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吹稻花香,春分播種的早稻,在清明雨前插下秧,到了芒種時節便開了花。
永州的佃戶相比較接近五萬的主戶來說,不多,但卻是相處最融洽的時光。
稻田上,綠油油的一片,看着長勢喜人的很。
李伯言“凱旋而歸”,回到了永州,開始準備着手來填今年的大坑。
趙汝愚走進有些悶熱的暖房,看着一片綠油油的植株,問道:“大郎,這是變異的稻種?
瞧這葉子也不想啊。
”
李伯言嘿嘿一笑,說道:“老師您把一株起來便知到了。
”
趙汝愚連連搖手,謹慎地說道:“如此神物,這都還沒有結穗呢,把一株就少一株,要誇大種植就不易了。
”
趙汝愚說得也不錯,如果一株稻子上結一百粒穗,若是現在拔了,明年就相當于少了一百株秧苗,收成就少了一萬多粒穗,後年就是少了一百萬粒!
少一年就相當于少了一個幾何倍數的增長,自然舍不得拔。
“老師,拔起來吧,成熟了。
”
趙汝愚擦了擦眼睛,瞥了眼李伯言,說道:“老師還不至于老眼昏花。
這明明沒結穗,你非說成熟了,這是吃葉啊,還是吃莖呐,能有畝産二十石麼?
休要戲弄老夫。
”
“您拔了就知道了。
”
趙汝愚也被李伯言說得煩了,俯身将袖子撩起來,一把攥住貼近地面的莖葉。
“嘿!
”
“嘿!
”
“诶呦,還挺沉呐,大郎啊,這稻穗莫不成是長在地下的?
”趙汝愚搖了搖松動的土壤,終于稍稍直起來一些腰。
終于,一連串黃不溜秋的土豆,帶着泥兒被拽了起來,差點摔趙汝愚一個大馬趴。
趙汝愚湊近了,大眼瞪小眼地看着那幾個沾了泥的土豆,摘了一個,放在李伯言面前,疑惑地問道“這就是你跟為師說的稻米?
”
李伯言無辜地接過土豆,笑道:“我可沒有和老師說稻米,隻是這玩意兒能畝産二十石罷了。
”
“這個能吃?
”
李伯言又拔了一株,說道:“老師,試試我的手藝?
”
“你?
不會是拿到劉記去吧,不去不去,我這心煩着呢,今日不把話說清楚,哪兒都不去!
”
李伯言笑道:“就在莊子上,馬伯,去生一堆柴火。
”
“诶,好嘞。
趙相公,小老兒先退下了。
”馬伯露着幾粒黃闆牙,嘿嘿地笑着。
柴火堆很快就生好了,七斤将鍋架在上邊,問道:“少爺,您這是要炒菜?
要不要給您拿些油鹽醬醋?
”
李伯言搖頭笑了笑,将手上幾個其貌不揚的土豆丢到火堆邊烘烤。
一旁的趙汝愚坐在竹椅上,目光懷疑地看着他,不相信地問道:“大郎啊,光這麼烤,就能吃了?
要不要摻點水什麼的?
”雖然一輩子沒做過飯,但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趙汝愚就看着這幾個黃泥巴似的土豆放在火堆邊,不免提醒了一句。
過了良久,李伯言将幾個烤好的土豆撈了出來,對七斤說道:“去,拿些鹽來。
”
烤好的土豆,剝了外邊有些發脆的皮,再撒上點鹽,就能将原本軟糯的香氣味道發揮到極緻,不需要任何佐料。
趙汝愚接過李伯言遞來的土豆,懷疑地看着他,“大郎,這玩意能吃嗎?
怎麼從來沒見過?
”
“放心,絕對好吃。
”
李伯言都這麼說了,趙汝愚也勉為其難地拿牙齒磕了一點,嚼在嘴裡。
“老師覺得怎麼樣?
味道如何?
”
趙汝愚頭一回沒吃出什麼滋味來,又咬了一口,有些發燙的土豆在舌尖滾動了幾下,呼了幾口氣,點了點頭,道:“倒是不難吃,隻是味道挺淡的。
”
李伯言笑道:“撒點鹽粒,老師再試試滋味。
”
趙汝愚撒了點鹽,也不顧多燙,就往嘴裡一塞。
“嘶……好吃!
噴香軟糯,這是什麼呀?
為何老夫怎麼從來沒吃過?
”
李伯言也拿了顆烤好的土豆,放了點鹽粒,嚼在嘴裡,道:“老師其實吃過的。
”
“吃過?
”趙汝愚回味了一番,皺眉道:“我怎不記得?
”
李伯言笑道:“老師忘記了?
茄汁薯條。
”
“哦!
就是那個入口酸甜的?
那味道天差地别啊。
”
李伯言說道:“那茄汁薯條的原料便是這個土豆。
隻是經過油炸,配上醬料,這滋味就不一樣了。
這樣的烹制方法,劉記是能做到,但是若是遇到災年,那些災民呢?
”
趙汝愚停下了嘴中的咀嚼,盯着手裡的半個土豆,忽然愣住了。
“大……郎,你讓我緩緩。
”
“啊?
老師您是噎着了麼?
七斤,那些水來。
”
趙汝愚搖頭道:“不!
不用。
你是說,此物的畝産值有二十石?
”
“是啊!
”
趙汝愚拿着土豆的手忽然顫抖起來,不知不覺地老淚縱橫起來。
二十石!
二十石啊!
有如此神物,大宋何愁養不活所有的流民?
趙汝愚看李伯言又要将幾個生的土豆往火堆裡放,連忙阻止道:“大郎,聽為師一言,可好?
”
“老師您說。
”
趙汝愚緊握着還沒被李伯言放到火堆邊的土豆,說道:“從即日起,為了大宋那些還無米可食,無田可種的流民,就當是為了他們,不要再浪費任何一個土豆了,劉記也莫要再賣了,可好?
早知道此等關乎國之生計的神物在,當初怎忍得下心,圖那一時的口舌之快!
”
李伯言笑道:“老師放心,今年土豆已經可以收割了,一百畝,明年就可以種一千畝左右了,再過三到四年,就可以推廣全境了。
”
趙汝愚喜道:“好啊,好啊!
”說着,顫巍巍地又啃了一口土豆,“此物能果腹,味道不差,妙哉!
”
李伯言說道:“種植不是難事,老師,若要推廣,就不是咱們能決定的了。
”
“那畝産七石的稻米呢?
在何處?
”
李伯言苦笑道:“再過一個月,先生便知曉了。
”
李康達忽然跑過來,說道:“伯言,呀,趙相公也在啊,正好。
”
“康達有何事?
”
李康達朝趙相公一拜,道:“您的門生,伯言的同門,出事了。
”
“黑炭?
”
“潘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