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分家這種事情,說尋常也是尋常,畢竟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哪怕是那種傳承了幾百年的大世族也不敢保證一定不會分家,更别提像周家這種小門小戶了。
在大青山這一帶,對于分家一般就兩種情況。
一是遵循父母在不分家的規矩,也就是隻要上頭還有長輩在,底下的兒孫就不能提出分家一事。
最好的例子就是周家大伯娘和秀娘她倆的娘家,也就是楊柳村的王家,他們頭上的老阿太還在,因此王家是五世同堂,大幾十号的人。
這種情況下若是上頭的老阿太沒了,多半家裡的财産都是幾房均分的,再不然就是請族裡的族長以及宗老參詳一下,總之會給出一個大家都比較能夠接受的分家方案。
二是一成家就滾蛋,像張裡長他們家就是如此。
張裡長本身是家裡的長子,底下的弟妹甭管是娶妻還是嫁人,總之一旦成了親,那就立馬離開張家。
若是兒子則分得一部分安家費,閨女就更好辦了,不過是得些嫁妝罷了。
至于家中多半的産業則是歸張裡長所有,其他兒女是沒有資格分分家産的。
而周家又是另外一種情況。
周家阿奶明着就說了:“家裡的财産我會均分給你們仨,哪個也沒說我偏心眼兒。
”
話是這麼說的,可周家兒孫還是略有些感覺微妙。
怎麼說呢?
均分這檔子事兒,倘若今個兒是長輩沒了,請來族長和宗老幫着均分财産那是絕對沒有任何問題的。
可周家阿奶如今還活蹦亂跳的,她所謂的均分……
憑良心說,你信嗎?
得虧周家阿奶這幾十年來在家裡頭建立了至高無比的威信,以至于即便周家兒孫本能的覺得周家阿奶公平不了,也沒一個敢吭聲的。
且轉念一想,其實也未必不公平,畢竟周芸芸已經嫁了,還是帶着極為豐厚的嫁妝出嫁的。
周家阿奶即便再偏心眼兒,還能将周家的家産給一個外嫁女?
真要給,你倒是提前給呢,左右在嫁妝裡多給一匣子銀票,旁人也看不出來。
這麼一想,衆人就都淡定了。
不過,話雖如此,身為兒孫還是應該盡可能的阻止一下分家一事,哪怕隻是做做樣子呢?
這要是長輩一說分家,立馬上趕着叫好,這不是缺心眼是什麼?
當下,身為長子的周家大伯先開了口。
“阿娘,按說你打算怎樣咱們做兒孫的都不能反對,可家裡的孩子還沒成家呢。
你看,我家三山子,二弟家的三囡,還有三弟家的大金……”
“他們成不成家跟這事兒有啥關系?
”不等周家大伯把話說完,周家阿奶直接打斷了他的話,“難不成咱們老周家分了家,他們還成不了家了?
哦,三山子怕還真是成不了。
”
當然不是……
周家大伯遲疑了一下,他家三山子的情況其實很特殊,年歲到了,也有的是姑娘願意嫁,可三山子看不上,當長輩的雖無奈卻也不願意為了這種事情鬧得小輩兒心生怨氣,尤其結親又不是結仇,萬一三山子把氣撒在人家無辜之人身上,這不是作踐|人嗎?
在這種情況下,除非三山子自己想通,不然他就别想成親。
好在鄉下地界也不是那麼講究,哪怕三山子不成親,底下的堂弟堂妹們,隻要外頭人不嫌棄,也沒啥不能成親的。
“也不是說三山子一人,這不是還有三囡和大金嗎?
”遲疑了一下,周家大伯改口道,“三囡倒是不用愁,我是說三弟他們那一房,如今芸芸也嫁出去了,這要是分家了,誰管家裡的事兒?
”
三囡的親事自有她爹娘來操心,就算周家大伯是周家的家主也沒那麼大臉去管侄女的親事。
不過,他的擔心也沒錯,畢竟這會兒的他還不知道周家阿奶打算跟三房過日子。
當然,他很快就知道了。
周家阿奶翻了個白眼,很不客氣的道:“這事兒就不用你操心了,到時候我跟三牛和大金過,家裡頭的事兒我來管,大金的親事我來操辦!
