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伯言心頭一凜,終于是有人盯上東風物流了嗎?
于是波瀾不驚地緩緩道:“東風的股份,已經在永州抛售,當初的一百文一股,去歲盤賬後,已經是兩百一十二文一股了。
”
“呵呵,李公子的東風吸金能力,自然是毋庸置疑的,不然愚兄也不會找上門來,不過據在下所知,這散落在永州的股份,已經不足兩成了,至于永州鹽商楚家不足一成的小頭,似乎沒有要變賣的意思,其餘散戶,也是不值一提了,所以賢弟可否割愛,讓韓某一些股份?
”
“韓公子想要多少?
”
“不多,五成。
”
李伯言眯縫着眼,遇上硬點子了啊……
“韓公子口氣倒是不小啊,五成,這可是足足三百萬貫的大生意,在韓公子口中,反倒是成了不多的小意思。
”
韓昶微微一笑,道:“就來問問,賢弟您願不願意了。
當年汝之大父,敢割棄蘇杭一應産業,如今賢弟難道就舍不得這區區五成東風的股份嗎?
我可是洞悉得很清楚,賢弟當初的股份,可全靠着永州莊子上的田地、作坊當成抵押,玩命闖出來的一番事業。
”
“韓公子了解得這麼清楚,應該不會問出這個問題來了吧?
”
韓昶喝了口邊上的茶,說道:“漕運一事,民船确實不多,能将東風物流搭建到如今這等地步,确實獨賢弟一人,但若韓某人要插手漕運,你看……兩敗俱傷的場面,應該不是賢弟所要看見的吧?
”
李伯言輕笑道:“韓公子也太擡舉自己了。
李家的東風,那是别人複制不了的,否則李家的船,在這大宋的河道内如此順溜地跑着,眼紅的不止你韓公子一人,為何沒人效仿呢?
”
李伯言說的不錯,李家的船之所以敢這麼跑,那是因為味精、琉璃、果酒等産業的支撐,不然這船來回周折,誰承擔得起如此巨大的運費?
韓昶臉色一變,道:“這麼說,賢弟是不肯割愛咯?
”
“呀,讓在下好好捋一捋。
大賢玉器坊的生意嘛,這鴿子蛋大的珠寶翡翠,就價值連城,用得着我東風的商船來運?
這想想都有些大材小用了,聽韓公子這口氣,又不是像在戲弄在下,嗯……啧啧,诶?
韓公子,你說這文思院的珠寶,它會不會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呐?
”
韓昶兀然站起身來,原先臉上的雲淡風輕,瞬間化作烏有,冷冷地看着李伯言,“不該打探的事,希望李公子不要打探。
我韓家可不是唐家,可以任憑李公子捏圓捏扁的!
”
“韓公子,那您是覺得我李某人,是可以任你捏圓捏扁的?
奉勸公子一句話,想動東風主意的,沒一個是好下場的。
”
“受教了,韓某告辭!
”
“慢走不送!
”
……
福甯殿中,身為三司使的程松站在殿内,瞅了眼趙擴,俯身一拜,道:“臣,拜見聖上。
”
“程卿有何急事,要見朕?
”
殿内燈火闌珊,照例,明日是臨朝的日子,有什麼事,非得今晚說?
“臣有一事,要啟奏聖上。
”程松雙手将奏章托上。
一旁的于昭榮走過去,将奏章端至趙擴手中。
“哦?
這不是李家的漕運嘛,程卿沒想到将其查得如此清楚啊。
”
程松立定,站直了身子,娓娓道來:“聖上,臣為三司使,要查商稅漕運之事,自然簡單。
去歲李氏的東風物流,盈利不知,然承運總額,已經在您的手上了。
”
趙擴掃了一眼,将奏折合起來,放在一邊,揉了揉發酸的眼睛,他不喜在夜裡閱奏折,“商賈之事,莫非程卿覺得他李議遜避稅?
”
“倒是未查出有避稅之嫌,相反,比之任何民船,李氏漕運定點往來,賬目之清,乃史無前例的仔細,實屬罕見。
”
趙擴笑了,道:“冬老莫不是承了他李議遜的情,倒朕的面前來說他的好來了吧?
”
“臣不敢,而是李氏如今的格局,實屬太過龐大,還有擴張的趨勢,如此大的格局,臣恐其居心叵測,到時候尾大不掉。
”
“那依冬老的意思,該當如何?
漕運一事,朝廷向來主張以榷代之,每年漕運司所耗之财太過龐大,奈何民力無這等偉力,如今李氏橫空出世,倒是緩解了漕運的壓力,為何要限制?
”
程松進言道:“正因如此,若無視李氏坐大,将來掌控了大宋的漕運,此等利器,握于一人之手,恐生事變。
”
“冬老嚴重了。
”
“非臣之杞人憂天,而是已初現端倪,禍國殃民矣!
”
趙擴眉頭一皺,這話他已經聽到不下三遍了,問道:“程卿所指何事?
”
“蘇州唐記綢緞,已被壓垮。
”
趙擴虛眯着眼,盯着程松,喃喃道:“莫不是程卿也是文思院的受利之人?
”
程松身子一顫,道:“臣去歲舔列三司,如何與文思院勾結,臣隻是恐,将來大宋的商賈,皆會因螳臂當車,而葬身李氏之手,還請聖上明鑒。
”
福甯殿内,晚風拂過。
于昭榮站在一旁,如老僧入定一般。
趙擴被這一陣涼風,吹得精神一聲,深吸了一口氣,道:“倒是有些道理,不過商賈之事,曆來不置于朝堂議事,若朕皆因商賈之興,而摘取豐果,試問冬老讓天下人如何看朕?
”
程松緩緩道:“臣聽聞,當初東風一躍而起,乃合永州衆人之力,合股入東風。
之後因為災荒崩盤,不少商賈紛紛退股,如今仍有二成的股份在永州商賈、散戶手中,既然是合股,不如有朝廷幹涉,同樣入股東風,這樣,也能夠掣肘李氏了。
”
“官營民運,倒也不是什麼開先例之舉,不過此事有待商議。
你先退下吧。
”
“臣,告退。
”
趙擴看着程松退至殿外,冷冷一笑,“真是越來越有趣了。
朕不害怕,某些人倒是害怕起來了。
”
“聖上真的打算動李議遜?
”于昭榮出乎意料地問道。
“為何要動?
議遜真能将永州模式推廣至大宋全境,黎民之福也。
朝廷不能入股,但是朕,要入股!
”4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