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今灏說到這裡,突然想到讓他疑惑了很久了的一點,朝绮裡晔問道:“你如今明明有這個實力和手段,為什麼不直接宣布男人身份,登上東越帝位?
”
以前唐嘯威還未被滅,和容皇後分庭抗禮的時候,容皇後不敢暴露男人身份,是因為怕引來衆怒,擾動人心。
但現在容皇後一家獨大,權勢在整個東越一手遮天,再沒有人能動搖他的地位,完全等于已經是東越的隐形帝王。
就算他這時候宣布自己是個男人,要廢了小皇帝自己登基,也不會有人敢說半個不字。
那他為什麼還要男扮女裝一直當這個皇後?
難道就這麼有意思麼?
水濯纓其實也一直想知道這個問題,不過绮裡晔從來沒有跟她解釋過,她也不問,他總有自己的原因。
不過就他喪心病狂的性格,就算沒有其他原因,跟正兒八經當皇帝比起來,她估計他還是更喜歡當這個皇後專門去毀天下人的三觀,就好像這次他非要以皇後的身份來娶她這個妃子。
绮裡晔淡淡一笑:“因為本宮給過别人承諾。
”
他隻是這麼簡單地說了一句,沒有解釋更多的細節,水今灏也就明白了,不再細問。
“夏澤皇,不,内兄既然答應了把愛妃嫁給本宮,那愛妃就在夏澤多留一段時間好了。
”绮裡晔說,“本宮這次來夏澤就當做是預先來提親,不日後會派遣使者來夏澤下文書,按正式流程走一遍。
之後本宮先回東越去準備迎娶愛妃,内兄也可以先開始準備愛妃的出嫁。
東越那邊按照皇帝立後的排場來,至于夏澤這邊,如何風光送嫁夏澤唯一的一個長公主,那就是内兄來定的事情了。
”
水今灏一聽到“内兄”這兩個字,臉上肌肉十分明顯地抽動了一下,像是很想來一句:“滾!
誰是你内兄!
”聽到後面的話時,臉上表情更是複雜得無法描述,一副槽點太多不知道該從哪裡吐起的模樣。
正式流程……一國公主嫁給一國皇後,這本身就是天底下最不正常的事情,還有個鬼的正式流程。
就算他把排場搞得跟天宮中神仙的排場一樣,也根本不存在什麼風光出嫁好麼?
他現在隻有一種感覺,就是從小到大精心養出的一棵嬌滴滴的玫瑰花被豬,不,是被千年狐狸精拱了的感覺。
之前他從來就沒有想過,他水今灏居然也會有答應這種荒謬事情,成為毀滅天下人三觀的輔助者的一天。
父王和母妃要是地下有知,知道他居然把他們最疼愛的一個寶貝女兒這麼嫁了出去,不知道會不會氣得從地下活過來。
但就算再荒謬,他還是得好好準備纓兒的出嫁。
纓兒被這麼個惡魔拐走了本來就已經夠可憐了,他情願配合容皇後挑戰天下人的三觀,也不可能草草地把她嫁出去。
水濯纓聽到這裡,绮裡晔的意思是要先回東越一趟,之後再來夏澤迎娶她,不由得暗中松了一口氣。
她的大姨媽在這一兩天裡估計快要走了,绮裡晔要是現在回東越的話,至少她在夏澤的這些天裡不用被他折騰。
問绮裡晔:“你什麼時候出發去東越?
”
绮裡晔似笑非笑地望着水濯纓:“怎麼,愛妃這麼迫不及待地等着本宮來迎娶你了?
”
水濯纓:“……滾!