”
“啥?
!
”周家大伯傻眼了。
可惜,周家阿奶才不管她兒子咋樣,直截了當的說出了自己的想法:“就這麼辦!
把所有的家産歸攏統計一下,先分成四份,我拿一份,其餘三份你們仨兄弟分。
到時候,我要是在咽氣前沒把錢花完,再分給你們仨。
”
這話一出,所有人都面面相觑。
其實,除非是按人頭分的,不然甭管怎麼說,占便宜的都是三房。
不過,大房和二房也沒法子,說到底周家的家産隻有極少部分才算是祖傳的,也就是已故的周家阿爺攢下來的。
絕大部分的家産卻是跟周家祖上沒有任何關系的,說難聽點兒,周家阿奶願意給誰就給誰,甚至誰也沒法說清楚,她手頭上究竟捏了多少錢财。
隻遲疑了片刻,周家大伯就做出了決定。
“阿娘,這些年來發生的事兒,家裡人都看在眼裡,要是沒有你,隻怕咱們老周家早就散了。
對旁的事兒我沒想法,就是阿娘……我到底是長子,本該由我來照顧阿娘你。
”
“免了吧,跟着你過,我操不完的心!
”周家阿奶斷然拒絕,“就算是分家了,我也得跟你叮囑一句,千萬别把家産給你婆娘,不然保不準哪天我就在街面上看到你們這一房排着隊出去要飯!
!
”
周家大伯被這話說得面紅耳赤,愣是半晌都憋不出一句話來。
倒是周家二伯,聽了這話立馬表态:“就照阿娘你說的辦吧!
”
二房衆人紛紛點頭,尤其是三囡,一疊聲的附和着:“阿奶說得對,阿奶最最厲害了,阿奶幹啥都是最對的!
”
“你個小馬屁精!
”周家阿奶立馬瞪了三囡一眼,可看她的面色,卻仿佛挺受用的。
又看向三房,“三牛、大金,你倆說呢?
”
周家阿爹這才仿佛如夢初醒一般,忙道:“阿娘你說了算。
”
大金更是直接棄權:“這有我啥事兒啊?
我都聽阿奶和阿爹的。
”
見二房、三房都這般狗腿,周家大伯簡直無奈了,不過仔細一想也沒錯,二房隻怕壓根就沒想過養老的問題,畢竟除非大房沒人了,一般是輪不到二房出頭的。
至于三房就更好解釋了,一則是因為老實,二則即便再老實也不傻呢,周家阿奶是帶着家産叫人養老的,又不是白吃白喝的,去哪兒都受歡迎。
想通了之後,周家大伯也隻能無奈的道:“那成,就照阿娘說得辦。
”
——早這樣不就成了?
