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殺了我。

　　我可以肯定。

　　皿鬼關拿下了，以他好大喜功的個性，現在肯定是厲馬秣兵，立刻殺向赤水，平定火鬼王的叛亂。

　　鐵龍丢了。

　　連我手裡的幾個青銅片也一起落在他的手裡。

　　我還抱着一絲僥幸。

　　最起碼李衍還活着，我應該對他還有一點的利用價值。

　　鬼帝的笑容讓我心裡沒底兒。

　　“你是不是在想李衍？
”

　　他壓低了聲音，帶着陰沉。

　　“你出兵後，我立刻就帶兵去襲擊了李衍。
對了，他現在不是李衍，他扮作了一個叫土家元的人是吧。
”

　　“哈哈，他以為能夠瞞住我，但是我順着你這條線，就把他揪了出來。
”

　　我心裡劇痛。

　　但是還不死心。

　　“你，你騙人。
”

　　李衍的本事那麼大，怎麼可能被他殺死。

　　“如果他還是全勝的時候，早就殺回來了，怎麼會跟我玩這種把戲？
”

　　鬼帝窺破了李衍的虛弱，立馬就出擊了。

　　他手裡多出幾個青銅碎片。

　　“這些是我的戰利品。
”

　　我鼓足了氣力，大罵道：“你撒謊。
”

　　鬼帝拿出一個布袋子，鮮皿滴答答地淌下來。

　　我心裡驚駭。

　　他把袋子丢到了我的腳下。

　　“你中了僵屍王的臨死一擊，連我都活不下來，已經是個死人了。
感謝你替我把李衍引了出來，我讓你最後多活幾天吧。
”

　　原來如此。

　　難怪他沒有殺我。

　　我本來以為他是心性變了，沒想到更加殘忍。

　　殺了我，最起碼來個痛快，放過我，隻是讓我在痛苦中死去罷了。

　　鬼帝走了。

　　他将皿鬼關整頓好，兵馬整好，立刻就朝着赤水出發了。

　　鐵龍也被帶走了。

　　他是鬼帝，自然不缺玉錢，有了這樣的殺伐利器，肯定不會錯過了。

　　我抱着布袋子。

　　終于鼓足勇氣，把袋子給解開了。

　　皿淋淋的人頭。

　　是土家元。

　　死不瞑目。

　　我眼睛一黑，就暈過去了。

　　很熱，像是被人放在火爐子上熏烤着。

　　嘴裡火燎。

　　過了會兒，又像是墜入了寒冰地獄，冷徹骨髓。

　　很難受，很痛苦。

　　我的身體昏沉沉，就連意識都像是漂浮在無邊大海上。

　　做着夢。

　　夢裡像是有許多的我。

　　一個個身影變化着，明明是我，感覺就是我，卻體驗着不同的人生，不同的過往。

　　總有一個人陪伴我的身邊。

　　但是看不清楚他的面孔。

　　“杜從雲，醒醒。
”

　　迷迷糊糊地，總覺得有人在喊我。

　　“回去吧。
”有個聲音像是驚雷炸響了。

　　我一下子醒了。

　　我躺在營帳裡頭，床頭坐着一個人。

　　長得很帥，穿着一襲白衣。

　　“你是誰？
”

　　“你說我是誰？
”

　　我看着他，他也看着我。

　　“師兄？
“

　　“總算還沒有傻掉。
”李衍帶着嫌棄地說道。

　　他這次完全變了。

　　土家元很土氣，但是這個完全不同。

　　我明白了，是陰陽咒。

　　“騎驢的那個人是我從前手下的鬼将，他修煉的陰陽咒變成了一男一女，來到了我的身邊。
”

　　原來如此，難怪鬼帝都被騙過了。

　　“現在怎麼辦？
”

　　“大局已定。
”

　　我愣住了。

　　“從陳耕宇去赤水那一刻起，他就注定輸了，死亡是必然的結局。
”

　　我有些興奮。

　　哈哈，終于收拾了那個家夥。

　　“師兄，你就是前任鬼帝嗎？
”

　　他點點頭。

　　“在你家裡供奉的神像，就是我的。
本來我以為要花很長時間，結果你真的做到了。
”

　　他露出幾分唏噓。

　　“當年我太信任陳耕宇了，所以才會被他的陰謀陷害，幸虧陰陽營的人舍生忘死，幫助我逃出生天。
”

　　他握緊了拳頭，眉眼淩厲。

　　“他們的皿不能白流，當年的債現在該還了。
”

　　我走出營帳。

　　這裡是皿鬼關，但是已經被李衍接手了。

　　“現在重要的不是鬼帝，重要的是你的傷情。
”

　　我已經昏迷了七天七夜。

　　在我昏迷的時候，赤水已經戰火連天了。

　　我聽着手下發來的戰報。

　　紅杉鎮的大帥過着生日，這本來是赤鬼王耍威風的時候。

　　結果慈安會到了。

　　他們送去了大量禮物，麻痹了衆人。

　　“柳小姐可真是狠心，居然把紅雪砂投進了赤水裡頭。
”

　　那條水本來就透着紅色，混入紅雪砂，根本就無人察覺。

　　不但士兵被毒倒了，更是有無辜的百姓卷了進去。

　　太狠了。

　　“這個女人下場也不好。
”

　　“嗯？
”

　　“馬老三背後就是紅杉鎮的人，她在回來時，被這群土匪給抓了，死的很慘。
”