”
……
绮裡晔倒似乎是更加迫不及待,第二天就準備啟程回東越,當天晚上自然是順理成章地去水濯纓的重華宮跟她睡在一起。
水今灏已經被他磨得沒了脾氣。
反正要把他妹妹嫁給一國皇後這種事情他最後都不得不接受,也不在乎什麼兩人成婚之前不能在一起的忌諱,最主要的三觀已經被毀了,剩下的都是浮雲一樣的小事情,由着他們兩個想幹什麼幹什麼好了。
水濯纓對于绮裡晔能說服水今灏同意把她嫁給他也是十分佩服。
水今灏本來這麼正經這麼傳統的一個古代人,都能在他的一步步影響下,最終接受這種天方夜譚一樣的事情,绮裡晔果然不愧是專業毀人三觀一百年。
她剛剛到這個時空的時候,連存活都成問題,本來根本沒有想過要在這裡擁有家庭這回事,以為自己十有八九是要獨身到老。
畢竟古代人的思想觀念跟她相差得太大,她想不出她能嫁給一個什麼樣的古代男人,而她又不像隻為了嫁人而嫁人,随便挑一個湊合。
結果她現在竟然真的要嫁人了,嫁的人果然是她以前從來沒有想過的人,身份也是她以前從來沒想過的身份。
穿越女一到古代世界,嫁的要麼是皇帝要麼是皇子要麼是王爺要麼是世子要麼是攝政王要麼是國師丞相大将軍,就她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地嫁了一個皇後,當真是穿越界的第一人。
“那個……”晚上她被绮裡晔抱着躺在床上,弱弱地問绮裡晔,“你說要給我名分,皇後的妃子的名分到底是什麼?
”
“本來是沒有這個稱号的,自己取一個就行了。
”绮裡晔凝思了一下,“叫做皇後身下妃怎麼樣?
”
“……滾!
”
“那就叫皇妃了,不跟東越後宮其他妃嫔混淆起來就可以。
反正你以後也就是住在鳳儀宮中,不用再另外住其他宮殿,本宮來來去去的太麻煩。
”
水濯纓嘴角一抽:“我還有一個問題……你有沒有想過,以後我們要是有了孩子怎麼辦?
兩個女人在一起,你要怎麼向世人解釋這孩子是從哪來的?
”
她跟绮裡晔都做了這麼多次了,雖然之前基本上是在安全期,她這次大姨媽也還沒走,肯定是不會懷孕。
但他們沒有做任何防護措施,事後也沒有喝避子湯之類,照這麼下去,以後遲早還是會有孩子。
說實在的,她是不想這麼早有孩子。
但這個時代還沒有出現避孕套之類,而晏染很清楚地說過她不能喝避子湯。
這種東西就算藥性再溫和,對身體也有不良作用,她的身體之前落入寒潭的時候已經嚴重受寒,還不知道會有什麼後遺症遺留下來,現在受不得一點損害,否則以後必然一輩子都無法懷孕。
绮裡晔這種二十來歲需求最為強烈的年齡,要他因為她不想懷孕而一直憋着不能開葷,肯定是不現實的事情。
而她現在能用的避孕方法隻有安全期避孕,這個實在是太不靠譜了。
照着绮裡晔播種的這個兇猛程度和頻率,隻要她能生的話,生一支足球隊出來都有可能,一想到這裡她就覺得一個頭兩個大。
绮裡晔回答得理所當然:“本宮為何要向世人解釋孩子是從哪來的?
”
水濯纓腦後一排黑線:“你不解釋的話,别人總是會議論的吧?
兩個女人怎麼可能生得出孩子?
難道你希望天下人都覺得我是去找了其他的男人,所以才會有孩子?
”
“為何一定要男人?
”绮裡晔悠悠地道,“華胥踏巨人迹而生伏羲,安登感神龍而生神農,女樞感虹光而生颛顼,附寶見大電繞北鬥而生黃帝,女節接大星而生少昊,慶都遇赤龍而生堯,握登見大虹而生舜,修己吞神珠薏苡而生大禹……聖人都是感天而生,沒有父親,兩個女人為什麼就不能生出孩子?
”
水濯纓:“……”
這神一樣的論證她竟然無言以對。
腦後黑線快要密得變成一堵黑線牆:“那你到時候難道也要說我們的孩子是感天而生的?
”
上古神話是上古神話,這一聽就是扯淡好麼,正常人第一個反應肯定是立刻想到她給绮裡晔戴綠帽子了。
“到時候本宮自然會想辦法。
”绮裡晔說,“本宮也沒打算一輩子男扮女裝,等你有了孩子,本宮就算不當東越皇帝,隻公布男人身份也很容易。
”
就他自己的意願來說,他其實一點都不想要孩子。
倒不是孩子身份的問題,這個很好解決,而是懷孕時間十個月,生下孩子之後又得休養兩個月,算下來生一個孩子他得禁欲一年,這簡直能把他逼瘋。
但是水濯纓不能喝避子湯,不想生孩子的話還是得靠他的節制,也就是說他節制了生孩子的概率會小一些,但是他吃不飽;他不節制的話生孩子的概率更大,等到水濯纓懷孕了,他還是吃不飽。
這樣一考慮,反正他不管節制不節制都是吃不飽,那還節制什麼,現在能吃飽一次就是賺一次,以後懷孕了到時候再說。
水濯纓就不說話了。
她不知道绮裡晔為什麼不肯當東越皇帝,既然他有他的打算,那她也不用瞎操這個心,反正到時候她是有孩子的那個,被議論戴綠帽子的人不是她。
“本宮明天就要回東越了,愛妃今晚不好好伺候一下本宮?
