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行止沒有接話,他下車,繞過車頭,打開我這邊的車門,紳士的伸出一隻手,示意我把手交給他。
下了車,我挽着他的手往畫展走,心裡還是有些說不出的震撼。
我已經有太久沒來過這種地方了,不管是因為夏俊國還是因為自己,我覺得畫展這件事太久。
不知道是誰的畫展,陸陸續續來的人很多,還要請柬才能入場,大概是很知名的人物。
挽着顧行止的手臂,我輕聲問他,顧行止卻沒接話。
路過入場負責處時,他絲毫不停留。
我微愣:“你不用請柬?
”難道顧行止出入這些場合直接刷臉就行了?
“這場畫展,我是主辦方。
”
“啊?
”顧行止是主辦方,那畫是……我眼睛猛地睜大,不敢置信的看着他,掌心都開始冒汗,我能聽見自己微微顫抖的嗓音,“上次你找我要畫……”
再看見裡面一副一副畫作時,答案昭然若揭。
三年前我不過也隻是參加一個比賽,從來都沒想過辦畫展這種事,可現在顧行止做到了,我知道他是在為我造勢,将那些流言不攻自破。
有什麼在内心膨脹發酵,我擡手微微按住心髒的位置,仿佛這樣能讓它跳動的速度偏于平緩似的。
現場有主持人,介紹關于我的這些畫作,詳盡的不行,顯然是之前做過很多功課。
到了重點部分,主持人邀我上台,我從座位上站起來,周遭霎時間安靜下來。
腿有片刻發軟。
現場有不少藝術界的大亨,緊張都是不由自主的。
顧行止捏了捏我的手心,四目相對,他用口型對我說了句:“相信你自己。
”
我點點頭,手微微收緊了些,邁開腳步往台上走。
順着主持人的流程,介紹了自己的創作意圖已經對畫畫最原始的感覺,多是偏自然的傾向。
台下有人發出質疑的聲音。
“聽說夏小姐之前發生過一起抄襲事件,還因此坐了三年牢?
”
我手一抖,下意識朝顧行止看過去,他正堅定不移的看着我。
隔着幾米的空氣,我像是能接收到他身上的力量般,笑容漸漸自然起來。
“今天是我的畫展,請不要談于此無關的事。
”
一語閉,下面那人被噎,仍舊是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主持人将進程拉快,我重新坐在了顧行止伸手,他拉住我的手,十指相扣。
“你做得很好。
”
“真的?
”我微喘着氣。
“嗯,”他擡手摸了摸我的頭發,“今天很漂亮。
”
他簡簡單單的幾句話,将我心中那些不安的情緒全部驅逐出境,一顆心慢慢安定下來,我将頭輕輕放在他的肩上,不過一會兒,重新直起背,接受所有人的眼光,無論是質疑的還是贊賞的,全盤接受。
這一次的畫展,到底是起了舉足輕重的作用。
不少藝術節的大亨在微博上發聲,大緻是認定我是一個很有實力的畫手,也是國畫界的一顆新星。
幾乎是自然而然的,到最後有人質疑道三年前的那次抄襲事件。
有人在現場錄了主持的整個視頻,被傳到網上,點擊達到一百萬。
瞬間輿論一邊倒,所有的人都開始為我抱不平,像是三年前聲讨我一樣,夏陽被推到了輿論的峰頂浪尖。
不用一整天的時間,我接連又霸占了熱搜的前排。
以前那些舊事被翻了出來,原來那些人嘴裡的證據被找出來破綻,最後發展到夏家對我的态度,甚至有評論說讓我将夏俊國這樣的父親告上法庭。
晚上,我坐在沙發上,有些失神的看着矮幾上面的茶水:“顧行止,你說,當年我身邊要是有你,事情是不是就不至于發展成這樣了?
”
話出口,我自知失言。
當年姐姐剛剛去世不久,他哪裡有時間有心情管我?
顧行止卻點了點頭,“當年你要是對蘇澈不那麼鬼迷心竅,說不定就不至于了。
”
我被他說的一愣,這關蘇澈什麼事?
……
第二天顧行止照例送了我去研究室,晚上準時來接。
夜幕十分,夏陽找上門。
這是在我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的事。
夏陽向來是個死倔的性子,無論是什麼都絕不肯低頭,現在會因為找上門來,我實在意外的緊。
夏陽坐在沙發對立面,臉色不太好看。
我抿唇,端起清茶抿了口:“有事?
”
“夏悅,”夏陽放在膝頭的手慢慢收緊,手背上青筋暴起,“事情别做的太過分。
”
大概是現在我站在了上方,完全沒有平時和夏陽相處的氣急敗壞,我笑笑:“我做什麼就過分?
你那天把我從車上踹下來的時候,有沒有覺得自己過分?
”
夏陽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半晌僵硬着嗓子:“這一次,你放過我。
”
我閑适的看了他一眼,又抿了口清茶:“憑什麼?
”
“夏悅!
”夏陽額頭上凸起青筋,大概是想撲過來打我,我下意識縮了下身子,顧行止一個眼神掃過去,左手不聲不響的搭在我的腰上。
夏陽一圈狠狠砸在矮幾上,矮幾紋絲不動,他下颚繃緊,捏緊的手松開。
僵持了好一會兒,他還是一臉兇狠的模樣,顧行止開口趕人。
“如果沒什麼事,那麼也不早了,你要我找司機送嗎?
”
夏陽的目光沉沉落在我身上,唇緊緊繃成了一條直線,那副模樣好像是我做錯了多麼大件事。
到底還是忍不住,我站起來,居高臨下的看着他,嘴裡哼出來聲冷笑。
“夏陽,你知道什麼叫做自作自受嗎?
你知道什麼叫做自食惡果?
這麼多年來,你哪怕有一丁點心疼我,也不會在美展上任由那一切發展下去,哪怕你搶了我的名聲,沒關系,可是在法庭上,你明明有無數次撤訴的機會,可你沒有!
你讓我坐了三年牢!
三年!
這不是一個數字,它可以化成無數實際具體的東西。
”
發洩完一通,我慢慢平息下來,冷眼看着他:“你知道嗎?
你差點毀了我一輩子。
”
真的是一輩子,如果不是顧行止的出現,我不知道自己現在會活的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