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裡、晔!
我說了不準教妖妖玩鞭子!
”
禦花園裡撲啦啦驚飛一群鳥兒。
一個四五歲的小姑娘本來正在空地上把一條金線纏繞寶石鑲嵌的長鞭甩得啪啪作響,周圍可憐的花木全都遭了殃,被抽得枝折花殘,飛紅碎綠零零落落地散了一地。
聽見遠處傳來的喊聲,小姑娘極為利落地順勢一收鞭子,細細的長鞭甩回來一圈圈纏上她的小腰身,長鞭柄再塞進去藏起來,一下子就變成了一條精緻華麗的腰帶。
她身上穿的是一件顔色鮮豔明麗的大紅底百蝶穿花蜀錦小裙袍,項中挂一個赤金盤鳳紅寶石璎珞圈,頭發梳了兩個小包子髻,腰間挂着價值連城的皿紋玉佩和金銀線刺繡的小荷包。
這一條華麗鞭子變成的腰帶纏繞上去,倒是搭配得天衣無縫,好像這一身衣服本來就該有這麼一條腰帶一樣。
就在小姑娘收拾好腰帶的同時,水濯纓也已經出現在了她的身後,一臉的惱火。
“母後!
”
妖妖小臉上綻開一個花朵般的笑容,伸出兩隻小手,朝着水濯纓飛奔過去。
完全無視水濯纓沉得快要滴下水來的臉色,一下子就撲到了水濯纓的身上,撒嬌地蹭個不停,嘟着紅豔豔的小嘴就往水濯纓的臉上親。
這小妖精每次有什麼心虛事情的時候,都是這麼滿臉笑容撲上來一頓撒嬌,就算捅了天大的簍子,這麼一親上來,簍子基本就補上了一半,屢試不爽。
水濯纓被她這麼一蹭,頓時就有一種丢盔棄甲的預兆,覺得總這樣不行,硬着心腸把妖妖扯下來。
“母後說過多少遍你現在還太小,不能用鞭子這麼危險的武器,等你大一點再學,你還讓父皇教你?
”
妖妖睜着一雙大大的妖豔丹鳳眼,擡着一張玉雪可愛的粉嫩小臉,一臉無辜地望着她:“沒有呀……”
這小家夥遺傳了绮裡晔的容貌,但現在畢竟還隻是個五歲的娃兒,沒有那麼重的妖氣和邪氣。
用這種天真無辜的眼神,擡起頭看着别人的時候,那種妖冶豔麗的風情和單純懵懂的稚氣混合在一起的模樣,更是殺傷力爆表。
水濯纓頓時又覺得頭有點暈:“那這一地的殘枝落葉都是怎麼回事?
”
妖妖立刻一指後面的绮裡晔,睜着眼睛說瞎話:“是父皇!
父皇剛剛在給我演示武功!
他都不用武器就打了這麼多花下來,好厲害的!
”
水濯纓朝绮裡晔望去,绮裡晔也是一臉無辜,表示确認,父女兩個這時候的樣子居然是出奇地相似。
妖妖朝水濯纓攤開兩隻小手,證明自己的清白:“母後你看,我都沒有帶鞭子……”
水濯纓狐疑地掃了她一眼,又掃了周圍一眼,确實沒有看到鞭子。
但随即,她的目光就落到了妖妖的腰間,微微挑起眉毛。
“哦,那你腰上圍的是什麼?
”
妖妖:“……”
一下子就跟洩了氣的皮球一樣,一邊把鞭子解下來,一邊鼓着兩邊跟包子一樣的小臉,低聲嘟哝:“為什麼母後這麼快就能發現……”
水濯纓心說你一個五歲大的毛孩子還想跟她一個成年人鬥智商,這是要反了天不成。
臉色一沉:“母後有沒有說過小孩子不準跟父母撒謊?
你還編得有模有樣的,挺本事啊?
”
妖妖低着頭對手指,繼續嘟哝:“我錯了……”
水濯纓看她認錯,也沒再追究下去,擡起頭來,把更猛烈的炮火對準罪魁禍首。
“還有你,绮裡晔,妖妖現在才五歲,你讓她學什麼鞭子?
就算學武要從小開始學,現在打好基礎學些拳腳功夫也就差不多了,用武器要是傷到自己怎麼辦?
”
绮裡晔站在那裡抱着雙臂,悠悠地挑眉:“用武器無論什麼時候都有可能傷到自己,跟多大多小沒關系,越小開始練反而學得越快。
妖妖現在其實都已經會基本的鞭法了。
”
“就是就是!
母後你看!