”绮裡晔的手十分熟練地伸進了水濯纓的衣服裡面,遊走揉弄,到處撩撥點火。
水濯纓臉一紅,推開他的手:“我的月事還沒走幹淨!
”
“真的?
”一邊說着手一邊往下滑去,“本宮要檢查一下。
”
“你……出去!
……那裡還帶着皿!
你都不嫌髒的?
”
“愛妃身上沒有什麼本宮覺得髒的東西。
”
绮裡晔把手伸到面前,優美雪白的長指上果然沾着一點暗紅的皿迹。
他猶如無暇美玉皎皎新雪般的肌膚,和那略帶黏稠的皿迹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水濯纓隻瞥了一眼就眼角狂跳,一下子轉過頭去,簡直沒眼看這麼重口味的畫面。
但是绮裡晔确實沒嫌她髒過。
以前被他關在房間裡一折騰就是一天一夜的時候,她累得連睜開眼睛的力氣都沒有,如廁的時候都是他抱着她解決的。
她前世裡生病在醫院裡住院的時候,見過一對同病房的夫妻。
妻子本來是個美人,但是因為生病而變得憔悴不堪,形容狼狽,頭發全都被剃光了,看過去難看得很。
生活完全不能自理,大小便失控,一天要換好幾次衣服倒好幾次便盆。
而丈夫一直這麼伺候妻子,毫無嫌髒嫌臭之意。
女子像個不染凡塵的仙女一樣,美麗純潔,優雅高貴,不沾人間煙火,不會讓人聯想到任何不愉快東西的時候,男人寵愛這樣一個女子很正常,寵上了天都不為過。
但是當這個女子的形象從雲端跌落下來,讓人清清楚楚地意識到這個仙女一樣的美人也會有和所有人類一樣的生理現象,也要五谷輪回、出恭入敬……能夠以平常心态接受這些,見過最不雅最尴尬的場面而不惡心不嫌棄,這時候的感情才能算是真正的感情。
愛一個女神很容易,當這個女神生病了受傷了,需要親自給她把屎把尿擦屁屁擤鼻涕的時候,仍然一如既往地愛她,很難。
“雖然還沒走幹淨,不過也差不多了……”绮裡晔望着手上的皿迹一笑,“難怪愛妃這麼急着要趕本宮走。
”
水濯纓頭皮一麻:“你該不會還要留到我月事走了吧?
”
“放心。
”绮裡晔輕笑一聲,笑聲中滿是魅惑的邪氣,“等到把你娶回去了,有的是時間慢慢享受。
本宮從兩年前就開始給你準備婚禮時候的洞房,到現在已經準備得差不多了,你可以盡情期待。
”
水濯纓:“……”
她能不能不嫁了?
……
西陵,盛京城,皇帝所居的泰安宮。
“……皇上,您終于醒了!
”
寝殿裡面圍滿了伺候的太監宮女,以及好幾個太醫。
房間裡面擺滿一盆盆幾乎變成了黑紅色的水,水盆旁邊有染着黑皿的布巾,還有銀針,火罐等等醫用器具。
房間另一邊擺着兩個巨大的浴桶,裡面熱氣騰騰,彌漫出一股濃濃的藥味,浴桶周圍還有未用完的藥材。
即墨缺一身白色裡衣,躺在禦榻上,緩緩地睜開眼睛。
他的臉上籠罩着一層淡淡的青氣,嘴唇沒有一點皿色,眼睛底下帶着隐隐的灰黑陰影,雖然不再像之前那麼可怖,但也不複以往溫潤如玉的氣色。
看過去憔悴不堪,蒼白而虛弱,像是剛剛從一場極嚴重的大病中死裡逃生出來。
這次他在餘毒未清身體脆弱的情況下動武,并且大強度使用了内力,毒入心脈,滲進肺腑,被接回皇宮的時候已經是命懸一線。
一群太醫使盡百般解數,花了好幾天時間,好不容易才把他從鬼門關救回來,現在仍然極為虛弱。
“皇上,您現在有何感覺?
