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宮的時候,沈風斓和軒轅玦,一手抱着一個孩子。
兩個孩子被蘭公主的強吻吓到了,出宮的時候非嚷着要抱抱,不然走不動路。
明知道他們隻是趁機撒嬌,軒轅玦和沈風斓還是同意了。
他們身為父母,沒能在蘭公主的嘴下救出孩子,是他們的錯……
沈風斓抱着龍婉,龍婉鼓着小臉,使勁擦自己的臉皮。
“好了好了,再擦就要破了。
”
龍婉被蘭公主親了一口,還不覺得怎麼樣。
待看到雲旗被親完之後,面上留了個紅紅的唇印,她才抓狂起來。
愛美的龍婉小郡主,是絕不允許自己的面上,有個這麼醜的印子的。
見龍婉還是氣鼓鼓的,沈風斓隻得做出一臉委屈的模樣。
“你都不知道,方才娘親也被她親了一口,臉上那個唇印比你的紅多了。
娘親長這麼大,還是頭一遭被人……”
說着還抽搭了兩下,像是被欺負慘了似的。
果然,龍婉睜大了眼睛,正義感爆棚。
“真的啊?
爹爹是怎麼做爹爹的,怎麼能讓娘親被别人親了!
”
軒轅玦抱着雲旗走在一旁,看着自己懷裡乖巧的兒子,不由感慨女兒的脾氣到底像誰。
“爹爹見她是一個女子,這才沒防住……”
龍婉哼了一聲,對軒轅玦的說辭,表示十分不滿。
她回過頭來,在沈風斓面上親了一口。
“娘親别委屈了,龍婉給你呼呼。
”
說着在她面上又是親,又是吹氣,糊她一臉口水。
雲旗望着軒轅玦。
“爹爹,我們都被親了,那你呢?
”
軒轅玦乜嘢地看了沈風斓一眼。
“爹爹也被強吻過,不過不是被蘭公主。
”
沈風斓:“……”
不這麼記仇會死麼!
都說冤家路窄,氣呼呼的龍婉小郡主,在宮門外遇見了蘭公主。
蘭公主像是特意在等着他們,一見到便迎了上來。
“你們抱着孩子走得真慢,我都已經等了你們好一會兒了。
”
她已經換了一身正常的春裳,和那些侍女們的衣裳大體相同,更為精緻華貴一些。
隻要不露胳膊和大腿,在蘭公主身上,那就是正常的了。
雲旗看到她走上來,以為她要染指自家最後一個沒受害的,連忙把小手舉起擋在軒轅玦面前。
“不許親爹爹!
”
他肉呼呼的小手,兩隻一起舉起來,也擋不住軒轅玦的臉。
同時用一種戒備的眼神望着蘭公主,那雙圓圓的大眼睛眨巴眨巴,委屈又認真。
蘭公主噗嗤一聲笑了。
“放心吧,我不親你爹爹。
”
她忍不住伸出手來,想捏一捏雲旗的小臉頰。
肉呼呼白嫩嫩的臉頰,像是甯王府左拐第三條大街上,那家包子鋪裡的包子。
想到新鮮的肉包子在蒸屜裡的模樣,她不自覺咽了一口口水。
軒轅玦不動聲色偏了偏身子,眼含警告之意看向她。
“蘭公主。
”
她很快把手縮了回來。
轉過頭又看向龍婉,龍婉還有些氣呼呼的,對她沒什麼好臉色。
“龍婉小郡主,方才我沒有經過你們的同意,就親了你們。
現在我知道錯了,向你道歉好嗎?
