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十七,慶元三年即将過去,也是在去年的這一日,李伯言穿越到了大宋。
去歲今朝,想來又是一年了。
天灰沉沉的,下起了小雪。
年終盤賬,李伯言其實心裡有個二五六了,别看生意做得老大,其實這半年來,真的是賺到的都搭在了裡邊。
馬車進了城,唐睿四處探看着,轉身望向馬車之中,喃喃道:“永州還真不能跟蘇州比。
若是在蘇州,這會兒,街上的爆竹聲都不帶斷的。
”
李伯言笑道:“想家了?
”
自從來了永州,唐睿幾乎都是在莊子亦或是天上人間呆着,也不怎麼出去。
唐睿沉默,望着窗外的飄雪,眼睛迷離了,繼而道:“想我娘了。
”
李伯言将頭瞥向車外。
已亡人,除了思念,還能有何補償?
他的親娘,是沒有見過面,但是他比唐睿幸福,因為他有六個娘!
馬車到了天上人間,李伯言先讓唐睿下去,自己準備去拜訪一下如今握在手中的“四個三”。
趙汝愚、周必大、葉适,都在慶元黨禁的五十七人名單之列,放翁雖然名聲在外,然而限于詩詞,至于朝堂上的力量,微乎其微。
就是這手頭的這兩個老人外加兩個半老之人,卻讓李伯言看到了大宋未來的希望。
有什麼能比希望更加讓人怦然心動的?
沒錯,現在他們在朝堂上無半點作用,就像四個最小的三一樣,不過一旦扔出去,那就是一把炸彈!
車到了陸遊的小築邊,李伯言下馬,将皮裘裹在了身上,推開積雪的竹門。
薄雪遇上李伯言的手,瞬間化為了水。
“你怎在這?
”李伯言見到一襲白衣,抱着那隻死肥貓,略有驚訝地問道。
仇巾眉看了一眼,反問道:“我怎不能在這?
”
“不是……”李伯言語滞,居然找不到什麼理由,然而心中卻有怒火。
難不成仇巾眉還要給放翁做妾?
也不看看放翁多大歲數了!
有這個心,也沒這個能力不是!
“阿媚,誰啊?
”書童扶着放翁緩緩走來,見到是李伯言,便笑道:“原來是大郎啊,你看看,你這忙着生意,把侍女都落在我這裡了不是?
”
“放翁……”仇巾眉聲音跟蚊子一樣,皺眉看着陸遊,似乎責怪這位偶像多嘴。
李伯言一把抓過仇巾眉有些熱乎的手,笑道:“是,麻煩放翁照顧了,我這就帶她回家。
”
“哈哈。
”放翁捋須笑着。
仇巾眉掙脫開了李伯言的手,柳眉微豎,似乎在無聲地抗議着不滿。
“大郎啊,你過來有何要事?
”
李伯言回過神,“天上人間設宴,請放翁挪步過去,馬車在外邊備好了。
”
陸遊笑得合不攏嘴,道:“好好好,阿柒,照顧好貓。
”陸遊原本是不貪口舌之快的,然而也被劉記的美食吊住了胃口,也不是什麼外人,便爽快地答應了。
李伯言将放翁扶上馬車,說道:“放翁且去,老師、葉先生還有周相公,差不多已經到了。
我去見一見範公。
”
陸遊深有意會地拍了拍李伯言的手背,說道:“莫要強求,今日不同往日。
”
“明白。
”
仇巾眉也要上車,卻被李伯言拉住了。
“你是我的侍女,跟我走。
”說話間,已經将一把傘遞給了仇巾眉。
兩人目視了三息時間。
“看什麼?
撐傘。
”
仇巾眉這一回破天荒的沒有拒絕,将傘接了過去,緩緩道:“你還怕永州城之中有人對你不軌?
”
李伯言抖了抖皮裘上的殘雪,笑道:“要對我不軌的人多了去了,仇姐姐可要保護好我。
”
仇巾眉撐起傘,獨自朝範宅走去。
“……”
頭上雪花飄飄的李伯言,吹着潇潇的北風,扯了扯嘴角,這尼瑪,坑爹啊!
……
……
大宋的冗官之毒,基本上屬于人多職少的局面,導緻很多官位都是虛職,某某別駕、某某通判、某某團練副使之類,都是清閑到無事可幹的二把手、三把手。
出任知州,本是一年一考,兩年一任,然而範念德在知永州一年,就召回京中的,也很常見,畢竟一把手的位置,也經常調動,幹滿兩年的恐怕一半之數都懸。
沒辦法,除了三年一次的科舉,有官隻是代表你有俸祿,有權的,又是臨時工,這樣的例子比比皆是,幾乎都成了縱觀上下五千年來,官員更疊最頻繁的朝代。
家家戶戶都在準備過年,然而老範家則不然。
急召回京,是喜是憂,從範家人臉上就可以看得出來。
“大郎來啦,裡邊坐吧。
”茹娘指揮着人搬行李,笑道:“沒想到才半載,又要回臨安了。
”
冰冰在屋裡拿着雪球跑來跑去,跟範欽嬉鬧着。
老範要升遷了,也顧不着範賤人的課業了,由他在玩鬧着。
“慢着點。
”
“诶,大郎來了?
是來交課業的?
”範欽朝李伯言的肩上拍了一下。
李伯言淡淡一笑,道:“過來找你爹來的。
”
範欽兩腿夾着冰冰,在她小臉蛋上捏了捏,道:“叫你還亂跑,把雪扔了,瞧把你手凍得,跟蘿蔔似的。
”
“哦!
爹爹要升遷咯!
”冰冰咧着嘴輕笑着,就連仇巾眉,都看着這個瓷娃娃,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李伯言想着,是不是也拿二狗、三炮來吸引吸引仇巾眉,倒是個好主意。
在襁褓中的二狗、三炮,再一次被李伯言這個無良大哥給賣了……
“愣着幹嘛,自己過去啊,還要我給你指路啊。
”範欽沒收了冰冰手裡的雪球,朝李伯言努了努嘴,一副習以為常的樣子。
确實,這大半年來的相處,範李兩家跟自家人沒什麼區别。
李伯言笑笑,用手捏了捏一臉警惕的瓷娃娃,“冰冰還是不長個啊。
”
在那粉撲撲的小臉蛋上,留下了倆指印,在小妮子張牙舞爪的恐吓下,朝書房走去。
“四哥,那壞蛋欺負我,你也不幫我,就看着他欺負我啊!
”小妮子一臉地不悅,小嘴嘟囔得跟挂了油瓶似的。
範欽摸了摸小妹松軟的頭發,笑道:“乖啦,咱們就要走了,他再欺負你,以後也欺負不到你了。
仇姑娘,裡邊坐吧。
”
仇巾眉點了點頭,坐在了堂上。
不知為什麼,她能感覺得到,在這範家人愉悅的升遷氣氛下,她感覺出了李伯言心中的異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