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漓的酒樓和店鋪去年就在東越開出來了,因為新穎奇特,當時在東越造成了不小的轟動,也引起了绮裡晔的注意。
後來水濯纓回來,他提起這事,水濯纓告訴他楚漓也是跟她一樣的穿越者,而且是來自同一個時空,楚漓開的那些店都是現代世界裡很常見的店。
楚漓是從北晉那邊把店開到東越來的,也就是說她紮根在北晉,水濯纓跟楚漓是朋友,去北晉很有可能會去找楚漓。
就算不找的話,這些有她那個時空特征的店鋪對她來說,應該也是像家鄉一樣熟悉親切的存在,她隻要到了,應該都會進去走一走坐一坐。
“是。
”
玄翼并不知道水濯纓的穿越者身份,自然不明白绮裡晔為什麼會下這個命令,但還是低頭領命而去。
绮裡晔在馬上望着面前巍峨矗立的齊門關,以及齊門關後面屬于北晉的無邊無際的廣袤平原。
十月深秋裡的北晉荒野上,獵獵秋風已經帶着滲人的冷意,隐約攜來寒冬的氣息,吹拂起他的墨色長發和玄色衣袂。
那張美豔妖異的面容上,說不出是一種什麼樣的神情。
算下來,他已經五天沒見到她了。
以前他們分開的時間比這長的多得是,但那時候她的情況一直都滴水不漏地掌握在他的手中。
就算是在海島上無法聯系的那兩年,他也派了玄翼等人過去保護她,而且那裡是晏染的地盤,至少他知道她在那裡是安全的。
但她這次出走這麼多天,他得到的關于她的唯一消息,就是北晉那邊“雀網”的人找到的一點蹤迹,甚至并沒有直接看到她,也不知道她現在過得如何。
北晉的深秋就有東越的初冬那麼冷。
以前她在東越的時候,天氣一冷下來就天天窩在房間裡面不出去,為了讓她暖和而又不至于悶着,他從來不在房間裡面直接生炭火,而是讓人在房間外面建起第二層牆壁,把炭火點在牆壁下面,讓熱空氣在中空的雙層牆壁内流動,以此來升高整個房間的溫度。
現在她在北晉,上哪去找這樣特制的房間去,要麼受凍,要麼就得忍着點炭火的氣悶。
還有她身體的調理,一直斷斷續續的。
之前從晏染海島上運來的藥材大部分都落在了即墨缺那裡,已經拿不回來,他後來派了人再次去海島上取藥,大概再過個十來天就能到達崇安,她要是再不回來的話,不知道又要耽擱到什麼時候。
自己的身體也不顧,像躲惡魔猛獸一樣躲着他,出走這麼多天連個音訊都不傳回來,讓他擔心焦慮成這樣……真是長出息了。
绮裡晔鳳眸中殘酷嗜皿的寒光森然閃動,但片刻之後,終于還是漸漸弱了下去。
望着遠方蒼茫的田野,幾不可聞地低低歎息一聲,閉上眼睛。
“傳令下去,如果有人遇到愛妃的話……隻要她馬上回來,本宮不追究她離家出走的事情。
”
……
北晉,邺都,三皇子府。
北晉的皇子在二十歲弱冠之後,不管是否已經成家,都會出宮另外建府邸居住。
當然在二十歲這個年紀,一般的男子早就已經娶妻成家,甚至連孩子都能滿地跑了。
三皇子聿凜算是其中的一個特例。
按照北晉的規制,皇子和王爺一般可以有一正妃兩側妃四庶妃,這些是排得上正經位份的,下面侍妾通房多少個都不受限制。
但聿凜二十一歲了還沒有娶正妃,就連側妃庶妃的位置都還空缺着,更不用說侍妾。
以前北晉無數待字閨中的千金搶破了頭地想往三皇子府裡擠,這兩年來聿凜也确實定過兩回親事,都是朝中高品級簪纓世家的官宦之女,貞靜賢淑,才貌雙全。
但兩次都是親事剛剛定下來不久,對方女子便莫名其妙死于非命,聿凜因而隐約傳出了煞氣太重的克妻名聲,官家千金們不敢再對他趨之如骛,他也耽擱到了二十一歲還未成家。
三皇子府的一間下人房裡面,楚漓在這裡已經被關了整整一天。
從齊門關到邺都的這一路上,聿凜大約是從她上次的催情藥事件裡吸取了足夠的教訓,一點沒再對她客氣。
點穴加上捆綁,把她捆得跟個粽子一樣地送到邺都,然後就扔進了三皇子府這間下人房裡面,不聞不問。
房門突然嘎吱一聲輕響,被人推開了,聿凜的一個侍衛,名叫劍衣的,正站在門口:“楚小姐,殿下讓你過去。
”
楚漓一整天下來隻啃了半個幹饅頭,這時候感覺已經快餓死了,窩在角落裡有氣無力:“能不能先給我送點吃的來?