”
她的态度大轉彎,從殿中的極度嚣張放浪,到現在的誠懇緻歉。
龍婉盯着她的臉,眨巴了兩下,似乎有些不敢相信是同一個人。
而後,她的小臉鄭重地點了兩下。
“那我原諒你了。
”
小姑娘的奶音萌萌的,蘭公主不禁笑了起來,又轉向雲旗。
“嗯,我也原諒你。
”
雲旗答應得幹脆,他本就沒有為此怪罪蘭公主。
沈風斓從她的眼睛裡,看到一股慈愛的神采爆發出來。
大約不論是何等性格的女子,見到雲旗和龍婉,總會油然而生一種母性的光輝。
從他們出生至今,要說不喜歡他們的女子,還真沒有。
便是衛玉陵和沈風翎,也隻是借着孩子來說事,想打壓她罷了……
“為了給你們賠罪,我有一份小禮物要送給你們。
”
一聽到禮物二字,一家四口不約而同地想到了,她的那份大禮——
大禮是強吻,那小禮物是什麼?
“不用了,蘭公主,不必賠禮了。
”
沈風斓連忙出言阻止。
龍婉小郡主要是再被她親一口,隻怕要氣壞了。
身後穿着胡服的侍女迎上來,掌中托着一方小小的錦盒。
蘭公主朝沈風斓睨了一眼,媚眼如絲。
“沈側妃放心。
”
她親手打開錦盒,長長的指甲鮮紅如皿,卻絲毫不影響她動作的靈敏。
錦盒中是兩串小小的銀鈴,随着動作,發出悅耳的聲響。
小小的銀鈴中間,墜着一顆珍珠一般的圓球,上面布滿了氣孔。
“這是我們樓蘭的産物,九曲玲珑陣。
别看球小小的,其中它的芯裡頭錯綜複雜,九曲十八彎。
如果能用一根絲線鑽入一個氣孔,再從另一個氣孔中出來,便是破解其中精妙了。
”
原來這不僅是個裝飾物,還是個益智的玩具,類似九連環等。
雲旗和龍婉一聽,便來了興緻。
加上那銀鈴清脆好聽,對于孩子而言頗有吸引力。
兩人便收下了蘭公主的賠禮。
軒轅玦盯了那兩串銀鈴一眼,不發一言。
兩個孩子欣然收下了禮,蘭公主笑眯眯地看着,忽然望向沈風斓。
“沈側妃,你不會也怪我吧?
”
沈風斓對她的荒誕和放浪已經有了準備,對此一問,回答得不慌不忙。
“同樣身為女子,想自主自己的婚事,我理解公主。
”
她故意在大殿之上,做出種種奇葩之事,為的是讓大周其他的皇室宗親,都不敢要她。
這樣就算聖上不把她指婚給甯王,想指給别人,也要看别人願不願意。
這一招不算多高明,隻是蘭公主演得太真,叫人猜不到罷了。
還以為她真就是個放浪的奇葩。
蘭公主瞬間愣了愣,很快又恢複了常态。
她沒想到,沈風斓聰明若此,又仁慈若此。
隐約想起打探來的消息中,關于沈風斓從甯王妃,變成晉王側妃的那一段。
她好像又能夠理解了。
“沈側妃,我很喜歡你,也很喜歡你和晉王殿下的孩子。
我日後,能不能常去找你?
”
她說着,慢慢湊近沈風斓的耳邊,一股香氣同時靠近。
“我想跟你學學,如何讓大周的男子喜歡。
”
這話聽起來有不敬之意,從蘭公主的口中說出來,卻是那麼自然而然。
并不帶絲毫諷刺。
其實她真正想說的,是如何讓甯王喜歡吧?
沈風斓還未開口,忽然被一隻手拉到了身旁。
軒轅玦一手抱着雲旗,一手将她攬在懷中,對蘭公主開了口。
“隻怕是不合适。
公主雖是使臣,畢竟是樓蘭人,總該避避嫌。
若是公主喜歡斓兒,等你做了大周的媳婦,那時再走動不遲。
”
說着便帶着沈風斓,一家四口上了晉王府的馬車。
蘭公主站在宮門外,笑着看那架馬車漸行漸遠。
侍女迎上來,小聲道:“公主,人家都走了,你還看什麼呢?
”
蘭公主啧啧了兩聲。
“你沒看見剛才晉王的反應嗎?
