我就下意識的覺得，她肯定會拿着那幾張照片要挾我。
沒想到……她最後居然說出來這些話。
曾經顧媽媽留給我的那些溫暖回憶漸漸出現在腦海裡，我心裡湧起絲絲對她的愧疚。

　　我擡眼看着她，她頭上有幾根銀白的發在空氣中閃爍着，之前那句堅持的話，竟然有些說不出口。

　　顧媽媽眼裡閃爍着晶瑩的淚光，片刻轉過身去，朝門口走，左手隐晦的擡起來在眼角擦拭了下，她順手要關上門，最後一秒頓住，握着門柄的手背發着白。

　　“悅悅，這個孩子……我是不會讓你打掉的，我今天晚上就住在這裡，有什麼你可以再和我溝通溝通。
”

　　說完，她手上微微用力，‘咔嚓’一聲，門被輕輕合上。

　　雖然這個孩子還沒有生出來，但是顧媽媽已經對他有感情了吧？
可那種炙熱的感情卻被我掐斷了，我開始懷疑，自己做的這個決定到底正不正确。

　　盯着那道門看了會，我重新躺在了床上。
身子軟綿綿的沒有丁點力氣，那些從一開始積攢起來的勇氣，正在一分一毫的從我身體裡流失。

　　睜眼到天明。

　　房門被敲響的時候，一雙眼睛都發着澀。
我坐起身，拿起手機看了眼時間，早上五點。
顧媽媽在家起床都這麼早？
我穿上拖鞋慢慢朝門邊走。

　　門被拉開，站在外面的是阿姨，一臉驚喜的表情。
我稍稍有些驚訝，擡手揉了揉不太舒服的眼睛：“怎麼了？
”

　　“太太，先生回來了！
”

　　腦海裡像是被人丢進去一個炸彈，轟的一聲将所有都炸的粉碎。
我話都有些說不好，又重新組織語言問：“先生工作處理完了？
”

　　其實答案我是知道的，他大概是因為知道我要流掉孩子，所以提前回來了。
就像那天在我心情不好的挂斷電話後，他連夜趕回來一樣。
隻是我想通過這種方式，緩解一下自己内心的不安。
阿姨又說了句什麼，我沒大聽清，她又拉着我要往樓下走。

　　我被動的走了兩步，站住腳，伸手梳理了一下被枕頭壓得有些亂的頭發，一顆心開始砰砰跳起來。
阿姨等的有些着急，一邊往樓下看：“夫人也起來了，在下面。
”

　　睡衣也有些皺了，我伸手想要撫平，可那翹起來的褶子怎麼都壓不下去，餘光不受控制的朝樓下瞥了眼。
轉角的牆壁擋住了顧行止的身子，隐約能聽到下面人說話的聲音。

　　他應該也跟上次一樣，看起來風塵仆仆又疲倦吧？
我深深吸了口氣，蓦地，我手一沉，拽住衣角，目光緊緊的看着阿姨。

　　“算了吧。
”

　　阿姨沒反應過來，一臉疑問的看着我。

　　我咧嘴輕笑了下：“這樣，你就下去告訴他們，我還沒睡醒，你沒叫醒我。
”

　　阿姨有些為難，一張臉都皺在了一起，雙手舞動了下似乎想要勸勸我。
我沒給她機會，直接轉身就往幾步遠的卧室走，伸手拉上房門，放輕聲音關上。

　　我不知道，阿姨是不是真的會按照我說的去告訴顧行止，隻是我現在……真的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
我不可能像面對顧媽媽一眼，冷靜自持的說一句對不起了事，也沒有辦法做到這一切。

　　我踢掉拖鞋，重新鑽進被窩裡。

　　被窩還有餘溫，我閉了閉眼，将被子拉過頭頂，整個人都籠罩在一種密不透風的黑暗裡，那顆本應該安定的心，卻越發不安起來。

　　也不知道從認識到現在，我到底搞砸過他多少生意，他有沒有怪過我，又有沒有後悔當年答應了我姐和我結婚。
他應該覺得自己虧慘了吧？

　　腦子裡紛雜的思緒冒出來，一個一個放大。
忽的，我聽見門很輕的吱呀響了聲，被子裡還是黑沉沉的顔色，他沒開燈。
之前還紛亂的思緒此時已經清零，腦海裡安靜的隻能聽見細微的腳步聲。

　　聲音越來越近，一顆心慢慢緊繃。
我抓着被子的手慢慢收緊，又慢慢松開，手心全是汗，腦門上也沁出來一層，不知道是被熱的，還是吓得。

　　頭頂上的被子動了動，下一瞬，被人拉開，鼻尖裡瞬間鑽進一絲好聞的熟悉的味道，我努力強撐着假裝睡着的樣子，睫毛卻忍不住顫了顫。

　　顧行止的動作很輕，他把被子拉開了些，又将被角掖好。

　　黑夜中，我能夠感覺到他灼熱的視線一圈一圈掃過來。
身邊的床榻下陷了一點，顧行止坐了下來。
我心跳又開始加速。
這樣的場景或許之前有過無數次，可我還是忍不住的緊張。

　　下一秒，帶着涼意的之間覆上了我的臉頰。
不過片刻移開，我心裡微愣，下意識想要睜眼看他，又生生忍住了。

　　等他的手再一次觸碰到我的臉頰是，是帶着淡淡的暖意。
可那淡淡的暖意，卻像是要灼燒我的臉頰，燒的我一顆心都在發燙。

　　此時，我腦海裡盤旋的隻有一句話：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