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打鬧的累了,我笑着坐在雪地上。
遲來的無憂無慮的時光,溜走的如此迅疾,我回想現實,沒了笑容,看顧身側的蕭奕然,問道:“豫王怎麼來的這麼快?
算算他離京的時間,今天才是第八天。
”
蕭奕然解釋道:“和我們乘坐馬車,日裡耽擱,夜裡在驿館歇腳不同,豫王和他的親随,所騎都是快馬,又日夜兼程,所以幾日便能趕到。
”
我有些憂心道:“雲山先生他們擋得住豫王嗎?
豫王帳下的那些心腹親衛,皆能以一擋百。
”
“小艾的武功,和先生的智慧,他們相當于一個我。
勇烜他們的功夫也都還好。
應該能夠抵擋豫王些時候。
”蕭奕然笑道。
蕭奕然的那些從人,有醫術精湛的,有能裁衣縫制的,有烹饪技術趕得上禦廚的,每每讓我驚奇不已。
我挑眉道:“你說他們的功夫還好,應該就是很好了。
”
蕭奕然不吝承認道:“嗯。
差不多吧。
不過,他們最多也隻能抵擋豫王半日。
沒有我主事,雲山先生畢竟沒有被正式任命官職。
何況對方有豫王瑞王兩位王爺。
不僅雲山先生主持大局受掣肘,勇烜他們對敵起來也不太敢放手。
”
我抱膝與他道:“他們縱是能永久抵擋豫王,我們也不能永久逃避。
想想等下下山,便要面對豫王,我的頭已經大了起來。
不管怎麼說,我都還是他的王妃,我們有了私情,還被他逮個正着,我們是理虧的一方。
”我皺眉失笑,“奸夫淫婦,就是我們這種情況。
”
蕭奕然亦是失笑,他望着我道:“豫王不可能給你一封休書,我本想,此次回京後,将我們之間的私情上呈皇上,讓他出面解除你與豫王的婚姻。
然而從雲山上下來,我沒有再讓小艾給你易容,導緻豫王知曉風聲,在那些勢力離京後奔你而來。
此事免不了鬧大。
是我當初考慮不周,讓你名聲受損。
”
我望着蕭奕然,“你不也同樣名聲受損嗎?
”
“誘拐,勾引有夫之婦?
”蕭奕然笑了道:“今日之後,我應該會名聲大噪的。
于黎民百姓而言,他們記住我這個奸夫,可比記住丞相懲治貪官污吏的事迹要記的牢固。
”
我扶額笑了起來。
蕭奕然望着我,無奈道:“皇上不會容忍一個背叛皇家的兒媳,回京之後,無需我進言,他也會解除你與豫王的婚姻。
隻是返回京城的這段時間,為身份束縛,夾在豫王與我之間,你可能會不太舒心。
”
我無奈笑過,對蕭奕然道:“時辰不早了,我們回去了吧。
雲山先生對陣豫王也是夠辛苦的。
”
“好。
”
“等等。
”我叫住欲起身的蕭奕然,“我儀容亂一點也不要緊。
你可是身處高位的相爺。
剛剛與我打鬧,頭發都亂了,我給你整理一下頭發,我們再走吧。
”
我傾身過去,欲理他的鬓發,蕭奕然卻擒住了我的手腕。
我不解地望向他,隻見他望着我的深幽黑眸一片沉暗。
“不要這樣碰我!
”蕭奕然糾結擰眉,嗓音暗啞道:“我已經等到了你願意将身心交給我的這一天。
我不需要再按捺我對你的沖動。
你主動親近我,我根本無法克制抗拒。
我倒是不介意與你雪地纏綿,可我怕加重你的寒疾!
”
我心中糾結望着蕭奕然,片刻,從他手中掙脫我的手腕,起身,往一旁的駿馬跑了過去。
我的額頭抵着馬鞍,臉上失笑,真是,能不能不要老是去提溫柔鄉,偷食禁果,沖動纏綿這些事情?
雖然……我也很想和他真正在一起。
蕭奕然望着我,他在雪地上坐了一會,沉暗的黑眸泛起點點笑意後,才起身,閑适地往我走了過來。
“上馬。
”他俯身,帶笑看着還将額頭抵着馬鞍的我。
我擡起頭看他,問道:“我騎馬,你是要牽馬嗎?
”
蕭奕然帶笑看我,“我還有一點微薄的意志力。
”
他上了馬,伸手向我。
……
不似來往香寒山的縱馬馳騁,回去的一路,蕭奕然任由座下駿馬慢跑緩行。
與他這樣安甯的時光即要結束,我也有一些不舍,我放松了身軀,靠在他的兇前。
他雙臂攏抱住我,下颚摩挲着我本就已經蓬亂的發頂。
沒有再回去草海,蕭奕然驅馬直接回去了驿館。
“相爺。
”鬼嘯在驿館門口相迎,鬼嘯回禀道:“草海那邊,雲山先生已經快頂不住了。
”
“嗯。
先生一介布衣,能夠抵擋盛怒之下的兩位王爺半日,我很滿意。
”蕭奕然下了馬,伸手拉我下馬後,徑自與我進去了驿館,與鬼嘯吩咐道:“發信号示意先生不用再頑抗豫王。
”
“是。
”
……
驿館的花廳裡,我與蕭奕然圍爐而坐,甫時我與他都已梳理過蓬亂的頭發,且已用過晚飯。
晚霞中,蕭奕然在爐子上溫着酒。
除了應酬,蕭奕然政務繁忙,私下很少喝酒。
此時卻将溫好的酒,倒了杯在他自己面前的酒杯裡。
他執着酒杯,靠着椅背,慢慢喝着。
想着等下要面對東方明日,我有點緊張,想找點話說。
我看顧蕭奕然身後立着的鬼嘯,問道:“鬼先生的内傷好了嗎?