那手摟着沈風斓可緊了,好像一松開就能被我吃了似的。
”
她在大周這些日子,還是頭一次看到這麼有情的男子。
有情而不婦人之仁,晉王這樣的人,怪不得能跟甯王一争高下。
要不是他有沈風斓了,這個選擇,或許比甯王更好。
侍女朝左右看了看,禦林軍的士兵守在宮門四周,這裡實在不是說話的地方。
“好公主,别在這裡說晉王,被人聽見了怎麼辦?
”
蘭公主眉梢一挑,風情萬種地瞪了她一眼。
“熱亞,早知道你到了大周就縮手縮腳起來,本公主打死也不帶你來!
”
說着徑自上了馬車,熱亞手腳并用,迅速跟了上去。
“公主,奴婢再也不敢了。
是王後娘娘吩咐的,到了大周要謹言慎行,切莫……”
蘭公主不耐煩地一揮手。
“母後教的那些,是不惹事的法子。
可本公主千裡迢迢來大周,是為了不惹事嗎?
”
她随手在馬車裡舉起一方靶鏡,對鏡細細地描了描眉毛。
又用指腹蘸了些許口脂,将雙唇描得紅豔似火,神秘莫測。
“本公主來大周,就是為了惹事!
”
——
平西侯府外,森嚴高大的侯府大門上,挂滿了白布挽聯。
門外空曠無人,少有路人敢從此處經過。
平西侯的兩子一女,皆死于非命,這是件讓人忌諱到,連靠近都不敢的事。
于子嗣這樁事上,如果說晉王府是京城中福氣的聚集地,那平西侯府就是衰氣的聚集地。
連甯王都不曾上門吊唁,甚至連個底下人都沒派去。
一衆甯王黨人看清了形勢,更不敢輕易上門吊唁了。
昔日煊煊赫赫的平西侯府,而今連後嗣都絕了,還能有什麼威風?
隻有偌大的侯府之中,時不時傳來幾聲哀哭,和幾聲佛語經綸。
冷冷清清,凄凄慘慘戚戚。
忽然,一架華麗的白色馬車,從遠處慢慢行來。
車經過平西侯府,竟然停了下來。
不偏不倚,正停在大門中間。
門房看守的管事連忙趕出來,見那馬車不像大周的規制,一時也看不出是何人。
平西侯府冷清若此,還會有什麼達官貴人上門吊唁嗎?
他心中隐約覺得不祥,還是耐着性子,試探地上前去問話。
“請問……”
馬車簾子刷拉一聲響,把那管事的吓了一大跳。
車廂裡頭探出一個胡人打扮的少女來,看也沒看他,跳下了馬車。
她伸出手,将馬車裡的另一個女子扶了下來——
這才是正主。
隻見那女子身穿一襲耀眼的紅袍,腰上緊緊勒着帶子,将優美的曲線盡露。
她生得容貌妖娆豔麗,一雙眼含着媚意,叫人心蕩神馳。
看着她頭上那頂圓帽,垂着無數的發辮和流蘇,便知道她的身份了。
“你們,你們是樓蘭使臣的人?
”
近來京中能光明正大出現的樓蘭人,也就是這一撥使臣了。
熱亞下巴一擡,“這是我們蘭公主,還不快行禮?
”
蘭公主默默看了她一眼。
好熱亞,這嚣張跋扈的樣子,學得真快。
管事的以為是樓蘭使臣帶來的女眷,沒想到竟然是樓蘭公主,慌忙躬身行禮。
“本公主是來吊唁你們世子的,快些引本公主進去吧。
”
管事的瞪大了眼睛,看着她那一身紅袍,以為她是不懂大周的規矩。
“公主,我們世子新喪,您穿着紅袍進去……是不行的。
”
“不行?
”
蘭公主眉梢一挑,一腳把他踹到了地上。
“本公主來吊唁,那是給你們平西侯府面子。
你這是給臉不要臉咯?
”
這一番動靜很快引來了旁人的注目,平西侯府外不敢駐足的路人,也站在不遠處觀望了起來。
說時遲那時快,蘭公主身子一軟,迅速地倒在了地上。
“你這人好生無禮,本公主好心前來吊唁,你怎麼倒把本公主推到了地上?
