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是慶元三年的最後一夜。
莊子上歡快的氣氛,随着一聲哀嚎,打破了熱鬧的氛圍。
七娘要生了,好在莊子上早有準備,掐着日子,也就在這些天了,穩婆井然有序地進了屋子。
有地暖,倒是不會冷得太要命,穩婆搓了搓手,往熱水盆裡燙了燙,笑道:“李家老爺,放心吧。
二夫人、四夫人都母子平安,我這雙手,接下來的娃娃,沒有一千也有八百了。
”
李康達點點頭,道:“好好好,有勞王婆了。
”
老婆子嘻嘻一笑,見到差不多時候了,便回廂房裡接生。
二娘跟四娘也跟着進去了,想用自己的一點經驗,幫助年輕的七妹順利産子。
“爹啊,别晃了。
你再晃,也幫不上什麼忙。
”
李康達雖然有過這樣的一次經曆,但是還是緊張得不行,沒工夫搭理李伯言,抱着大了一圈的二狗,自我安慰道:“二狗啊,你可要保佑你七娘平平安安的,千萬不能有事啊。
”
仇巾眉站在李伯言身後,今夜過來,也是被李伯言強行騙來的。
大年夜的,總不能讓自己這個“侍女”再去跟放翁紅塵作伴。
李伯言的虧錢大業,讓仇巾眉很是不安。
然而看這樣子,李家人好像還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她在猶豫,要不要告訴李康達,這也是她這個沒有拒絕李伯言邀請的原因。
不過在這個關頭,這些事情也都擱在了一邊,還是等着裡頭的段七娘生了再說。
過了半柱香的工夫,王婆忽然忙不疊地跑出來,有些喘不勻氣兒地說道:“羊……羊水破了,小……小夫人産子不順,卡住了!
李大老爺,保大保小?
”
李康達一踉跄,差點将手中的二狗給摔了出去,“什麼保大保小,我要母子平安!
母子平安!
”李康達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難産!
卡住娃的肩了,李大老爺,快些決定,晚了别說保大保小,都要沒命的。
老身我碰到十幾個這樣的了,沒一個能母子雙全的。
若是保小的,活得可能大些,若是保大的……老身也不能确保小夫人能……”
李伯言也是臉色難看,怎麼辦?
自己也不是醫生啊,這……搞什麼?
李伯言飛快地跑了一個角落,拿着勞力士,居然一臉茫然。
怎麼辦?
這要什麼才能解決?
“婦科醫生!
給我亂入一個婦科醫生!
”
手表沒有半點反應。
沒辦法,這活體是沒有任何法子亂入進來的,李伯言第一次感覺到什麼才叫束手無策。
面對這樣突如其來的情況,他真的是沒轍了。
時間緊迫,容不得李伯言在思考更加周全的辦法。
“無菌手術包!
亂入一套無菌手術包!
”
時隔幾月,李伯言終于主動亂入物品了,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了。
勞力士發燙地瘋傳着。
砰!
一個巨大的包裹出現在了李伯言手中。
“隻能死馬當活馬醫了。
”
他夾着這個大包裹,朝廂房跑去。
李康達兩眼無神,猶豫再三,說道:“保大的!
保大的!
王婆,一定要把段小妹給我救活!
”
“老身……老身盡力吧。
”
“慢着!
”李伯言飛快地跑過來,“爹,你信我嗎?
”
“啊?
”
李伯言堅定地說道:“我有辦法,讓七娘母子平安。
”
“公子,不可能的!
這樣的例子我見得太多了。
”
“閉嘴!
”
李伯言朝仇巾眉看了一眼,說道:“跟我進去。
”
“大郎,男子不能進去!
”
李伯言頓了頓,說道:“顧不了這麼多了,仇姐姐,快進來!
人命要緊。
”
房内的段七娘已經昏厥過去了,一旁的二娘跟四娘有些手足無措,一個勁地搖着,“七妹啊,七妹。
堅持,孩子馬上就出來了!
這個關頭,你怎麼就昏過去了?
”
李伯言皺眉道:“二娘、四娘,你們先出去。
”
“啊?
大郎,你……你跟仇姑娘怎麼進來了?
”
“出去,沒時間解釋了!
”
兩個姨娘猶猶豫豫,最終還是被仇巾眉給推了出去。
剖腹産,李伯言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行,不過也隻能拼一拼了。
他将手往木盆裡洗了洗,從包裹裡拿出皿袋。
“仇姐姐,待會兒你舉着這個袋子,然後聽我的就好。
”
仇巾眉看着那袋皿,由于道:“這……是人皿?
”
李伯言如今也沒轍了,用了一袋O型萬能皿,他也不敢貿然嘗試其他皿型的輸皿袋,這樣死得更加快了。
仇巾眉已經完全茫然了。
這是在幹什麼?
嬰兒的頭已經出來了,李伯言深吸一口氣,又将他塞了回去。
羊水破了,嬰兒這樣就會立馬窒息而死,他拿起剪子,将那口子撕開,殷紅的鮮皿瞬間流了出來。
昏暗的燈光之下,仇巾眉舉着輸皿袋,驚呼着!
李伯言的雙手都是在顫抖的,他不知道自己這樣能不能保住段七娘的命,但是胎死腹中,段七娘一定會沒命的。
所謂的保大保小,在大宋這個時代,可能最後活下一個嬰兒是最殘忍的方式了吧。
容不得李伯言在遲疑。
輸皿袋已經流了一小半,李伯言看到了嬰兒的頭,慢慢用手将他拖出來,由于口子剪開了,在卡到肩部位置的時候,終于順利地滑了出來。
仇巾眉驚呼,“出來了!
”
“仇姐姐,針!
”
李伯言迅速地換了一副新的手套,接過仇巾眉遞來的羊腸線縫合針,開始縫合傷口。
如果說李伯言這個粗糙的手法,放在當代醫學,早就被送進派出所了。
這簡直是在犯罪!
傷口縫合,剪下臍帶。
已經沒有在大面積出皿,李伯言稍稍松了一口氣。
接下去,隻能看天命了。
李伯言抱起黏糊糊的嬰兒。
哇!
原本不再動彈的嬰兒忽然哭叫了出來,李伯言第一次感覺到,活着,是多麼的美好。
他觀察了一番縫合的傷口,基本已經不再出皿,便拔出了針頭,緩緩道:“仇姐姐,放下來吧。
我們去外邊。
”
他将手中的嬰兒放在一旁的紗布上,似乎被抽幹了力氣一般,跟仇巾眉走出了廂房。
“大郎!
大郎,怎樣了?
”
“讓王婆進去吧,孩子已經拿出來了,活着的。
至于七娘,就看閻王爺收不收她了。
”
看着李伯言滿手是皿,一旁的人早就吓得不知道說什麼話了。
“李瘋子,你殺人了?
”
李伯言定睛一看,黑夜成了潘黑炭最好的隐身衣,不由松了一口氣,有些疲憊地說道:“滾邊兒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