周家阿奶再度橫了他一眼,緊接着就開始掰着指頭掐算起賬目來。
老周家原本就有三畝水田和八畝旱地,這是已故的周家阿爺留下來的遺産,依着規矩應該是分給長子,或者是由長子承襲多半,剩下的再給其他兒子。
周家阿奶懶得計較那麼多,索性越過底下倆兒子,徑直拍闆将這統共十一畝田地給了大房。
除此之外,老周家如今的宅基地,并上頭的房舍,理論上也該是給大房的,周家阿奶也一并給了。
這些算是祖産,接下來才是後來賺得的家産。
“……水田七百七十三畝,旱地二百六十一畝,黃金兩千兩,白銀三千兩,對了,還有糧倉裡的糧食數百石,家裡的家舍器皿和後院的那頭牛。
”
周家阿奶說的簡單,其實家裡的東西并不僅僅如此,不過因着其他的東西價值并不高,她懶得細算直接忽略不計了,想着她的兒孫應該不至于那麼眼皮子淺,也不會計較那麼多的。
然而,周家阿奶猜對了結果卻沒猜中過程,周家兒孫的确沒計較那麼多,卻不是心大,而是已經被吓懵逼了。
先頭周芸芸出嫁時,雖說周家上下都知曉她的嫁妝豐厚,可事實上還真沒人去計算過總數,尤其最值錢的壓箱金還被忽略了,隻道是沒幾個金餅。
事實上,周芸芸的嫁妝超過三萬兩銀子,可周家這頭還倒是幾千兩。
便是這幾千兩,他們也認為周家阿奶一定掏空了所有的家當,能留給他們的估計也就是這些年來置辦的田産了。
結果,卻大大出乎了他們的預料。
首先是田産的數目,盡管人人都知曉這些年來,老周家一直沒有停止過置辦田産,可畢竟沒人仔細的統計過,隻道每年買進不少,卻萬萬沒有想到,這些年下來,水田加上旱地,竟已經超過了千畝地。
莫說是在大青山這一帶了,便是府城的大地主,怕也就這麼多田産。
這算成銀子的話,早已超過了萬兩白銀。
其次便是金銀的數目,黃金兩千兩,白銀三千兩。
當然,零頭肯定是有的,周家阿奶不可能将日常花用都算在内,不過這會兒卻沒人在乎那些個零頭了。
市面上一金抵十銀,單是這些金銀便已價值兩萬三千兩了。
最後那些糧食、家舍器皿以及那頭牛反而不被放在眼裡了,畢竟是真的算不上什麼。
……
“哦,對了!
麻辣燙、烤串和串串香的買賣算一份,我做主就給老大一家了。
烤雞烤鴨、烤蛋,還有蛋包飯這些買賣,也算作一份,就給老二一家了。
大金自個兒弄出來的棉花糖、爆米花自然是給他的。
你們都沒意見吧?
”
還沒等周家兒孫從方才的驚吓之中醒轉過來,周家阿奶又開了口。
幸好,比起方才那些,這會兒的分配顯然沒啥震懾力,衆人隻帶着一臉茫然的神情,齊刷刷的點了點頭。
這些是真沒啥好争的,像麻辣燙等買賣,一直都屬于周家公中的,隻不過二房和三房在近兩年裡實在是抽不出人手來,幾乎都是以交錢交物的方式來抵勞力的。
也就是說,最近兩年操持麻辣燙買賣的本身就隻剩下了大房的人,如今順勢交給他們,也不算為過。
至于二房和三房的買賣就沒啥問題了,因為這屬于私産。
說真的,周家大伯很是有些愧疚。
明明他是長子,他的兒女也比二房三房更大一些,他還繼承了祖産,可如今看來,最沒用的就是他這一房。
或者還要再加一句,最鬧騰最會惹事的也是他這一房。
倘若今個兒他隻有孤身一人,說什麼也不能接受這種分配方式,可偏生他還有兒孫……唉!
周家阿奶一圈掃視下來,見确實沒人反對,又道:“那成了,我也不矯情,索性就按着實數分配。
”
所謂的實數分配就是有一算一。
像水田七百七十三畝,分成四份也就是每份一百九十三畝,多餘的部分歸她。
旱地二百六十一畝,便是每份六十五畝,多餘的還是歸她。
黃金倒是容易了,每份五百兩。
白銀則是每份七百五十兩。
至于糧食和家舍器皿也都平均分配,而後院的那頭牛則歸她所有。
周家兒孫:………………真是神他娘的公平啊!
!
還真别說,盡管這種分配方式略有些不要臉,可實在是太符合周家阿奶的性子了,以至于周家兒孫在咋舌之餘,愣是不覺得有什麼問題。
既然沒問題,那就照辦好了。
當然,即便是依着這種方式分配的,各房若是私底下有什麼交易,周家阿奶也不管。
——她這話是替自己和三房說的。
很明顯,打從周芸芸出嫁以後,周家阿奶就沒打算在楊樹村裡養老了,既如此,她要田産幹嘛?
當然是轉手賣掉了。
可一時半會兒她也絕不可能尋到合适的買家,那麼轉手給自家人是最合适的。
你說萬一沒人接手咋辦?