”
她眉頭蹙起,嬌娆的面容委屈地抽搐着,泫然欲泣。
那管事被踹得生疼,正捂着兇口要爬起來,吓得又倒在了地上。
他推了蘭公主?
借他一百個膽子,他也不敢推公主啊!
而一旁圍觀的路人,已經議論起來了。
“一個大男人欺負女子,算什麼本事?
真是不知羞!
”
“就是,樓蘭的公主是來和親的,怎麼能讓一個下人推到了地上?
”
“瞧瞧公主那麼柔弱,被欺負得太慘了……”
那管事的瑟瑟道:“我沒推……”
熱亞高聲一呼,打斷了他的話。
“公主,公主你沒受傷吧?
天哪,平西侯府竟然如此目中無人,小小的一個管事都敢對公主動手!
”
熱亞的驚呼引得更多人駐足圍觀。
美貌的女子被欺淩,這是在市井之中,最容易引起公憤的場面。
何況眼前的美貌女子,倒在地上身姿嬌美,一臉楚楚可憐的神态……
就在有路人大着膽子,想上來攙扶她一把的時候,平西侯終于出來了。
蘭公主上門的事情,他在府中早就聽見了。
這個女子萬分可惡,他實在不願意見,再聽她說那些羞辱自己的話。
可是府門外聚集的人越來越多,他想置之不理,都沒有辦法。
“呵呵呵,原來是蘭公主啊,老夫有失遠迎。
”
平西侯拱手上前,笑得生硬。
“你不把公主請進去,躺在地上幹什麼?
沒用的奴才!
”
他瞪了一眼地上的管事,管事迅速領會了他的意思,連忙高聲喊起來。
“回侯爺,是蘭公主把小的踢倒了,小的爬不起來啊!
”
平西侯怒甩衣袖,“怎麼可能?
蘭公主好好的,踢你這個奴才做什麼?
!
”
他接話之快,沒有給任何人插嘴的餘地。
圍觀的路人聽了這話,情緒比方才鎮定了許多。
原來蘭公主被管事推到,其中還另有隐情?
那管事繼續高聲道:“奴才勸說蘭公主,穿着紅衣來吊唁,不合大周的禮儀,蘭公主非要進去!
”
圍觀群衆一聽,方才的激奮情緒便平息了。
看着蘭公主身上鮮豔的紅衣,他們不禁同情起了管事。
誰家死了人,會願意别人穿着紅衣服來吊唁呢?
“蘭公主是胡人,她也不知道大周的規矩,就算了吧。
”
“是啊,蘭公主也不是故意的,也不能推人家嘛。
”
路人亂糟糟的議論中,熱亞将蘭公主從地上扶起。
蘭公主伸手一指自己的馬車,“在我們樓蘭,白色才是喜色,所以本公主入京的時候,衆使臣都是身着白色的。
”
她這話說的誠實。
樓蘭使臣入京那一日,圍觀的看客不少,衆人都看見了一團白色。
路人們紛紛點頭,表示此言不虛。
蘭公主又指着自己身上,“而紅色才是哀傷的顔色,本公主聽聞貴府世子新喪,又聽說平西侯的兩子一女,都死于非命。
心中哀傷,特意身着紅衣來吊唁……”
說着掩着臉啜泣了兩下,惹得路人們紛紛心疼,平西侯面如豬肝。
他最不願意讓人提起的,就是他的兩子一女,死于非命。
還是當着他的面提,這跟罵他絕後有什麼區别?
蘭公主又道:“聽聞平西侯的長子是花柳病死的,次子還是花柳病死的。
那貴府的那位小姐,不會也是死于這個病吧?
”
她說得一臉無辜,好像根本不知道,花柳病有多可恥一樣。
路人的議論聲壓低了,嘁嘁嚓嚓,讓平西侯格外煩躁了起來。
“住口!
是誰告訴你,本侯的兒子死于不堪的病?
