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高先生。
他樂呵呵地說道:“杜醫生,想請你一趟可不容易,進來坐啊。
”
秦姐男人低着頭,不敢看着我。
他有些焦急地問道:“我老婆呢?
你說過,隻要我把人帶來了,你就放了我老婆。
”高先生随意說道,“她已經回去了。
”
“對不住了。
”
他急匆匆往外跑。
我一把抓着他,這男人以為我要報複,吓得哆嗦了下。
我看着高先生,問道:“你真的把人給放了?
”
“我隻是開個小玩笑,既然你來了,她就回去了。
”
他做了個邀請的姿勢。
既然來了,那就不能弱了氣勢。
就算他有陷阱,我也沒有逃跑的打算,大大方方地就坐了下來。
我端起茶,喝了口,叫道:“好茶。
”
這茶聞起來很香,吃起來脾肺清新。
高先生問道:“你就不怕我害你?
”
我嗤笑一聲。
“我要是死了,不就是說明你和單才發老婆有奸情?
”
這家夥臉色就不好看了,他拍拍手,有個保镖拿着箱子過來。
咔哒打開,裡頭是碼的整整齊齊的一摞錢。
“這裡是兩千塊。
”
就算我不貪财,一下看到這麼多錢,也不禁呼吸急促起來。
我一個月就隻能賺二十幾塊錢,這麼多錢從來沒見過。
高先生把錢推到我跟前。
“咱們是同行,何必為了個普通人翻臉,不值得。
隻要你把神像給我,這些錢都歸你。
”
神像放在祠堂裡頭,哪能給你?
我皺眉道:“你要神像做什麼?
”
“自有用處。
”
他做出一副神秘的樣子。
我懶得搭理他,把錢給推了回去,說道:“你倒是會慷他人之慨,這又不是你的錢,我不要。
”
我站起來要走。
高先生叫道留步,就提着箱子來了。
他殷勤說道:“好吧,是我輕狂了,那麼厲害的東西不是用錢能衡量地。
這錢你拿去,算是我給你賠禮,咱們的過節從此一筆勾銷。
”
我吃驚了。
兩千塊錢來賠禮?
我就有些猶豫了。
“拿去,從此咱們就算是認識了。
”
他趁熱打鐵道:“你不拿,就是不給我面子。
你身邊熟人那麼多,到時候要是有個誤會,那就不好說了。
”
他這人真是有一套,又拉又打,硬是讓我沒法子拒絕。
見我收了錢,高先生笑的歡快,親自把我送出了五福大飯店。
他還叫了輛小車,把我給送到了宿舍裡頭。
回到宿舍,我就落了下臉。
這家夥是黃鼠狼給雞拜年,不安好心呢。
就算他的錢再多,也不可能把這麼多錢當廢紙。
這種情況隻有一個解釋,他對我有企圖。
我暫時還不明白這裡的玄虛,但是這些錢我一分都不會動。
我要是不收,以這厮的脾性,肯定會拿我身邊的朋友下手。
到了後半夜,門口有人喊我的聲音。
我心裡迷迷糊糊地,剛想要回答,就猛然驚醒過來。
有不對勁兒。
當人處在半睡半夢的時候,魂魄和身體契合不夠緊密。
要是有人弄鬼,一下子就能把鬼魂給喊走。
這就是鬼叫魂。
我爬起來,就沖到了門外頭。
本來以為是高先生在搞鬼,沒想到竟然會是個熟臉兒?
昨晚來看病的男鬼就在門前,還在敲門,他叫道:“杜醫生,我等你給我看病。
”
這人死了,卻不知道活人跟死人不一樣,真是個糊塗鬼。
我要是魂魄出來了,就跟你作伴去了。
差點忘記了這茬兒。
白天被高先生鬧了一通,我就把這事給忘記了。
我話在嘴邊徘徊,卻沒有說出來。
男鬼捂着脖子,說道:“醫生,我的脖子好疼,你快給我治治。
”
他的神色變得暴躁了。
這是跟鬼說好了,要是我反悔,這鬼恐怕會翻臉。
我就說道:“走吧,出去買東西。
”
今晚月色還好,我一個人走出去。
這男鬼跟在後頭,旁人也看不到。
我挑了左邊的街道走,男鬼過來說:“醫生,你要買東西,該往右邊去。
”
我沒有說話,任由他在前頭帶路。
他帶着我,越走越偏,然後來到一片小樹林。
這裡起了一陣陣的白霧,陰氣很重。
我很想說不去了,但是男鬼肯定不會罷休。
我彎下腰,挖了爛泥把臉抹花了,然後跟着他進去了。
霧氣裡露出一個古舊的牌坊,上頭還有着三個朱紅的大字,寫着王家坊。
我走進去,就感覺身上一涼,渾身都哆嗦了下。
破敗的古街。
稀稀拉拉的攤子。
上頭有骨頭,牙齒,壽衣,這些都不是給活人用地。
這兒的攤主大多低着頭,也不叫賣,也不跟人交流。
我轉了下,就看中了一個攤主的東西。
他這邊有針,麻線,還有一卷膠帶。
這些東西跟陽間地不同,沾着陰氣。
我不跟他說話,喊了男鬼來談價錢。
男鬼就跟他叽叽呱呱地說話,對面豎起三個指頭。
男鬼張開嘴,就從裡頭掰下三個皿淋淋的牙齒,丢到了攤子上。
交易成了。
許多黑影忽然呼啦啦地沖過來,卷起一陣陰風。
遠處升起一盞火紅燈籠,挂在高空中,我問男鬼:“那是什麼?