”
鬼嘯颔首道:“已好。
”
我繼續找話道:“昨天我看到鬼先生和小艾在驿館的别院裡演武,鬼先生的武功真是不錯。
”
“二小姐若是看到相爺手下,那些沒有露面過的江湖高手動手,就不會這樣說了。
我的武藝隻是将就。
”鬼嘯微露驕矜道:“不過相爺說,我有将那些江湖高手聚在一起,讓他們聽命行事的才能。
所以,相爺手下江湖高手這塊勢力,一直是我在打理負責。
”
鬼嘯話落,我們所在的庭院外,動靜已經傳來。
我循聲看去,東方明日已經疾步踏進了院内。
經過半日的打鬥,他風塵仆仆的王袍染了不知他自己,還是蕭奕然從人的皿;他的頭發散亂,與我和蕭奕然從香寒山回來的蓬亂頭發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他輪廓分明的臉龐,淩厲猶如斧劈刀削;那雙曾令我沉醉的黑亮明眸,此時也已染上了陰鸷。
想是疾急駕馬回來,他手裡還擒着馬鞭。
東方明日進來庭院後,目光徑自看向了我。
不複在草海見到我,就捉上了奸,他目光裡一片荒漠。
此刻他看着我,目光和在草海看着蕭奕然時,一般的鋒銳淩厲。
他握着馬鞭的手,下意識地搏動了一下。
我恍惚有種錯覺,他想拿鞭子抽我一頓。
但……可能,真的隻是我的錯覺。
他陰鸷的目光掃視一眼,花廳裡的蕭奕然和鬼嘯,他握着馬鞭的手平靜了下來。
他将馬鞭扔給了一旁侍立着的,驿館裡的侍從。
“三哥!
”
突聞包子的聲音。
包子疾步跑進庭院,正好見到東方明日将手中馬鞭扔向侍從的一幕,包子頓時松了口氣。
蕭奕然一直淡淡看着東方明日握着馬鞭的手,直到東方明日扔掉了手中的馬鞭,蕭奕然才又呷了口酒。
東方明日扔掉馬鞭後,徑自走向了我。
明明一身,披星戴月日夜兼程奔我而來,就捉上了奸的嫉怒;明明一身,被他捉奸,我還和蕭奕然跑了,他被雲山先生和蕭奕然的從人阻攔,打鬥半日的憤恨。
但所有的嫉怒憤恨,似乎都随着他将馬鞭扔掉的動作,被他生生按捺了下來。
他走向了我,在離我丈遠處的距離駐步。
他看着我,目光仍舊鋒銳淩厲,卻帶着權衡利弊,甚至委曲求全的理智。
“跟我回去!
我既往不咎,當作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他委曲求全地對我道。
我望着東方明日。
他沒有回來驿館,我沒有面對他之前,我甚是緊張。
當真正面對他,我心中的緊張反而消卻了不少,更多的是,對他對我的感情執念的歎息。
我不想跟他繞圈子,打太極,優柔寡斷,拖泥帶水。
我想跟他速戰速決。
我挑起矛盾,激怒他道:“我喜歡上了别人。
我已經不貞不潔,你真的可以既往不咎,當作什麼都沒有發生過嗎?
”
東方明日臉色鐵青,他一隻拳頭,握的青筋崩起,良久,拳頭又慢慢舒展開來。
“可以。
”他看着我,屈辱地道。
我微怔地看着他。
換做以前的他,皿氣方剛的他,我這般激怒他,他早與我挑起戰火了。
此次,他卻委曲求全如斯。
激怒無用。
我有些不知怎麼應對,執念如此之深的他。
我隻曉得,該将我的立場表明:“你做的到既往不咎,我卻做不到,當作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
我已經,喜歡上了蕭相。
”
我望着東方明日,起身緻歉道:“對不起……”
蕭奕然望着東方明日,他放下酒杯,也起身道:“在這個世上,美人,珠寶,權貴,沒有什麼能媲美奚玥。
我想殿下也如是想。
我知道,無論我做什麼,都彌補不了殿下失去摯愛的傷痛。
可是我還是想對殿下做出補償。
殿下生來即是皇家貴胄,不缺美人珠玉,我願意傾我之力,助殿下坐穩東宮之位,他日亦會力保殿下登基。
——以皇上對殿下和蔡帥的猜忌,和對惠王殿下的喜歡,我助益殿下,應該比殿下自己謀事要容易太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