!
”
為了掩飾真相,為了保全平西侯府的名聲,他不惜親手悶死了汪傑人。
虎毒不食子,他做了比惡虎更狠毒的事。
既然已經做了,他就絕不容許有人将真相揭穿。
蘭公主看着他,似笑非笑。
她當然清楚汪傑人到底得了什麼病,平西侯也知道她清楚。
彼此心照不宣,她卻在嘲笑他。
嘲笑他為了虛無的名聲,親手害死了自己的兒子。
嘲笑他的兩個兒子,都死于花柳病,他卻無能為力。
那嘲諷的神情轉瞬即逝,蘭公主一臉天真地睜大眼睛,從懷裡掏出了一份藥方。
“這是城西藥堂的柳掌櫃,給貴府世子開的藥方。
上頭寫的藥材,都是治花柳病,難道不是嗎?
”
她一手高舉着那張藥方,給四周的路人看。
上頭寫着什麼敗毒散,有荊芥、防風、當歸、紅花……
這些藥材尋常人未必看得懂,但最底下還寫了幾行使用說明。
什麼将以上藥材四碗水煎成一碗,人坐入盆内,以水浸沒下陰為宜,浸泡半個時辰……
衆人露出了嫌惡的神情,還有拖長尾音的咦的驚歎聲。
平西侯垂在大袖之中的手,蓦地收緊成拳。
“哪來的什麼亂七八糟的藥方,就拿來誣陷我平西侯府!
樓蘭公主,你是不是太放肆了!
”
蘭公主聽他這話就不樂意了。
“到底是亂七八糟的藥方,還是貴府世子因為不敢請太醫,所以偷偷到外頭請醫問藥,把柳掌櫃叫來一問不就知道了嗎?
”
世家大族,侯府隐秘。
這樣的新聞,平常是不容易聽到的,路人都豎起了耳朵。
有人道:“柳掌櫃家裡世世代代開藥房的,我的老母親跌折了腿就是他看好的。
他的字迹我認得,這是他開的方子!
”
平西侯面色鐵青。
他百密一疏,竟然忘了發現汪傑人病情的時候,他房中的那股藥味。
那分明是他私自請醫看診過的痕迹。
而他當時隻顧着不讓人發現,把汪傑人釘在了屋子裡頭,忘了追究那藥味的來源。
蘭公主,她果然布置周密,樁樁件件都考慮清楚了。
一聲銀鈴般的輕笑,從蘭公主口中傳出。
“花柳病就花柳病嘛,高門貴族的公子,眠花宿柳也是常事,隻是貴府世子運氣不好罷了。
侯爺何必遮遮掩掩,還弄出什麼痨病來,吓得别人都不敢上門吊唁了。
”
痨病是人靠近就有可能傳染的,花柳病則不然,是有過肌膚之親才會傳染的。
衆人聽着蘭公主的話,隻覺得她是異域女子,不懂得大周的風俗。
或者是因為未出嫁,不懂得這其中的厲害。
眠花宿柳對于世家貴族,的确不算奇怪的事,得了花柳病,那就不是普通的眠花宿柳了。
而是生活淫靡,不思進取,甚至道德淪喪。
一個人得了花柳病而死,那就罷了,可平西侯府上一個世子,傳聞也是得了花柳病死的……
這不禁讓人懷疑,平西侯府家教不嚴,子孫無德。
更有人聯想到了汪若霏。
她也是莫名其妙就死了,至今連屍首都沒找到,是不是也因為什麼肮髒的理由?
平西侯白眼一翻,高大的身軀,一下子倒在了地上。
他竟被蘭公主,活活氣得昏倒了!
“侯爺,侯爺您怎麼了?
快來人啊,快請府醫!
”
那管事的殺豬一般嚎叫起來,路人見狀不好,連忙四處逃竄。
還有膽子大的,逃開前還提醒了蘭公主一句。
“公主快走吧,小心沾惹上平西侯府的爛事!
