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國政治勢力劃分很簡單。
中間以北的地方,是蕭鳳來的地盤,這裡聚集了祈國最集中的權利與财富,是政治中心。
中間以南的地方,是溫太子的城池,這裡嘛,基本是窮困戶,地勢不好,多年災害,所以未能如大家所想象中的那中江南如水,反倒有些民不聊生。
但并不意味着這些地方不重要,南邊緊鄰着豐國,指不定哪天就打上了。
比如前幾天,溫琅就收到了來自池陵城的信:豐國來犯,請調兵支援!
溫琅他幾乎是冷笑一聲,輕輕捏碎了那張軍情折子,豐國現在是什麼樣子他最清楚不過,那商洛的彈丸之地幾次戰事摧殘早就不成樣子了,顔顯貞除了有一身悍莽之氣之外,并無幾分軍事韬略,這麼個地方他還來犯,能犯什麼?
更不要提此時豐國嚴陣以待的可是黑海戰事,一代戰神方景城他怎麼可能故意來挑釁祈國,惹起邊關戰事,到時候祈國趁亂從海上攻打豐國,誰能可擋祈國之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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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是方景城的障眼法而已。
他說得對極了,毫無破綻,堪稱是一套完美的紙上談兵,他根本不知,這世上有個詞,叫瞬息萬變。
比如他想破了頭也想不出,方景城的膽子大得要捅破天,直接一把火燒了蕭鳳來的全部戰船!
除了蕭鳳來心痛之外,溫琅他也是心痛的,畢竟那是屬于祈國的财富,方景城他竟一把火燒得幹幹淨淨!
他提步而起,就要去找方景城好生怒喝一番,卻被告知,方景城他與傅問漁進宮了,他心中立時湧起不安,開始派人仔細分析池陵城的情況,猛然想到,商洛旁邊的末族這會兒已經是流七月和畢苟的了,那也就是說,除了商洛之外,還在末族及瘴戾三族都已經商洛打通,連成一片!
此時的商洛早就不再是當初那個地方小小的商洛,而是連着十萬大山在内一起橫亘在天塹之淵一側的龐然大物!
這龐然大物不止有了廣闊的地勢,連通雪山高地,可以大肆招兵買馬,有足夠大的練兵之地,還有了流七月那個全天下最會造兵器的怪物。
方景城曾将末族交給流七月,流七月拿着那麼大一個末族能做什麼,溫琅他想過,應該是要将那裡變成一個巨大的兵器鑄造廠,畢竟那末族的人現在已經都成了流七月的奴隸,用起來極為順手,那麼,将是源源不斷的精良武器配備給商洛守城的士兵。
方景城好深遠的心思,那麼久以前,他就在準備這樣的陰謀!
所以,那不是障眼法,才是真正的威懾!
顔顯貞那個受了方景城數次救命之恩的老奸巨滑之臣,要拼着一把老骨頭,狠狠地替城王爺撼一撼祈國國門,撞掉幾塊石頭破開幾道細縫,警告這睿陵城的人,那個被送來祈國做質子的城王爺,他絕不是一人在孤軍奮戰,站在他背後的,是整個商洛不惜以戰相護,以死相敵!
那一把火,燒得精妙絕倫,溫琅他幾乎肝膽俱寒!
他立刻調兵,讓周邊城鎮準備支援池陵,但是從睿陵城的信要送到池陵城,是需要很長的時間的,這一路上還有蛛網的人各種阻攔暗害,所以,溫琅太子他錯過了最好的出兵支援時期,等到他的兵調過去的時候,恐怕是,要有那麼些來不及。
同時,他也立刻進宮,蕭鳳來的滔天怒火他連想都不需想就能知道,如果此時蕭鳳來動了方景城,隻怕祈國從大火燒船的損失中還未緩過來,就要面對豐國的大軍進犯。
溫琅太子前腳剛離太子府,瞄了半天終于等到了機會的栾二千大人,立刻貓腰潛進太子府,以前他設想過很多次做這種事,不過都是為了摸一摸軟軟綿綿的小手和小臉,不是為了來找長賢公主溫琳。
他“不小心”地撞上了溫琳公主,連連道歉。
“栾大人有何急事?
”長賢公主溫柔地問道。
“這個是有些急事,跟水軍之事有關,不知太子殿下去了何處?
”栾二千急色道。
溫琳面容娴雅,水軍之事麼,想來少将軍是喜歡的。
所以她體貼人心地說道:“太子哥哥剛剛出門,怕是一時半會兒回不來,栾大人不妨告訴我,我來替你轉達如何?
”
“這個……這個……”栾二千神色尴尬。
“栾大人你是信不過我嗎?
”長賢公主神色疑惑地看着他:“我可是太子哥哥的妹妹。
”
栾二千咽了咽口水,覺得這世上的女人還是蘿莉好,長大了的女人都太可怕了,然後才說道:“公主可知,軍中糧晌被偷換之事?
