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徹愣了一下,歎息道:“朕合唱不想做個禮儀之邦,讓我大漢子民安居樂業,遠離征戰之苦!
可匈奴人會給朕這個機會麼?
且不說匈奴人,就是嶺南的百越衆國,也都不安生!
這還是遠的,近的就不說也罷。
”
燕銘沉默了一下,劉小豬說的倒是推心置腹。
現如今他剛剛即位,皇權不穩。
北有從春秋戰國時期就威脅中原政權的強大匈奴人,南有百越衆國。
至于他嘴裡說的‘不提也罷’,自然是指的分封出來的諸多劉姓諸侯。
這些人算下來都是高祖劉邦的皿脈,哪一個心中或多或少的都有些皇帝夢罷。
後宮之中,真正的掌權者窦氏老太後,最喜歡的也并不是這個年幼的新皇帝。
恐怕在她的心中,劉武的那一脈更重要呢!
王娡雖然是真心的站在兒子的一邊,可這個女人心狠有野心不假,在國家大事的政治頭腦之中,卻不是那麼拎的清楚。
看到燕銘沉默,劉徹伸手在他的肩上拍了拍,說道:“燕侯,如今朝堂之中,朕已經安排了許多儒生作為官員,新政寄希望于他們。
趙绾和王臧已經暗示朕幾次,不用事事都奏明東宮。
朕一直再思量,覺得他們倆說的也有些道理。
”
燕銘愕然,沒想到趙绾和王臧竟然行動這麼快,已經開始潛移默化的讓皇帝獨斷專行,這樣一來,一定會觸動窦太後的權利。
“書生誤國。
這兩個家夥自身都沒清理幹淨,竟然這就開始讓皇帝收回權柄。
他們以為政治是什麼?
可笑幼稚。
”燕銘心中極為不悅。
從個人感情上,他傾向于劉徹。
但趙绾王臧這樣做的結果,曆史上已經有了證明,行不通。
歎了一口氣,燕銘還是決定救一救趙绾王臧。
雖然兩個人貪财一些,可畢竟有過一面之緣,除了貪一點兒之外,還算是個好人。
“陛下,您所要的大漢若想按照您想象中的路線發展,臣認為,老太後這一關必須要過。
但不是現在。
趙绾王臧所建議的事,您不能做。
做了,之前的一切都将功虧一篑。
”燕銘鄭重的說道。
“有那麼嚴重?
朕不過是想變法,施行新政。
朕就不明白,這天下是劉家的,老太後也是劉家的太後,朕覺得這利益上,并沒有太多沖突,為何做不得?
”劉徹有些激動。
“陛下,在臣看來,黃老之學和孔孟儒學并沒有太大區别。
可你知道老太後為何明裡暗裡不喜歡儒生和儒學麼?
”燕銘笑問道。
劉徹一屁股坐在車上,抱着雙腿,一點兒皇帝樣兒都沒有,有些洩氣的說道:“朕還真是不明白,祖母為何就不喜歡儒生。
”
看着有些孩子氣的劉徹,他實在想象不出,這個人竟然是後來和匈奴幾乎打了一輩子仗,殺伐果斷的漢武大帝。
“陛下,其實學說不重要,重要的是一個字兒而已。
”燕銘臉上帶着恭謹,慎重的說道。
劉徹擡起頭,沉寂的眼中有着一道光芒閃過:“權!
”
“臣不敢說,臣也沒說。
這是陛下說的。
”燕銘故意耍了個滑頭。
“你這小子,心思忒壞。
朕倒是有些後悔封你為侯。
将來有一天你封侯拜相,朕可要頭疼呢!
”劉徹笑道。
燕銘下意識的縮了縮頭。
漢武帝的丞相,真的沒有好下場,他可從沒想過封侯拜相。
“當年高祖,就看不起儒生。
第一次見叔孫通的時候,拿着他的書生方巾,直接便溺。
文帝一朝都是按照黃老之學治國。
孝景皇帝之時,儒學啟蒙。
老太後也沒說什麼。
可到了您這裡,為何黃老和儒學之争就那麼嚴重呢?