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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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虧這會兒沒人知曉周家阿奶心裡的想法,隻一個勁兒的盤算自家要哪塊地比較好,畢竟地也是有遠近好壞的,旱地的價格差距不大,可水田就不同了,上等水田跟下等水田,其價格能相差近一半。
還有就是距離遠近的問題了,老周家置辦了那麼多的田産,其中至少有八成離周家很遠。
在同等情況下,大家自然都想要離家裡比較近的田産。
于是,周家阿奶又開口了:“所有的東西我要先挑,就比如水田,我要當年從江家買的那一大片!
”
周家兒孫:………………行行!
您老人家最行!
!
隻這般,老周家開始了轟轟烈烈的分家,且周家阿奶非但要了最好的那一份,還轉手就賣給了二房,從中賺了好大一筆差價。
這還不算,她知曉三囡手頭上有一筆錢,特地挑了二十來畝好田,高價賣給了三囡。
除此之外,還有極多的糧食,先前老周家光顧着囤糧了,以至于越囤越多,幾年下來愣是攢出了一筆格外龐大的數目。
先前沒往心裡去時,倒是還好,如今因着分家一歸整,那數目簡直吓死個人!
當下,老周家又開始往外頭轉手賣糧了。
……
……
不出半個月,周家要分家一事,就傳遍了整個楊樹村,且還有向外蔓延的趨勢。
很快,遠在縣城的周芸芸也聽說了。
因着早已有了心理準備,周芸芸聽過就算了,弄得特地跑來告訴她這事兒的族人很是不痛快。
周芸芸就不明白了,這是打算看她的熱鬧?
可且不說周家阿奶絕對是偏心三房的,就算打算緊着其他兩房而委屈了三房,她這個外嫁女還能如何?
鬧了半天也沒弄明白特地跑來告訴她這個消息的族人的用意,周芸芸扭頭就将這事兒給抛到了腦後,有這個空閑她還不如多去寫幾筆字。
要知道,在開始了啟蒙教學後,她的學習能力連孟秀才也為之歎服。
唯一叫孟秀才格外不滿意的,則是周芸芸那筆狗爬式的字體。
憑良心說,将周芸芸那筆字稱為狗爬式,絕對不是嘲諷而是實實在在的贊譽了。
這真的不能怪她,哪怕不是毛筆字,周芸芸寫的硬筆字也好看不到哪裡去。
一則是因為她字體成型那段時間,正好是父母雙亡之際,煩心事兒一堆,誰還會在乎字寫得好看不好看?
二則上輩子她一念完書就再沒怎麼拿過筆,除了自己的名字寫得還算湊合外,其他的字那叫一個不堪入目。
在這種情況下,指望她把毛筆字寫出個型來?
做夢還比較快。
孟秀才格外無奈,他簡直不明白為何有着過目不忘本事的小妻子,竟能把好端端的字寫得不單歪七扭八的,還總是缺胳膊少腿兒呢?
周芸芸:…………呵呵,那是簡體字好嗎?
在孟秀才看來,若真的是蠢貨,那他也就索性放棄了,就跟放棄周三山一樣。
偏生周芸芸旁的方面一點就通,甚至這才不到一個月時間,就能自個兒拿話本子看了,還能根據上下文理解生字的意思,這說明她一點兒也不笨,完全是個可造之材。
“可造之材”——周芸芸就這樣開始了這輩子的讀書生涯,她本人倒是适應得蠻快的,畢竟孟秀才隻教她啟蒙課程,沒有上輩子的數理化折磨她,适應起來當然容易得很。
至于字的問題,慢慢練呗,左右她又不需要下場考試。
抱着這樣的想法,周芸芸把小日子過得悠哉悠哉的。
每天天不亮就起床,洗漱裝扮、生火做飯,小倆口圍着一張小圓桌美滋滋的用完了簡單卻不重複的早飯。
之後,周芸芸會出門同街坊鄰裡的大娘小媳婦兒一道去菜市口買菜,而孟秀才則去書房苦讀。
等周芸芸買菜歸來後,她會先去書房裡完成孟秀才給她布置的功課,瞅着時間差不多了,才出去洗菜做飯。
待用過午飯後,倆口子皆會歇個午覺,孟秀才會先起來,繼續去書房苦讀,而周芸芸每次都會晚上半個時辰,慢悠悠的折騰完自己後,順手做一些家務活兒,之後才去書房尋孟秀才,依舊是各幹各的,哪怕不想練字,拿本閑書看也無妨。
等晚間用過晚飯後,才是真正的教學時間,一般也就半個時辰左右,之後便早早的歇下,次日再過類似的生活。
這樣的小日子,看似略有些枯燥無味,周芸芸卻是過得有滋有味的。
她在娘家就習慣了日複一日的生活,哪怕周家阿奶天天叫她伺候魚祖宗,這日子不也一樣過下來了?