可還覺得身上疼痛,眼前發黑?
”
即墨缺望着帳頂,平靜地道:“覺得。
”
太醫臉上憂心忡忡的神情更重,痛心疾首:“臣之前特意提醒皇上,沒有徹底解毒的時候忌諱動武,尤其是千萬不能使用内力,否則會留下一輩子的隐患。
但皇上還是……唉,臣如今再說這些也沒什麼用,就直接跟皇上說了。
皇上現在的身體,以後再想養好,難如登天。
”
即墨缺把目光轉向他,仍然十分平靜:“以後會一直像現在這樣?
”
“那倒也不會。
”太醫猶豫了一下,“養好一些還是可以的,但皇上恐怕會經常感覺全身隐痛,頭暈眼花,手足無力等等。
尤其是再加上生病或者受傷的時候,更加嚴重。
除非以後碰上世所未見的珍奇解毒藥物,能夠徹底清除皇上體内的殘毒,否則以後都必須天天服藥,控制毒素蔓延。
”
他這話說得已經算是十分委婉。
皇上的身體被毒素的反噬侵蝕,幾乎就是已經被弄垮了,能救回一條命來已經很不容易,後半輩子都是個虛弱的藥罐子。
他們的醫術對此無能為力,就算傳說中醫術冠絕天下的岑山詭醫來了,能不能治得好也很難說。
說有什麼珍奇解毒藥物能夠徹底清除殘毒,其實不過是說說而已,當世已知的解毒藥物,幾乎都對皇上的情況起不了作用。
即墨缺靜靜聽完,沒有發怒也沒有歎氣,不過是輕輕一笑。
“朕知道了。
”
太醫們全都惴惴然地望着他,一臉不可思議之色。
這種時候竟然還能笑得出來,并且笑得這麼雲淡風輕,皇上這到底是有多喜怒不形于色?
還是說連腦子都已經被毒素影響了?
即墨缺這時候的确沒有怒意。
太醫并不是沒有提前警告過他後果,早在那天夜裡他出手幫水濯纓攔箭的時候,他就已經預料到了他今天的樣子。
但是這沒有什麼關系。
無數毒水像是暴雨一樣當空潑下的時候,容皇後能夠毫不猶豫地撲到水濯纓的上方,不顧自己會被毒水腐蝕成一具白骨架子,幫水濯纓擋開所有的毒水,自己身上的外袍險之又險地全部被毒水腐蝕。
而他當時出手擋箭,相比之下還是沒有兇險到那種程度。
現在他受這點罪,算不了什麼。
當時他讓暗衛打碎車頂,是因為周圍既然設下了這麼大的埋伏要殺他,容皇後不可能不在現場,打碎車頂讓水濯纓暴露出來,盡管他也不敢保證容皇後一定就能來得及安然無恙地救下他們兩人,但至少有五成的概率。
或者更好的情況是,容皇後為了救水濯纓而死,他們兩人活下來。
但是如果他不想辦法自救的話,他十成十會死在那些毒水之下。
他死了,水濯纓隻會拍手稱快,連一聲歎息都不會給他。
他情願拖着她跟他一起死,也不願她和容皇後得償所願成功殺了他,他們在陽間攜手恩愛,而他不得不一個人去往地獄。
他在剛剛認識水濯纓的時候,還未對她動心,卑鄙無恥地拿剛剛救過他命的她來當了擋箭牌,已經注定她對他不會有任何好感。
更何況她的心還在容皇後的身上,他看得出那是真感情,不可動搖的極深的感情。
像一個苦情男一樣追在她的身後,指望她能夠改變心意,苦苦守着她隻求她偶爾看自己一眼,看着她和别人厮守在一起,隻希望她過得幸福他就也幸福。
這從來不是他的行事風格。
幾乎是從他出生起,他想要得到什麼得不到的東西,就必須去偷,去搶,去騙,去謀劃,去算計。
他已經不記得他的不擇手段到底是天生的,還是後來慢慢鍛煉出來的,不過這也沒什麼差别。
隻有這樣才能夠讓他活下去,并且活得很好。
他不可能讓她像對待容皇後一樣對待他,那麼這件得不到的東西,就隻能靠不擇手段地去搶。
能不能搶得到是另外一回事,但是如果不去搶的話,永遠不可能有得到的機會,
隻要他還活着……這世間隻得一個她而已,他不會輕言舍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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