”
“什麼?
”
“不瞞公主殿下,此事諸多證據都指向公主你,但本官覺得,公主殿下既然是我祈國的公主,必然做不出此等事來,在下也不會聽憑别人一番胡說,就将公主定罪,所以來太子殿下商量此事,不過公主既然問上了,我想以公主行事之磊落,也不會瞞着太子殿下才是,否則何以證清白,對吧?
”栾二千他難得順暢地說這麼多話,字字句句都清晰,準确地傳到了溫琳耳中。
溫琳面色有些不自然,她想到了一些可能,但不能說,隻道:“多謝栾大人對我的信任,我必不辜負。
”
“如此最好,還有,近日來蕭皇後的戰船起火,與這失糧晌的軍營挨着很近,公主順便将此消息也告訴太子殿下吧,在下不再多跑一趟了。
”栾二千說罷,拱手告辭,都沒有想着要去找一找軟軟和綿綿在哪裡。
他神色如常地出了太子府,神色如常地上了轎子,然後在轎子裡開始咬着手帕哭。
這些話全是傅問漁逼他說的,逼他說給長賢公主聽的,他苦膽都要吓破了,生怕說到一半太子殿下殺個回馬槍,他就是死一萬次也逃不掉了。
他咬着小手帕哭得慘啊,可是他的心裡跟明鏡兒似的,這話還真的必須要跟長賢公主說,這樣一個神經病的祈國,有一個神經病的蕭皇後和一個神經病的溫太子就夠夠的了,再也不要多來一個神經病的長賢公主了。
溫琳聽完栾二千的話,她的内心幾乎是崩潰的。
但她依然笑得很溫和的模樣,除了她的眼中洩露莫名的恨意和絕望之外,她的面部依然是一個公主最完美的柔和樣子,從容有禮,淡定自若,她将雙手緩緩交疊起來放在腰間,望向皇宮的位置,無由來地說了一句:“少将軍,你就這麼不想娶我嗎?
”
溫琳是一個很聰明的女人,她甚至有不輸于溫琅的智慧,從她在蕭鳳來如此殘暴的人手中都能活下來,便可以看出,溫琳絕不是一位如她表面那般溫柔如水的公主,自小在深宮中長大的人,除非受到極為完善,并且強大的保護,是無法做到單純善良的,更何況,是一個如此讓人絕望的亂世?
隻有小開,他在方景城與傅問漁強大到幾乎恐怖的力量下受到庇護,所以他單純善良。
而溫琳,是從皿與骨中爬過來的人,這樣的人,她很明白,什麼是适者生存,也明白,為了活下去,付出相應的代價是十分公平的交易。
幼時,她為了活下去,可以甜軟着喚殺母仇人一聲娘親,現在,她也可以喚另一個并不喜歡的人,一聲夫君。
她微微昂首,點點斂去眼中恨意,慢慢走出太子府,緩緩步入了豐國使臣落腳的驿站。
方景梵的心情不夠好,當時的他正被傅問漁潑完一臉茶水,又被傅問漁身邊的侍衛花璇罵了一聲“娶你麻痹”,更是受了她一腳踢踹,方景梵從未受過此等侮辱,以前他是個無能平庸的梵王爺時,或許這侮辱他受了就受了,可是現如今他是太子,太子之尊卻被一下人踢打,他便心内有氣有怒,最恨不過于那還是他大哥方景城的下人。
赢不過大哥,連他手底的下人也赢不了,如何能讓方景梵太子殿下不生恨?
他看着溫琳緩緩步入,有些冷嘲的神色:“長賢公主有何事找本宮?
”
溫琳隻覺得“本宮”這兩個字聽着紮耳,她那太子哥哥雖是讨厭了些,可是他至少能力與太子地位相匹配,可是這方景梵,實實在在是個沒用的東西,自稱“本宮”的時候,大有讓這兩個字蒙羞的意思。
不過她咽得下氣,順得了耳,她從容行禮:“不知梵太子,在豐國可有中意的女子立為太子妃?
”
方景梵不知道溫琳要做什麼,隻是端着太子的架勢淡淡地道:“自然有,與你何幹?
”
“不知是哪位幸運的女子得梵太子垂憐?
”溫琳依然問道。
方景梵起了羞辱她的心思,她是這般的愛慕他大哥方景城,可是方景城一心一意隻愛着傅問漁,溫琳若是知道,世上除了方景城,還有另一個位高權重的人也極愛傅問漁的話,她會不會覺得難堪,甚至憎恨?
所以方景梵拉長着聲音,故意說得清晰緩慢:“傅―問―漁―”
果然溫琳的神色有些輕微的變化,她的眼角輕輕抽搐,像是忍着什麼巨大的恥辱一般,然後她擡眼輕笑,笑對方景梵:“我覺得,我很适合做太子殿下的太子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