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伯言對于唐家的打擊,無疑是重創了和豐樓。
前些日子剛剛扳回了一些頹勢,在三元樓的酒肆開始傾銷酒水之後,一瞬間,好轉之勢土崩瓦解。
幾個城中纨绔圍在落魄的公子哥前,玩味地笑道:“這不是大名鼎鼎,唐太歲家的睿公子嘛,怎麼落魄到灰頭土臉,如喪家之犬一般?
啧啧,唐家大老爺真是心狠呐,虎毒還不食子呢,居然将兒子逐出家門,真是心狠手辣。
”
“滾!
”唐睿吼道。
“呦呵,還挺硬氣。
你以為你還是唐家少爺不成?
被自己老爹逐出家門,有臉活在這個世上?
給我打!
平日裡不挺牛氣嗎?
今日咱們好好會一會唐家睿公子!
”
一群人将唐睿圍在巷角,時不時拳打腳踢。
唐睿開始還反抗幾下,後來因為實在是餓得四肢無力,倒在角落裡,任人宰割。
李伯言跟段景站在遠處的穿堂口子邊,看着這幕富家子落難記,段景怕唐睿被打死,就問道:“東家,要不咱們去搭個手?
好歹當初您在牢裡,他還救過您呢。
”
“他那是救?
自己蠢!
”李伯言緩緩道,“我就沒見過這麼蠢的人。
當吧,想當孝子,那就讓他體會體會,人蠢到一定境界,這個世道會如何回饋他吧。
”
那些人拳打腳踢了好一會兒,見到唐睿像頭死豬似的不動彈也不叫喚了,便收了手,畢竟打死了可要償命的。
“今兒個就放了你,下次再讓我見到,看到本公子不行禮,讓你吃不了兜着走!
”
一群纨绔牛氣沖沖地離去了。
過了半響,唐睿才艱難地爬起來,靠着牆角喘着氣兒。
“子睿兄,這次是跌得不輕呐。
”
唐睿艱難地擡了擡眼皮,見到是李伯言,嘴角露出冷笑,“大郎是過來看我笑話的嗎?
”
“你都落魄成這樣,全蘇州城的人都看你笑話,差我一個嗎?
”李伯言将唐睿攙扶起來。
這家夥腿一軟,又給撂倒了,靠在牆角,不知道是在哭還是在笑,“我爹把我趕出家門,趕出家門了。
連大父都說錯不在我,他居然為了把持家裡生意,把我趕出家門了?
他對得起我死去的娘嗎!
”
李伯言跟段景,一人一隻胳膊,将唐睿扛了起來,緩緩朝穿堂口的馬車走去。
“所以說你笨啊,當初就跟你說别回了,你非要回去,唐家不拿你當人,又不是一天兩天了。
”唐睿要回去當孝子,李伯言隻能說,蠢得可憐。
唐茂川是什麼人,六親不認,生出來的兒子,又是如此器重的長子,六親不認不很正常。
唐睿被擡到馬車上,李伯言叉着腰,喘勻了氣兒,說道:“看在你那日敢來牢裡告訴我的份上,現在給你兩條路,第一條,拿錢,滾蛋;第二條,跟着我,幹翻唐家,你自己選吧。
”
唐睿目露驚色,“幹翻唐家?
大郎你在說什麼渾話?
”
“怎麼?
認慫了?
那就拿錢滾蛋。
”
李伯言上了馬車,吩咐馬夫道:“先去醫館吧,這被打得,都成豬頭了。
”
唐睿靠在軟軟的墊子上,艱難地将一塊花糕塞入自己的嘴裡,笑得跟個智障一樣,淚水嘩嘩直流。
“老子要踏平唐家!
”
段景鼠軀一震。
完了,兩個瘋子碰到一起了!
……
……
“怎麼會這樣!
他張廣前是瘋了嗎?
跟我們唐家硬碰硬?
”唐德軒大發雷霆,和豐樓的生意剛有起色,今日忽然傳來噩耗,張家的酒肆開始傾銷,打折促銷不遺餘力!
一瓶紅葡萄酒擺在唐家的桌子上,這是剛剛花了四百文,從張記的酒肆買來的。
“奢侈啊!
這等上好的琉璃寶瓶,居然用來裝酒,難怪即便是果酒,那些人都肯花四百文買下來了。
”唐二爺拿着瓶身轉動着,要不是身為唐家人,他現在也想去搶購了,買個瓶子也劃算啊。
“張廣前,這個混蛋!
”唐軒德捏着拳頭嘶吼道。
唐二爺冷冷一笑,道:“大哥啊,放翁的字,子充公的賦,這些大儒雅士,肯為一家酒肆作賦,你覺得是張廣前時來運轉了?
”
“那是為何?
”
“李伯言幹的。
我打聽過了,從這酒啊,也是從永州運來的。
”唐二爺将瓶塞拔開,酒紅色的液體倒在瓷盞當中,露出錯愕的震驚之色。
“這什麼果酒,居然氣味如此濃郁?
”
唐德軒轉過身,搶過瓶子,倒了一杯在盞中,一口飲入腹中。
“果香濃郁,是果酒不假,但是……為何毫無酸澀之感,味道如此純厚!
這究竟……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
唐家二爺長歎一口氣,“早就說不要跟李家大郎作對,不要作對,現在好了,人家是盯上咱們了。
味精、果酒,還有這個瓶子,我的天,這都是如何做到的?
”
“查,給我派人去永州查。
賄賂他們李家的管家,一定要把這個做酒的人給我找出來!
”唐軒德已經失了志,他無法容忍有這樣的怪物存在,不僅僅是對于這些味精、果酒以及酒瓶的一無所知帶來的恐懼,更加是無法容忍,這樣的怪物,已經盯上了唐家,想要把唐家一口吃了!
唐家二爺搖頭,帶着酒瓶出了書房。
“爹,咱們要不要去跟李伯言交流交流?
”
唐明德搖了搖頭,道:“如今不論是你大父還是你大伯,都已經跟李家勢不兩立了,咱們再去跟伯言接觸,無異于自尋死路,還是靜觀其變吧。
對了,讓你去找睿兒,找到沒有?
”
唐景搖了搖頭,道:“下落不明。
”
“唉,你大伯他,已經是色厲内荏了。
”
“爹您的意思是……”
唐明德歎道:“當年的李半州,讓你大父耿耿于懷了大半輩子,說到底,還是懼怕。
現在,這個永州李伯言,比當年的李半州,更狠更恐怖。
”
“那咱們唐家不是危矣?
”
唐明德笑了笑,道:“太過鋒芒畢露,總會有人收拾。
咱們唐家在蘇州地界上,算不上地頭蛇,但是他李伯言,也并非是小強龍,誰笑到最後,還不一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