”
蘭公主卻沒有走開,而是看着平西侯府的下人們,七手八腳把平西侯擡進去。
“侯爺的演技也不錯啊,這暈得可真像!
”
她在身後輕飄飄地喊了一句,擡着平西侯的下人腳步一頓,很快又繼續往裡擡去。
而平西侯幾乎一口老皿噴出來,生生地被他咽了下去。
看着他那副豬肝臉,蘭公主心情大好。
熱亞站在她身後,不解道:“公主,您跟平西侯無仇無怨的,何必三番兩次羞辱他?
人家畢竟是個侯爺,要是記恨上咱們……”
蘭公主拍了拍手上的灰塵。
“誰說無冤無仇?
甯才人是本公主嫡親的姨母,她是被賢妃和平西侯府害死的。
本公主為自己的姨母報仇,隻是羞辱他幾次,太輕了。
”
說着轉身回到馬車上,又對熱亞道:“你别看表哥總是冷冰冰的,其實我讓平西侯吃癟,他的心裡也會有一絲痛快的。
”
甯才人是甯王的生母,要說報仇,他的心情隻會比蘭公主更強烈。
熱亞不解道:“奴婢一點也看不出來。
上回在甯王府,公主羞辱了平西侯,甯王殿下還有些怪罪公主給他得罪人了的意思。
”
蘭公主翻了個白眼。
“他那是被賢妃他們養壞了,喜怒不形于色,又愛裝出一副誰也不得罪的好人臉。
”
起初她也以為,甯王真的是個無情無義,隻會假笑的人。
在甯王府住了那些日子,慢慢地了解之後,她才能做出正确的判斷。
“他活得太壓抑了,所以本公主要讓他痛快些,讓他釋放自己真正的情緒。
他是我們邸家的皿脈,怎麼能活得那麼像賢妃那個壞女人呢?
”
熱亞不禁笑了起來,“公主管他痛快不痛快呢,您隻要想辦法嫁給他就是了……難道您,喜歡上甯王殿下了?
”
蘭公主再度丢了一個白眼給她。
這個白眼裡可沒有什麼風情萬種了,隻有嗔怪。
“胡說,那是本公主嫡親的表哥,讓他高興一點,有什麼問題嗎?
”
“沒,沒問題……”
熱亞乖乖閉上了嘴。
——
雲旗和龍婉玩着小鈴铛,一路叮叮當當地回了府。
安全起見,軒轅玦還是那兩串小鈴铛,交給了蕭太醫檢查。
沈風斓道:“殿下是不是不太喜歡蘭公主?
”
他對蘭公主的神态,總是冷冷淡淡的。
軒轅玦無奈地看着她。
“她是樓蘭人,還是甯王的兩姨表妹。
于公于私,她都是敵人。
”
或許是因為,他上過北疆的戰場,所以對這種敵我認識得格外清晰。
“在玉陵城,所有的守軍将士,和平民百姓,都對樓蘭人十分痛恨。
且不說樓蘭入侵的戰役中,死了多少的将士。
沒有開戰的年份,他們也時常南下搶掠百姓……”
沈風斓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他身為大周的皇子,與邊關受苦的百姓同仇敵忾,這是好事。
說明他真正心懷天下蒼生。
而沈風斓生于民族大一統的時代,她看高鼻深目的樓蘭人,就和看漢人沒有什麼區别。
将來的将來,大家都是一家人。
“更何況……”
軒轅玦看了她一眼。
“我總覺得這個樓蘭公主,對你沒安好心。
你離她遠一點,别讓甯王有機會再接近你。
”
沈風斓:“……”
原來還是醋勁作祟。
“我倒覺得,這個蘭公主還不錯。
有什麼說什麼,比那些心機陰沉之輩好多了。
她在大殿之上演的那一出,也隻是為自己的終身大事考慮,并沒有傷害到旁人。
”
坐在榻上玩鈴铛的龍婉憤憤擡頭。
“娘親,她差點傷害到我了!
”
龍婉小郡主脆弱的小心靈,受到了創傷,而後又被一串銀鈴修補好了。
門簾響動,莫管事從門外走了進來。
“殿下,娘娘。
”
“怎麼回事?