歸根到底還是陛下說的對。
”
“趙绾和王臧兩個人,表面上是忠于陛下,實際上兩個人卻是在陷害陛下。
”燕銘最後下了一個結論。
這一句話,劉徹都愣了一下看着燕銘,等着他繼續說下去。
“他們口口聲聲建立明堂辟雍,口口聲聲改制。
可這些實惠的東西第一件事兒就是想着給陛下。
表面上來看,那是對陛下的忠誠。
可卻不知不覺之中,陷陛下于不孝不義!
”燕銘并非刻意說的嚴重,而是真的這麼認為。
“繼續說,朕聽着。
”劉徹的臉也凝重起來。
他知道燕銘,玩笑起來不拘小節,可認真起來卻是絕對真誠。
“大漢以孝治天下。
如今陛下上面還有窦老太皇太後和王太後,趙绾王臧卻一心為了讨好陛下,把所有改制之後的好處都讓陛下先來,卻從未把太皇太後和皇太後放在前面。
陛下您想,如此一來,窦老太後對儒學會不會有意見?
若您是她,會不會讓儒生繼續幹政?
”燕銘問了兩句。
每一句都問在了劉徹的心上。
他是位高權重的皇帝。
如今可以說除了窦太皇太後和王皇後,已經沒有人能對他制肘。
若是有人如同趙绾王臧一般,什麼事兒都繞過他,去找丞相窦嬰商量。
恐怕窦嬰和那不識趣的人腦袋早都搬家。
想明白此節,劉徹第一次覺得自己的皇位原來竟是如此不穩。
不禁背後出了一身冷汗。
“陛下若把這明堂辟雍的建築圖紙給老太後瞧瞧,先給老太後建立一座規制的寝殿,臣相信,接下來的事兒會好辦許多呢!
”燕銘笑道。
劉徹的眼睛一亮,笑道:“你這小心眼兒還挺多。
”
“這都是臣的經驗。
教導學生,有些問題怎麼講,他們都不會懂得。
于是臣就想了一個辦法,叫做體驗式教學。
就如同一塊燒紅了的鐵,你怎麼形容它的溫度,也不如摸一下記的牢靠。
那感覺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燕銘臉上堆着笑容說道。
“體驗式教學。
這麼說朕也該讓老祖母體會到新政的好處才行!
”劉徹說道。
“是呗,新政施行,肯定要觸及各方面利益。
但是觸及誰,都不能觸及老太後和皇太後的利益。
否則皇帝您的日子……”燕銘沒有繼續說下去。
劉徹已經明白燕銘的意思笑道:“你說的也有道理,可朕這皇帝如此一來,卻是有些沒味兒啊!
”
燕銘說道:“陛下,有味兒沒味兒,完全是個心态問題。
在我們茂陵鄉下,但凡是有老人在的人家,每日早晚都要給老人請安。
并且事無巨細,都要禀告明白。
陛下,你想一個窮鄉僻壤之地,居家過日子尚且如此。
更何況規矩森嚴的大漢皇宮呢?
”
“您之所以事事都要向老太後請示,不是說您沒有權力決策。
而是陛下您孝順。
所以說趙绾王臧兩個家夥表面上看是為陛下着想,可一旦陛下這樣做了,就會被扣上德行有虧的帽子。
到時候老太後借機發作,後果不用臣細說。
”燕銘閉上了嘴。
劉徹沉默了,燕銘說的有道理。
一旦真的讓窦老太後發作起來,最好的結果就是老太後直接插手朝政,革職所有自己提拔的官員,趙绾王臧恐怕是吃飯的家夥都要搬家。
而更差的結果就是,老太後直接發動政變,廢了自己這個屁股還沒坐熱的皇帝,然後另立新君。
“燕侯,朕謝你!
”劉徹對着燕銘拱了拱手。
燕銘連忙在車闆上跪了下來,說道:“臣是為陛下着想。
老太後年事已高,陛下在這期間,隻需記住,謹守孝道即可。
這樣一來,陛下讓步,老太後讓步。
隻要不觸及核心利益。
所謂的新政,老太後是不會幹預的。
”
“嗯!
”劉徹點了點頭,說道:“按照你的做法,大漢距離禮儀之邦也僅僅是一步之遙啊!
”
燕銘笑道:“一步之遙,等同于咫尺天涯。
所謂的禮儀之邦,必須有強大的後盾才行。
對付匈奴這樣的混蛋,還是先打服了,然後他們才知道什麼是禮儀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