對了,還有魚祖宗。
虧得周家阿奶隻送了一對丹頂錦鯉,且孟秀才還是個識貨的。
因此,伺候魚祖宗這件事情壓根就不需要周芸芸沾手,孟秀才直接去買了個大口徑的細白瓷魚缸,就擱在書房的八仙桌上,每日裡都會給魚祖宗換水、喂食,伺候得可比周芸芸精細多了。
隻不過,就算周芸芸不需要伺候魚祖宗,這不是還有一隻鳥祖宗嗎?
别看孟秀才對魚祖宗這般照顧,他才懶得管那隻傻鳥呢。
一開始,看在周芸芸的份上,孟秀才還經常投喂。
之後他就發現這隻傻鳥壓根就不需要人理會,或者可以這麼說,越理它就越嘚瑟,一嘚瑟就習慣性的扯着它那破鑼嗓子,嗷嗷的叫個不停。
就因為這隻傻鳥,孟秀才不止一次的在寫文章的時候,猛的聽到傻鳥在外頭傻叫,然後手一抖就是一個墨團,直接毀掉一張紙。
這樣的好處也是很明顯的,因為不出一個月,孟秀才就覺得自己心态穩多了,私以為到時候下場考試了,甭管發生什麼樣的意外,他都能淡然處之。
然而,你以為這樣就好了?
那就太小看傻鳥的威力了。
也不知曉是不是因為天天偷聽孟秀才教導周芸芸,在将近一個月的時間裡,傻鳥愣是背會了整篇三字經,弄得孟秀才在無奈的同時,不禁連聲感慨道:“要是周三山有小八這聰明勁兒,我倒也不是不能抽出空來教導他。
”
周芸芸無語凝噎,小八則是無比振奮。
“三山子你個蠢貨!
蠢貨蠢貨蠢貨!
!
就那蠢貨還想考秀才呢!
他連童生都考不上!
考不上考不上考不上!
!
!
!
!
!
!
!
!
”
正叫得歡呢,小八徒然間一改音調,搖頭晃腦一本正經的念起了詩來。
“閣下何不同風起,扶搖直上九萬裡。
”
“你咋不上天呢?
你咋不上天呢!
!
!
上天呢上天呢上天呢!
!
!
!
!
!
!
!
!
!
!
”
孟秀才、周芸芸:……………………隻想送你上天!
就是因着家裡這隻傻鳥,這周芸芸倒還罷了,畢竟她的朋友少,會來縣城探望她的,除了周家阿奶就隻有周家阿爹和大金了,不存在任何形象問題。
然而,孟秀才就比較可憐了,他的同窗好友時不時的還是會過來瞧瞧他的,這一瞧問題就來了。
試問,能教導出這麼一隻傻鳥的人,這主子能有好?
尤其那些話,一聽就不像是周芸芸這個農家女能教出來的,所以……
背鍋俠就是這樣産生的。
日子就在這般鬧騰中過去了,就在周芸芸掐算着蜜月已過時,這天晚間,夜黑風高,不單他們小倆口早已進入了香甜的夢境裡,就連周遭好幾條巷子裡的老百姓們也都去跟周公約會了,徒然之間,異變發生了。
其實,出事是遲早的,誰叫孟秀才和周芸芸成親時排場那麼大呢?