”
這才剛從宮裡回來,莫管事這一臉正色,又是發生了什麼事?
“蘭公主去了平西侯府,拿了一張治花柳病的藥方,說平西侯世子是得花柳病死的。
平西侯府被她氣得倒地不起,據說還吐了皿。
”
能把平西侯這種老狐狸氣到吐皿,還真是件大事。
沈風斓笑着看向軒轅玦。
那眼神裡的意思,像是在說,你看吧分明是個好人。
平西侯是他們的敵人,敵人的敵人,那就是朋友。
軒轅玦可不這麼認為。
“她對平西侯府出手,隻怕是為了讨好甯王,為甯才人報仇罷了。
”
沈風斓道:“若說為甯才人報仇,甯王自己為何不出手?
因為他知道,平西侯府對他還有利用價值。
蘭公主卻敢下手,足以說明她是個坦蕩的人。
”
至少她不會為了甯王的宏圖大業,虛與委蛇地與平西侯府相交。
反而用這麼尖銳的态度,大肆打擊了平西侯的氣焰。
沈風斓對她有了些欣賞之意。
軒轅玦問道:“宮中可有消息?
父皇是否請了太醫去平西侯府,為他診治?
”
莫管事點了點頭,“有。
可那些太醫前些日子,都吃了平西侯府的閉門羹。
這一回都推三阻四不肯去,說是怕沾上不幹淨的東西回宮。
”
花柳病,可不是不幹淨的東西麼?
蘭公主這一鬧,滿京城的人算是都知道了,平西侯府兩個世子都死于花柳病。
更詭異的是,兩個世子都叫汪傑人。
就連市井小民都奔走相告,生了孩子不管男女,千萬别叫傑人。
尤其是姓汪的……
沈風斓笑道:“平西侯這也算自作自受了,前些日子他攔着太醫不讓進門,現在是太醫不願意進他的門。
因果報應,不爽不錯的。
”
“平西侯未必需要太醫,倒是蘭公主,她要小心提防着了。
”
軒轅玦擺了擺手,示意莫管事退下。
甯王,蘭公主,平西侯。
讓他們自己争鬥去吧,他不想在其中插手。
“要是青青知道這件事,一定會很高興的。
對了,殿下知道青青的孩子,起了什麼名字嗎?
”
“什麼名字?
”
沈風斓抓着他的手,在他掌心寫下那兩個字。
“南憶,南北的南,回憶的憶。
”
從南青青在福王府的院子裡,最高的那處閣樓上,向南望去。
那是詹世城的新府邸,靠近京中虎騎營的位置。
厮人在南,追憶在彼。
她的心中,自始至終沒有忘記過他。
軒轅玦頓了頓,忽然道:“要是老詹知道這件事,一定也會很高興的。
”
此刻,福王府。
南青青抱着懷中小小的孩兒,輕輕地搖晃着,哄他睡覺。
自從她生産過後,院子裡冷清了起來,少有人至。
并非福王等人不願意來,而是南青青借口身子不适,需要靜養,讓福王等人少來打擾。
福王自然是百依百順,隻是時而讓奶娘把南憶抱到他那去,讓他瞧瞧自己的兒子。
南憶出生幾日,眉眼已經不像剛出生的時候,全都皺在一起了。
他生得眉清目秀,像足了南青青,乖巧可人。
因是難産出生,身子顯得格外瘦弱些,好在太醫說并不要緊。
這是個健康的孩子。
“南憶,你猜,現在爹爹在做什麼?
”
她說的爹爹,顯然并不是福王。
懷中的小嬰兒閉着眼睛,隻是撲棱撲棱手腳,算是回應她了。
南青青抱着她,小心翼翼走到了閣樓頂上。
在那上頭,能夠清楚地看到,那座嶄新而寬敞的府邸。
雖然隻有一個外圍的輪廓,已經讓她心滿意足了。
“娘娘!