”
他有些羨慕,說:“是王家人來了,那兒有大買賣,但是花的錢很多。
”
我心裡也有幾分好奇,被黑影推搡着,就朝前過去。
平地上起着一座樓閣,華麗精緻,燈籠就挂在上頭飄着。
好奇怪,荒郊野地還有這麼大的樓閣?
我怎麼從來沒有聽說過。
“讓開,讓開。
”有人叫道,然後走了進去。
我看的一愣,這是個活人。
然後有個厲害的鬼來了,他的眼珠子是慘白地,這是一頭厲鬼。
我呼吸都屏住了,然後把頭低下了。
有個熟人來了。
他穿着黑袍,把面孔給遮住了。
但是我對這人太眼熟了,化成灰都認出來。
是陳端公,這個老家夥難道逃出了雞冠山?
我也往裡頭去,被兩個看門地攔下了。
他們戴着雞面具,據說在遙遠的西面,雞意味着大吉大利,商家喜歡擺着金雞在店鋪裡供奉着。
“不許進。
”
“我來做買賣?
”
哪有上門的生意往外推的道理。
“不成,你不能進去。
”
我皺起眉頭,人在屋檐下,隻能先忍着。
我耐着性子說道:“既然是打開門做買賣,難道還有挑客人的道理?
”
“你就是不能進。
”
我指着一個剛過去地,說道:“怎麼他就能進?
今天不給我個說法,就叫你們做不成買賣。
”
有個戴面具地還算客氣,說道:“咱們王家坊的客人分成三類,一類是貴賓,拿着咱家的玉牌,到哪兒都會受到歡迎。
第二種是賣家,拿了好物來,也能進去。
第三類就是買家,有錢。
”
我明白了,這是瞧不上我呢?
“你走吧。
”
我哼了聲,不就是兩錢嗎?
古人說,有錢能使鬼推磨,果然是有道理。
就算到了陰間,也把人分成了三六九等。
我把袋子拿出來。
兩人見了,有些錯愕。
“小子,你穿的這麼破爛,怎麼有這麼值錢的東西,不是搶的吧。
”
“你管我。
”
這袋子是陰夫人給我地,說是裡頭有些錢鈔。
“你就說能不能進吧。
”
這兩人讓開了道路,還唱了個諾。
“有客到。
”
他還叫了個侍女來,一路随行着。
侍女恭敬地問道:“客人是買,還是賣?
”
“剛才來了個黑袍人,他來做什麼?
”我壓低聲音問道。
侍女有些為難,“這兒有規矩,不能随便洩露出來。
”
我打開袋子,這次發現裡頭别有乾坤,塞滿了各種錢币。
我拿出一個珠子,悄悄拿給她。
“他是我的競争對手,他不好,我就好,你明白了?
”
侍女點點頭,就去跟别人打了個招呼,然後飛快地回來了。
“客人,您的對手是來賣東西地,我有個姐妹瞧見了,說是賣的一尊神像。
他出的價錢很高,不一定能夠賣得掉。
”
我心裡吃驚。
神像被我擺放在祠堂裡,有衆鬼看護,沒有那麼容易能取走。
他哪兒來地?
過了會兒,有個戴着金雞面具的人來了。
他說了幾句開場詞,很快就拉開了序幕。
“承蒙諸位來捧場,臨川是個小地方,但山不在小,有物則靈。
我們王家坊一向能挖掘各處的亮點,今天提供了本地的紅松果。
”
他讓人端着盤子出來,上頭擺着一個個紅果子。
這東西我知道,是入陰藥的輔藥,就跟甘草差不多。
隻要是今晚做了買賣,就能帶走幾個。
在場的人都很重視身份,不會為了一點便宜貨而自丢身價。
接下來,就有人把自己的東西拿上去,然後貼了價格。
如果看了合适,就可以面談,再敲定具體的價格。
我真是大開眼界了,各種東西都拿來了。
老鬼牙齒。
百年的僵屍頭發。
六十年的裹腳布。
這些都是陰物,可惜我不懂法術,少有幾個能拿來入藥地。
“哇,你們快來看。
”
旁邊起了喧嘩,一群人跑過去。
我仗着力氣大,也擠了進去。
這裡擺放着一截黑色骨頭,就算是以我糟糕的眼力,都能察覺到一股森森煞氣。
有個老者眼力很好,一口叫破來曆。
“這是一截虎骨。
”
衆人喧嘩起來。
是周老,他也來湊熱鬧了。
虎是山獸之君,威風凜凜,有吞噬鬼魅的本事。
用虎骨虎牙穿成的項鍊,更是能驅邪避惡,是正氣的象征。
這截虎骨居然能散發出灼烈陰氣,那就古怪了。
“會不會是假的?
”有人質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