”
水濯纓一看向妖妖,妖妖立刻抖擻精神,證明自己,雞凍地從腰間抽出鞭子來,就在那裡霸氣側漏地擺開陣式,噼裡啪啦一陣亂舞,又是抽得周圍的花木枝葉滿天亂飛。
那條鞭子是绮裡晔專門給她特制的,雖然裝飾得華麗漂亮金光閃閃,但很細很短,也就是隻适合五歲小姑娘用的鞭子。
當然真的抽到身上還是會疼的。
妖妖的鞭法其實還不能算是鞭法,不過已經有模有樣,掌握了不少鞭法上的基本要領。
這孩子的運動神經從學走路開始就一直特别好,練武的天賦自然也高,學拳腳的時候特别快。
現在才五歲,在崇安城街道上就已經能一個人赤手空拳地撂倒一個小混混了。
水濯纓隻看得眼角直跳。
妖妖現在的基礎水平,要說學鞭法也不是不可以,但看着那被她甩得虎虎生風的鞭子,以及周圍被砍了無數頭的悲慘花木,總是覺得心驚肉跳。
妖妖演示了一遍鞭法下來,最後收尾時用了一個特别女王範兒的姿勢,鞭子啪地一聲打在地面上,一條腿踩上假山邊緣。
那小模樣又是妖豔霸氣又是風情撩人,活脫脫就是SM調教夜場裡面穿着女王裝手拿小皮鞭一腳踩在人身上的架勢,攻得人一臉鼻皿橫流。
水濯纓:“……”
不行,這場面實在是可怕,她還是得想辦法不讓妖妖學鞭法,不然家裡又要出現新一代抖S妖孽女王攻了。
就在這時,從禦花園中又跑過來一個同樣四五歲的小男孩。
身上穿着白色暗金瀾邊的小褂子,一張粉嫩的小臉上眉目靈秀如水墨暈染而成,明明還稚氣得很,卻端着一種特别小大人的矜持表情。
“父皇,我的字練完了,給你看。
”
墨墨跑到绮裡晔的面前,把手裡的一本宣紙簿子給绮裡晔看,簿子上都是一行一行端端正正的行書。
一般這個年紀的小孩子,能認全字就已經算很不錯的,而墨墨不但已經學會了寫正楷,現在都開始學行書了。
他的字都是绮裡晔手把手地親自教他的。
水濯纓自己的書法爛得沒法見人,不能禍害下一代,這個重任自然就落到了绮裡晔的身上。
绮裡晔在兒子女子一歲半之前,一直對他們抱着十分嫌棄的态度。
但自從一歲半既能說話又能走路之後開始,态度就來了個一百七十九度的大轉彎。
以前連甩都不樂意甩兩隻包子一眼,現在白天隻要一有空閑就教他們讀書識字練武功,并且教得十分勤快認真。
墨墨和妖妖本來就智商極高,學什麼都是突飛猛進,甩了同齡孩子不知道幾條街。
這兩樣由他來教都比水濯纓教得好,水濯纓一開始還擔心他這種死變态,近墨者黑,會把兩隻包子也教成不正常兒童。
後來發現他教得着實還不錯,也就由着他去了,本來那麼嫌棄,現在願意跟兩個孩子培養培養感情自然是好事。
當然,後來她才發現完全不是這麼回事。
“寫得不錯。
”绮裡晔把墨墨練的字看了一遍,誇贊他,“這二十個字就先練到這裡,可以開始練下面的二十個字了。
”
墨墨嗯了一聲,被父皇誇了也看不出他顯露出多激動多高興的表情,還是那種小大人一樣的淡定模樣,一本正經地把宣紙簿子收起來。
這孩子跟妖妖完全是兩個性格的極端,從出生起性格就偏靜,越長大越顯得高冷,也沒人把他教成這個樣,隻能說是天生如此。
水濯纓自己小時候雖然并不皮,但根本沒有這麼穩重矜持,也不知道墨墨是像了誰。
不過非常乖巧懂事,而且對绮裡晔有一種莫名的親近、信任和聽從,不管绮裡晔給他布置多少任務,他都是認認真真誠誠懇懇地完成,什麼樣的高校學霸都沒有他這種強大意志力和高度自覺性。
常常是水濯纓看不下去他一個才五歲的孩子就天天沉迷學習無法自拔,才會攔着绮裡晔,讓他有時間放松一下。
在她那個時代,幼兒園學齡的孩子都是不應該接觸小學課程的,因為會影響孩子的思維能力發展。
在這裡環境不一樣,而且墨墨又是東儀的皇嗣,唯一的皇位繼承人,将來的東儀統治者,要面對的風浪和壓力太多太大,她不能把墨墨當做普通的孩子來教養。
但盡管如此,她還是希望孩子能有孩子應該有的快樂,教育再重要,也不能沒有童年。
水濯纓看見墨墨的小手上,白白嫩嫩的手指因為長時間抓着筆練字而有些發紅,忍不住有點心疼:“要不要休息一會兒再繼續練?
”
墨墨很認真地掰手指頭計算:“不行的,今天的字還有六十個沒有練完,練完了下午還要學武呢。
”
水濯纓又瞪向绮裡晔,绮裡晔涼涼挑眉:“看我幹嘛,這又不算什麼繁重的課業,晚上都是給他們玩兒的。
再說了,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我的孩子決不能是泡在蜜罐裡嬌慣着長大的廢物,這點辛苦算什麼。
”
水濯纓對他這番高談闊論隻是鄙視地掃了一眼。
“你少來這麼多大道理,你現在這麼積極地教他們兩個學文練武,還不就是因為想讓他們盡早獨立成人,然後就把他們趕出去自立門戶?
”
――這就是那一百七十九度轉彎裡面最後沒轉過去的一度。
绮裡晔就這麼大大方方地一口承認了:“本來就是好麼,你到現在才意識到這一點?
”
水濯纓:“……”
她竟然無話可說。
這時,一個人影從禦花園的假山上落了進來,正是藍翼,把一封信交到水濯纓的手上。
“皇後娘娘,給您的信,從夏澤過來的。
”
水濯纓拆開信,是水今灏寫給她的。
齊望月在去年年底懷上他們的第三個孩子,十來天前剛剛出生了,是個健康的小公主。
這段時間他們正好無事,所以水今灏來信邀請他們去夏澤參加三公主的滿月宴。
水濯纓和水今灏上次見面已經是去年了,也是水今灏一個人來的東儀,參加榴月宴。
古代就是交通不便這一點不好,從東儀到夏澤千裡迢迢的路程着實不是說走就能走,她這個當姑姑的,這麼長時間還沒有見過她的二侄子水清昊。
不過現在墨墨和妖妖已經五歲,而且身體底子都很好,走這段路應該沒什麼問題。
他們一直住在皇宮中沒出過遠門,正好帶他們見見世面,兩家也可以借着這個機會第一次聚一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