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的人是嶽書震。
嶽書震從來都是不苟言笑,一副很有心機的模樣,可今日卻突然笑呵呵的朝周緻說話,周緻急忙站起身,朝嶽書震拱手道,“呵呵!
原來是嶽兄!
”
按照白嶽村的鄉俗輩分,周緻應該稱呼嶽書震為叔叔才可。
嶽書震是嶽家老太爺嶽順德的第四個兒子,今年才剛滿二十歲。
可嶽順德早已七十有餘,論起來他比周緻的老爹周鐵要高上一輩。
周緻自然也就比嶽書震小一輩了。
可因為都是舒呂村文會的成員,而且周緻和嶽書震年齡又相仿,嶽書震和周緻索性就兄弟相稱了。
嶽書震的座位的确離周緻的不遠,周緻的右面一張木桌前面的就是嶽書震的座位。
此時嶽書震早已十分潇灑的将筆墨硯台等物放置在桌上,考生們全部進入考場還需等上一段時間,嶽書震索性就湊了過來,仍然是呵呵笑道,“周緻賢弟,為兄早已聽說你這些時日讀書作文很刻苦哩!
其實這縣試也沒什麼,隻要是能破了題,文章寫的夠了字數,能稍稍看過眼去就能通過的。
為兄看過賢弟的文章,呵呵,為兄以為周緻賢弟通過縣試還是很有可能的。
周緻賢弟若是能一次中第,那在我們白嶽村定能引起不小的轟動呐!
”
周緻聞聽嶽書震說話,不禁越發感到奇怪。
這嶽書震平時不愛說話,可今日顯然有些反常,變得能說會道了。
這還不算,在周緻印象裡,舒呂村的文會活動嶽書震雖說參加的少,但自己的文章他卻是見過幾篇的。
而且當時嶽書震可不是這樣對自己評價的,他那時候是很敬佩自己所作出的文章,很有些恭維之詞,說自己縣試極有可能是中了案首的呀。
可今日卻是改了說辭,說自己很可能會過了縣試,這顯然前後矛盾啊!
反常,事出反常必有妖。
好在以前和嶽書震接觸的不多,周緻和嶽書震隻是一般關系,周緻又作為後世而來的穿越衆,稍稍琢磨便明了了嶽書震的心思。
嶽書震這明顯是在對自己進行心理打壓,他的目的是案首,而自己是他的競争對手,他這時候是在挫傷自己的信心呐。
好險惡的用心,以前怎麼就沒發現嶽書震是這樣的人呀。
明白了嶽書震的心思,周緻心下也就怅然了。
朝嶽書震拱手道,“嶽兄所言不差,周緻小子這次就是來試試,考中考不中都是無關緊要的。
畢竟這是一次練習的機會嘛。
以後小子經曆的考試多了,經驗也就多了嘛!
嶽兄可是了不起呐,放棄了童生重新參加縣試,那是要中了案首出來的。
嶽兄這份膽氣着實讓小弟佩服啊!
”
周緻幾句恭維之詞過去,嶽書震的臉色如常,不過周緻卻是見他好像不是在聽自己說話,而是眼睛望着别處。
顯然他是很有考前經驗的,不想被任何無用的言辭擾亂了心緒。
周緻就倏而話峰一轉,笑道,“不過嶽兄可曾看到,今年縣試的考生可是不少,有年邁的老者,更有七八歲的小童,如此多的人,想必這裡面也定然會有才學不淺之人。
嶽兄的文章固然了得,作為知心朋友,小弟還是提醒嶽兄一句,可不能掉以輕心,若是稍有不慎,那案首被别人奪去,嶽兄可是得不償失呀!
”
周緻說話之時,臉色分外凝重,一副無比誠懇,完全是為嶽書震擔心之态,這讓嶽書震沒有任何懷疑,嶽書震的一顆心不禁一震。
說起來嶽書震确實信心滿滿,這次是打定了主意要考一個案首出來的。
不過他在内心深處,還的确有些擔心,若是考不中案首,那未免會贻笑大方,再或者這次若是連個縣試都不能通過,那更是偷雞不成蝕把米,連個童生的功名都沒有了。
當然了,他這種擔心還是很小的,并不曾在他心裡掀起多大的波瀾。
可此時周緻卻一副好心腸的說了出來,讓他心中不免一驚,一種莫名的恐懼突然從心頭掠過、
嶽書震朝周緻淡然一笑,道“周緻賢弟說的不差,為兄定然小心應對。
其實功名于我如浮雲,并不重要的。
”
他這句話顯然說的是屁話了。
功名于他如浮雲,那他還從京師請來名師作甚?
這麼長時間的閉門苦讀作甚?
嶽書震的話音剛落,楊金山提着一個小盒子站在了嶽書震的右側,哈哈笑道,“哎喲!
真是幸運呐!
沒想到我和嶽叔的座位緊挨着!
嶽叔,一會兒考試的時候你可要多多關照啊!
”
楊金山是縣丞楊童的親侄子,而嶽書震是楊童的小舅子,他們兩人自然十分相熟。
嶽書震看到他,不由的眉頭緊皺,暗暗叫苦。
真是倒黴,這座位怎麼就和這小子緊挨着了?
嶽書震十分清楚楊金山肚子裡的那點兒文墨。
依嶽書震看來,這楊金山根本就寫不出一篇完整的文章,他來參加縣試,那是完全是瞎貓要碰死耗子,全看運氣的。
可自己卻和他緊挨着,這一會兒考試起來,少不得這小子要麻煩自己,抄襲自己的文章了。
考試需要的是一個内心平靜,有了楊金山這樣的貨色在一旁打擾,這可不是一件好事。
嶽書震有心立刻去尋教谕或是考官央求調換座位,可就在這時候,考場中突然鑼聲一響,一名差役高聲唱道,“諸生注意,開考時辰已到,請諸生坐好!
”
他的話音未落,慶都縣知縣陳光耀從外面進來。
他身後跟着的是十幾名差役。
考場頓時無比安靜,衆人都齊齊擡頭看着陳光耀。
陳光耀是縣試的主考官,從出題到閱卷都是他一個人的事。
此時陳光耀微微颔首,道“諸生先在考卷上填寫好姓名和座位号。
盞茶之後,公布考試題目。
”
考生們便研磨,而後開始在考卷的左側寫上自己的姓名和座号等。
盞茶功夫過去,陳知縣身後的十幾名差役每人舉着一塊題牌開始在考場中慢步行走。
題牌上寫着的就是今年縣試的兩道四書小題。
周緻的眼力很好,離老遠便看清楚了題目,嘴角不禁微微揚起,流露出絲絲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