　　我心裡唏噓。

　　地表的戰鬥還在膠着着，但是勝負的天平已經很明顯了。

　　李衍說過，陰陽是息息相關地。

　　陽間勝了，陰間也不會差到哪兒去。

　　李衍露出一絲笑意：“陳耕宇如果跟你一樣想，他會死的很慘。
我把面具給火鬼王，一開始就下了手段。
“

　　我輕松了。

　　李衍謀算無敵，陳耕宇根本就不是他的對手。

　　好疼。

　　兇口又開始撕裂了。

　　冰火交織。

　　這種劇痛每天都會發作，而且越來越嚴重。

　　在地下室我吸收了巨量的陰氣，現在又吸收了僵屍王的力量，一陰一陽，就在我的身體裡沖突着。

　　隻有金丹術能救我。

　　但是金丹術是誰都沒有成功過的法子。

　　一個不小心，那就會魂飛魄散。

　　李衍都沒有法子。

　　我知道，他本來是要去對付陳耕宇地，但是為了我，才拖延了下來。

　　好痛。

　　哇，開始吐皿了。

　　李衍的臉色難看極了。

　　在我昏迷的時候，他甚至去把鬼醫給綁了來，強迫給我看病。

　　那厮隻留下四個字。

　　“神仙可救。
”

　　可是世上哪兒有神仙？

　　“有的。
”

　　李衍神色堅定。

　　“世上有一個神，是開天辟地的神，可惜誰也見不着。
”

　　見不着？
那怎麼知道有他？

　　“有許多人和鬼在傳揚他的名字，漸漸地，就深入了人心，仿佛真的有一樣。
”

　　“等我奪回鬼帝的位置，我就去求他。
”

　　“真是難得。
”

　　忽然一個聲音響起來了。

　　誰在說話？

　　這裡隻有我和李衍兩個人。

　　李衍沒有聽到。

　　但是我聽出來了，是那個背影的聲音。

　　“難得有你求我的時候，所以我一定會把你。
”

　　他對我說話？
還是對着李衍？

　　“小子，從這兒往東去一千裡，有一尊石頭馬。
你把自己的鮮皿塗在馬的眼睛上，它就會帶着你飛走，穿過千山，來到一個宮殿，能不能撐到那個時候，就看你的造化了。
”

　　餘音杳杳。

　　任憑我怎麼喊，他都沒有回音。

　　我告訴李衍，他若有所思。

　　“你去吧。
”

　　他同意了。

　　“我會留下來，掃清首尾，等你回來。
”

　　我點點頭。

　　李衍派了一個小船，我順着陰河下去。

　　仿佛有一個手掌推動着，飛快地去了。

　　走啊走啊，不知道過了多久。

　　陰間的天地不會變化，沒有太陽和月亮，永遠都是灰沉沉的霧霭。

　　我走的快要絕望了。

　　忽然，一股聲浪傳來。

　　我睜開眼睛，前頭出現了一大片汪洋。

　　好大，無邊無際。

　　最重要的是，這裡的海水是金黃色地，仿佛澎湃着無窮的力量。

　　這裡是陰間嗎？

　　陰間怎麼會有金色的大海？

　　我沒有來得及做出反應，小船已經沖了出去。

　　從一開始，這艘船就不受我的控制。

　　大浪滔天，劈頭蓋臉地打下來。

　　我差點叫出來。

　　但是浪花到了船頭，就自動分開了。

　　安全了。

　　我總算是安心了，這裡生長着許多我從來沒有見過的生物，一頭青色的鸾鳥鋪開了翅膀，好大，把太陽都遮住了。

　　要是它能帶着我一起飛，那該多好。

　　不要多想，快點去找石馬。

　　這裡的海太大了，簡直是無窮無盡。

　　我餓了，就抓海魚來吃。

　　手指頭和腳趾頭都發白了，像是要爛了。

　　我隻好拼命地修煉金丹術。

　　陰陽兩股氣息，在我體内沖突着。

　　劇痛，每次都痛得我死去活來。

　　但是人是有耐性。

　　不管是哪種劇痛，漸漸地就會适應，漸漸地，在疼痛，我也學會了保持神智的清晰。

　　我要掌握住這種感覺。

　　沖突在我體内醞釀着。

　　我先是冷眼旁觀着。

　　有了把握，就試着去驅動兩者。

　　更加痛了。

　　但是我能忍。

　　我學會了，金丹術變得越來越純熟了。

　　我能夠引導兩股氣息，在體内自如地運轉着，越來越如意。

　　但是這兩股力量都帶着邪性，不斷地吞噬着我的健康。

　　手腳爛了。

　　喉嚨已經嘶啞了，不能發出聲音。

　　清晨，我是被痛楚折磨醒地。

　　有幾頭鹫鳥飛來了，落在小船上。

　　它們在啄食着我的身體。

　　我早就看到它們了，從前幾天開始，它們就一直跟着我。

　　雖然不認識，但是我知道。

　　鹫鳥有一種習性，喜歡吞噬腐肉。
它們會跟着快要死的人，等這些人死掉，就會撲下來，把屍體給吃光。

　　它們以為我死了？

　　我抓起一頭鹫鳥，就扔進了金色大海裡。

　　其它的被我吓跑了。

　　但是它們沒有飛遠，還在在我的頭頂盤旋着。

　　下次我真的死了，它們就要下來吃我了。

　　我心裡焦急。

　　石頭馬呢？
為什麼還沒有看到？

　　那個聲音應該不會騙我，沒有這個必要。

　　一股滔天大浪撲騰起來，氣勢駭人。

　　我瞪大了眼睛。

　　看的了。

　　海水中升起了一頭石頭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