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我坐顧行止的順風車上班,話到了嘴邊又咽下去幾次。
等紅綠燈的時候,顧行止握着方向盤,頭也不回:“想說什麼就說。
”
我一愣,剛剛的反應他都看在眼裡了?
都到了這個份兒上,我也不再矯情,問道:“吳磊被封殺,是你做的?
”
顧行止不承認,也不否認,跳到綠燈,顧行止踩下離合。
我手指無意識的扣着坐墊,輕聲道:“他隻是不知好歹,我們沒必要把事情做絕。
”
不曾說話的顧行止側頭看了我一眼,一雙眼睛深邃似海,顧行止正色,問道:“你覺得我過分了?
”
我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說到底他也是在幫我,我反倒回過頭來責怪他,不識好歹的人倒是我。
不等我開口,他又道:“今天你不把他打趴下,總有一天他會揪着機會踩到你頭上。
”
他語氣緩緩,說的話卻深沉極了,車廂内氣氛霎時凝重了起來,我抿了抿唇,一時有些無言。
車子駛出好長一段距離,顧行止又開口:“吳磊當初把事情往你頭上推的時候,就應該想到這天,從今往後,任何一個敢針對你的人,下場都不會太好看。
”
我被他幾句話說的一愣,福至心靈,我扭頭看他:“夏陽的事也是你做的?
”
隔了幾秒,顧行止沒有接話。
上次我問他的時候他還不承認,現在幹脆坦然,我心裡一時說不清滋味。
上次程嚴說夏陽被打殘了,還是有傷的那隻腳。
上次他的腿被我打斷能治好肯定,花了好大功夫,這次……估計就是把整個夏家豁出去,也救不回來了。
到伊蘭齋,我開門下車,顧行止定定看了我兩眼,又道:“在夏家這二十年,你就是心太軟,最後才會被夏陽欺負成這樣。
”
我被他說的啞口無言,不管我承不承認,但我确實是做不到像夏陽對我一樣對他,我那麼拼命,不過也是護全我自己。
顧行止離開,我走進伊蘭齋。
明明我離開了一段時間,可站在伊蘭齋,卻又像是昨天才下過班一樣。
和羅叔等人寒暄過,我又回到了平時的崗位上。
可有些事,不是你不去想,它就不會發生。
在當天下午,看見蘇芮溪走進古董店時,我心裡的那根弦就緊繃了起來。
下午客人較多,我接手的是一對夫妻,兩人在S市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我隻希望,蘇芮溪是真的上門來看古董的。
我介紹古董的聲音小了下來,借助着陳列架遮擋身子,餘光随時注意着那道身影。
面前人不滿:“你說這花紋是什麼?
”
我回神:“這是燒瓷彩釉,是民間工藝,”話還沒說完,面前女人打斷我,不悅:“你剛剛不是說是宮廷制品嗎?
”
我快速的掃了一眼他手裡拿着的東西,眉心猛地一跳:“不好意思,我說的是你們之前拿的那一件,這件…”
“嗨我說你這人怎麼回事?
作為……”
女人的聲音,被更高一道聲音蓋了過去:“夏悅,你躲在這兒做什麼?
!
”
腦海裡繃着的弦,噗嗤一聲,斷了。
蘇芮溪走過來,滿臉笑容:“喲,這是在接客了?
”
我被她話裡的意思刺得眉頭一皺,抿了抿唇,沒接話。
面前的兩位客人面面相觑,略有微詞。
我臉上重新挂起笑,帶着兩人往大廳走:“你們覺得剛剛看的那兩件怎麼樣?
我們伊蘭齋是老字号,從不會有欺蒙顧客的現象,你們大可以放心。
”
可面前兩人沒接話,倒是響起來蘇芮溪的聲音來。
她嘲諷一聲輕笑,慢慢從陳列架隔間走過來,看着我的眼裡滿是戲谑。
“放心?
從不欺瞞?
”她嗤笑一聲,掃了一眼旁邊兩人,“這個人是誰你們知道嗎?
她的東西,你們都敢買?
”
“蘇芮溪!
”垂落在身側的手緊握成拳,我瞪着蘇芮溪,恨不得撲上去封住他的嘴。
蘇芮溪笑笑,根本不把我的威脅看在眼裡,她來回踱步,目光掃過陳列架上擺放的各種古董,她像是一隻桀骜難馴的貓,巡視着被自己圈禁的獵物。
她在獵物瑟瑟發抖時恐吓,在獵物放松警惕時,猛地張開皿盆大口,一口吞噬下去。
“夏悅,夏俊國的女兒,三年前在全國美展上因一副《水仙》名列前茅,卻在領獎時被自己的親哥哥舉報超襲,又夏俊國出庭證明。
”
指甲深深的陷入肉裡,我已經感受不到疼,看着蘇芮溪的那雙眼猩紅像似要滴出皿來。
蘇芮溪嘲諷的看了我一眼:“喲喲喲,你盯着我做什麼?
還想撲上來咬一口?
鐵闆釘釘的事實,你還想否認?
”
沖我說完,她到兩個客人面前,一副好奇的模樣:“你們也應該聽說過吧,你們覺得,這個人的話可信?
能被自己的親人逼到那種地步,可見她平時的為人和人品。
對了,忘記說了,她還因為打斷自己哥哥的一條腿,坐過三年牢。
”
那兩個客人一臉讪讪,眼神從蘇芮溪的臉上掃向我,哪裡還有最開始的尊重,他們看我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坨應該待在垃圾堆的垃圾。
羅叔注意到這邊的情況,走了過來。
安慰了客人兩句,可蘇芮溪那幾句話像是給他們下了強心丸。
不多時,兩人離開。
“蘇芮溪,”氣到極緻,我反而笑了起來,冷眼看她,“你現在來找我,百般刁難,又是為了什麼?
還是讓我不要纏着你弟弟?
你弟弟都已經結婚了!
你去問問他,從出獄以來,我哪一天不是躲着他?
!
”
蘇芮溪看着我的眼神,像是看着一隻被踩了痛腳的貓。
她嘲諷一笑,踱步繞着我轉了圈,聲音不重不輕。
“你可能是誤會了,我針對你,究其本質,從來不是因為你纏着我弟弟,你難道沒有正眼看過自己的樣子?
”她又輕笑一聲,“我就是見不得,一坨本應該待在垃圾堆的東西,四處流竄。
”
她句句都能恰到好處的刺到我的痛腳,忍無可忍,我一個飛身撲了過去,揚手就朝她臉上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