哪怕并不是受邀的賓客,遠遠的瞧着這七十二擡嫁奁擡進孟家小院,還能沒個想法?
更别提當時雖有專人負責看管着那些個嫁奁,可到底都是敞開的,任人觀賞。
這不,一不小心就被人給惦記上了。
京城天子腳下尚且杜絕不了賊偷兒,縣城這種地方更是難以避免了。
賊偷兒也算是夠有耐心的了,惦記着成親那日的排場,生怕這二進小院裡住滿了人,一開始壓根就沒敢動手。
隻是,在連着觀察了一個月,确定孟家這頭隻有這倆看起來沒啥威脅的小夫妻後,賊偷兒決定動手。
區區縣城,沒什麼成氣候的大賊,有的隻是小毛賊兩三隻,而盯上孟家的便是仨兄弟,年歲都在二十往上,入行也有十來年了,不說趟趟收獲豐富,最起碼沒失手過。
當然,這也得益于他們的謹慎,哪怕豁出去白費時間,也絕對不會在沒有完全把握的情況下貿然動手。
而孟家,絕對沒問題!
!
真的嗎?
……
……
才怪!
!
賊偷兒仨兄弟是這樣分配任務的,老大負責探路,老二随後跟上,老三則負責騎牆頭上望風。
這本身是沒有任何問題的,且孟家小院也沒有喪心病狂的在院牆上做什麼手腳,主要是附近街坊鄰裡都這樣,頂多就是在家裡養條狗。
可孟家真心不需要,關鍵是除非從小狗崽子開始養,不然單是胖喵倆口子就能把人家狗給吓死,更别提還有傻鳥……咳咳,小八這個鳥型大殺器了。
于是,賊偷兒仨兄弟順順利利的開始了新的征程,老大和老二也的确穩穩的落在了孟家前院裡,老三則騎在牆頭上四下張望,還注意将自己的身形隐藏在院門高起的那一塊後頭,保管就算有人仔細看,也看不出啥問題來。
哪怕看出了啥也不要緊,這仨都是攀岩走壁的好手,到時候隻要老三給打個信号,仨人就能立馬飛快的躍過牆頭,消失在蜿蜒的小巷子裡,保準沒人能抓得住他們。
這不,一面暢想着得手後的美好生活,一面也沒忘了提高警惕,賊偷兒仨兄弟分工明确的進入了孟家,直接略過前院的竈間、柴房,連糧倉都沒去,他們的目标是周芸芸的那些嫁奁,而不是笨重的糧食。
略過前院往後院而去,因着先前踩過點,賊偷兒直奔正房旁邊的西耳房,正待動手之時,忽聽一聲凄厲刺耳的慘叫聲。
“周大牛!
周大牛你還在睡!
!
睡睡睡!
!
他娘的咋沒睡死你啊?
有人來了來了來了!
!
!
該死的憊懶東西,都給老娘起來!
拿刀子拿斧頭給老娘剁了他!
!
!
!
!
!
!
!
!
!
”
大半夜啊!