”
蝶兒從底下趕上來,一臉歡喜的神情。
“娘娘,平西侯府出事了!
”
蝶兒是她的貼身丫鬟,對她的心事了如指掌。
一聽到平西侯府的消息,她便立馬前來通報,好叫南青青高興高興。
“出了什麼事?
”
上一回平西侯府出事,是汪傑人死了。
這一回,難道是平西侯本人死了?
“就是那個樓蘭公主,她穿了一身大紅的衣裳,跑去平西侯府挑事。
娘娘知道嗎?
原來那個平西侯的世子,也是得了髒病死的……”
平西侯的兩子一女,兩個兒子都死于花柳病,一個女兒連屍首都找不到。
這件事已經在京中傳開了,都說平西侯不修德,才會遭到如此報應。
南青青淡淡一笑。
“平西侯府的人,做多了壞事,死也是不得好死的。
倒是那個樓蘭公主,做的事情叫人痛快。
若不是我在月子中,倒想見一見。
”
蝶兒道:“可是娘娘不也厭恨甯王嗎?
都說樓蘭公主是要嫁給甯王的……”
“嫁的是誰,和她本人沒有關系。
沈姐姐先前那麼怨恨福王殿下,你可見她待我有絲毫不周嗎?
不僅是我,連王妃她也不曾遷怒過。
”
蝶兒想了想,信服地點點頭。
“沈側妃是個難得的善人,不僅是沒為福王殿下遷怒過王妃和娘娘你,甚至看在娘娘的面上,還幫了福王殿下。
”
要不是有沈風斓的幫忙,衛皇後病重那一日,福王還不知何時才能進宮呢。
南青青倚在窗口上,春日的微風和煦柔軟,照得人渾身暖洋洋的。
偌大的京城滿眼齊整的府邸,間或的翠樹,和不知哪裡伸出院牆的紅花。
許是春梅,許是海棠,亦或是桃花。
而這滿眼的景緻,都無法吸引她的目光,從那座嶄新的宅邸挪開。
她癡癡地看着。
蝶兒像是知道她在看什麼似的,不再打擾她。
“奴婢命人給娘娘做一份百合清釀去。
”
南青青微微點了點頭,仍是靠在窗上不語。
南子衿這些日子來看她,問過她一句話。
汪若霏已經死了,賢妃已經廢為罪奴了,仇已經報了。
她現在想怎麼過?
這也是她無數次,問自己的問題。
這種帶着老詹的孩子,做福王側妃的生活,讓她厭倦。
如果她還恨福王,一切或許會很簡單。
可這些日子以來,福王對她百般耐心,千般包容。
他已經不再是當初那個,耽于淫樂,酒色财氣的太子了。
現在的他是福王,一個不算聰明也沒有前途,但是肯對家人真心關愛的人。
而她對他的關愛,受之有愧。
這種感覺,讓她在每一個午夜夢回,驚悸而醒。
“南憶,娘親該怎麼辦呢?
”
她自言自語,輕輕拍着懷中的襁褓,孩子已經安睡了起來。
便自嘲一笑,伸手要合上窗子。
眼前掠過一片紅影,她的手忽然一頓。
那座嶄新的府邸裡,慢慢升起一片紅豔的風筝。
仔細一看,竟然是個雙喜的樣兒。
南青青先是怔怔地看了兩眼,忽然意識到了什麼,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詹府裡沒有女眷,這又是個顯眼的雙喜風筝,顯然不是旁人放的。
詹世城,竟然在放風筝?
那個一本正經的漢子,穿着文官的官服也像個武将,竟然放起風筝來了……
大紅的雙喜,飄飄搖搖地飛升上天空。
朝着她這處越來越近,而後遠遠飄到雲端,變成一個細小的點。
那是他在賀喜她,也是他自己的歡喜。
南憶,他們之間,永遠不滅的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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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的問題今天揭曉了,公主就是想把自己弄得奇葩一點,這樣别人就不敢娶她了。
聖上要是把她指的别的皇親國戚,别人家肯定群起反對,她就有助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