這可不是周芸芸上輩子夜貓子叢生的年代,而是所有人都習慣天黑立馬入睡的年代。
且這會兒,估摸着都有子時了,那可真的是寂靜無聲。
冷不丁的,小八就這樣瘋狂的慘叫出來。
當然不是它主觀的想要慘叫,而是它那破鑼嗓子,就算一本正經的說話念詩,也實在是好聽不到哪裡去。
更别提這會兒小八本身也有被吓到了,那聲音凄厲到幾條街開外都能聽到。
具體形容的話,單看賊偷兒之一的老三就知曉了。
人家正騎在牆頭上,繃緊着神經四下張望掃視着,結果就在這種情況下,徒然聽到了這麼恐怖的慘叫聲,驚得那老三一個倒蔥秧,直接大頭朝下從牆頭上摔了下來。
隻能說那人運氣還算不壞,孟家小院的院牆并不算太高,統共也就一人半的高度,約莫十尺不到的樣子,換算成後世的高度,估摸着也就兩米多的樣子。
大頭朝下雖然很慘,好賴不算太高,加上小巷子又不是大街,地上都是泥土,而非青石闆。
因此,摔的是挺慘的,卻好歹沒有當場殒命。
這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吧。
——尤其是跟他兩個哥哥相比。
若說小八的音波攻擊屬于精神類的,那麼占據了西廂房的胖喵倆口子就屬于物理攻擊了。
小八叫得如此凄慘,隔了兩條巷子的人們都從睡夢中驚醒了,更别說原就格外警覺的胖喵倆口子了。
當然,孟秀才和周芸芸也同時被驚醒過來,隻是他們的反應比較慢,哪怕人已經清醒了,身子骨還是本能的僵着,等他倆緩過來,披上衣裳穿上鞋子,再走出房門來到院子裡時,可憐的倆賊偷兒……
怎一個慘字了得。
莫說倆賊偷兒了,連周芸芸都被吓了個半死,畢竟任誰大半夜的看到倆團皿肉模糊的人形生物出現在自己眼前,都會被驚到的。
好在胖喵倆口子早已在周家阿奶的訓練下,學會了活捉獵物,尤其在周家的買賣上了軌道以後,經常會囤着活物等有需要時再殺。
虧得如此,不然就周芸芸那磨磨唧唧的樣子,等她出來後,看到的就是兩具屍體了。
饒是如此,小倆口也懵了好一會兒。
“是小賊吧?
”孟秀才先回過神來,皺着眉頭抿着嘴,略擡高了點兒聲音問道,“是小賊就吭一聲,送官也比送命好。
”
周芸芸這會兒也從驚愕之中回了魂,當下高聲喚了胖喵。
胖喵早已習慣了這種情形,就連他媳婦兒也是如此,聽得周芸芸的喚聲,這倆立馬離開了賊偷兒,轉而退到了一旁,卻仍虎視眈眈的盯着前方,一副随時随地都有可能撲上來的兇殘模樣。
賊偷兒都快吓得背過氣去了,哪裡還敢反抗,隻忙不疊的讨饒,甚至高呼願意投案自首。
彼時,小八卻仍在尖叫:“周大牛周大牛!
!
睡睡睡,睡不死你!
!
周大牛!
!
!
!
!
!
”
“小八閉嘴!
”周芸芸實在是忍不住了,直接叫了停。
可惜,小八那就不是能随便叫停的,興許周家阿奶有這個本事,周芸芸卻絕對沒有。
因此,兩個倒了八輩子黴的賊偷兒,一直到官府來人,期間就不停的經受着小八的魔音穿耳攻擊。
等官差到了以後,他們直接哭出聲來,啥都不求了,隻求立馬離開這人間煉獄。
官差是這條巷子的裡長去喚的,也是直到官差趕來,才愕然的發現孟家門口還倒了一個。
這深更半夜的,穿着烏漆墨黑的衣裳,還鬼鬼祟祟的蹲在人家牆根底下,一看就不是什麼好東西。
當然,官差不可能就這樣給人家定了罪,可想來隻要往公堂上一丢,就不怕他們不老實交代!
巧合的是,這賊偷兒仨兄弟,傷得最嚴重的都是雙腿。
老三是直接摔下來跌斷了腿,還順便把臉給磕平了。
老大和老二則是因為胖喵倆口子習慣性的在抓到獵物後,先把腿咬斷,結果就是這般湊巧,仨賊偷兒都崴了。
若是有條件好生醫治的話,估計還能痊愈,可想也知曉等待他們的将是什麼了。
至于孟家這頭,次日一早官差還特地過來調查了。
因着孟秀才是有功名在身的,再說這事兒本身就沒有任何争議,故而沒叫他往公堂上去,隻問了個大緻情況,得知孟家并未遭受任何損失後,這事兒就不了了之了。
當然,賊偷兒仨兄弟并不會就這樣被放過,畢竟他們是有前科的,官衙門會慢慢查找苦主,不過那就跟孟家沒啥關系了。
有關系的是,打從這一日起,孟家就成了所有賊偷兒揮之不去的噩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