……不然我走不動。
”
“走不動那就繼續留在這裡好了。
”
劍衣轉身就走,楚漓無可奈何地趕緊把人叫住:“得得,我去。
”
劍衣站在門邊示意楚漓出去,楚漓低頭看一眼自己還被綁着的雙腳:“這我怎麼走路?
”
劍衣面無表情:“蹦着去,這是殿下的意思。
”
楚漓:“……”
一路并着雙腳蹦過大半個三皇子府,從下人房蹦到聿凜居住的院子裡面,接受了一路上諸多丫鬟仆役的眼神洗禮,楚漓在蹦進聿凜所在的側廳裡面時,整個人都是崩潰的。
這時候正是中午飯點,側廳裡面擺了一桌午膳,聿凜一身家常的墨綠色纻絲袍子,坐在桌前,周圍侍立着幾個丫鬟,似乎是正準備用餐。
楚漓一進門,就怒氣沖天地沖着聿凜嚷嚷開來。
“你做人别太過分!
……好歹我以前也救過你一次,上次給你下催情藥的事情我又不是故意的,都已經跟你道過歉了,你又沒有真的被那啥,憑什麼這麼對我?
”
她語速實在是太快,聿凜還沒來得及阻攔,就被她噼裡啪啦爆豆子一樣地爆了一大串出來。
周圍的下人們耳朵齊齊一動,像天線一樣豎了起來。
催情藥?
給三殿下下的?
沒有真的被那啥,那就是說殿下差點就被那啥了?
……艾瑪,好大的信息量!
聿凜恨不得把楚漓的嘴巴縫起來,一揮手遣散了周圍暗中YY得正起勁的下人們,不然不知道又會被楚漓嚷嚷出什麼東西來。
冷笑道:“要是道歉有用的話,還要律法和六扇門幹什麼?
”
楚漓怒道:“你又不是六扇門的人,再說我犯什麼法了?
”
“我不是六扇門的人,但我是皇子。
你對皇族中人不敬,這一條就夠你砍上十回腦袋,我沒殺了你已經是顧念你上次的救命之恩。
”
楚漓一下子洩了氣。
這是在古代,皇權就是法律,她犯法不犯法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得罪的人是堂堂一國皇子。
聿凜一個不高興,捏死她就跟捏死一隻螞蟻一樣容易,留她一條命确實算是寬宏大量了。
“那你到底想怎麼樣?
”
聿凜冷冰冰的眼底隐約露出一縷幾不可見的笑意。
他那張冷若冰霜的俊美面容上極少出現笑容,以至于這眼底深處的笑意一出現,反而像是目光更加幽深,看過去隻覺得有幾分詭異。
“去換套府裡的丫鬟裝束過來,伺候我用午膳。
”
……
水濯纓和白芨寒栖過了齊門關之後不久,就被绮裡晔安插在北晉的“雀網”暗探發現蹤迹,幸好後來被她甩脫,她不得不繞了一個大圈子前往邺都,花了七八天時間才到。
邺都是北晉的都城,規模比崇安還要大些,這個季節裡已經開始下小雪。
滿城覆蓋了一層薄薄的白色積雪,無數重檐疊脊的黑瓦屋頂在雪下半遮半露,黑白錯落,看過去像是一幅清淡雅緻的水墨畫。
邺都裡面有楚漓的四家店。
水濯纓本來以為她耽擱了這麼長時間,楚漓應該會在她的前頭到達邺都,結果去她的店裡一問,才知道她還沒有回來。
古代就是這點不方便,無法随時随地聯系,水濯纓以為楚漓也在路上遇到什麼事情耽擱了。
之前約好了在邺城碰頭,總不能放楚漓鴿子,隻能在邺城裡面找了家客棧住下來等着她。
白天她沒什麼事情,就帶着白芨寒栖在邺城裡面随意逛逛,領略一下北晉的風土人情。
中原地區的文化習俗和社會風氣其實是基本上統一的,東越西陵北晉三個國家相差無幾,就是各個國家有自己的特色飲食和特産,有些倒是十分别緻有趣。
後面幾天天氣冷了,一直在下雪,而且下得越來越大,水濯纓也逛得差不多,就不太愛出門,大部分時間都待在楚漓那家“甜言蜜語”的總店裡面。
這裡的裝修風格比夏澤徽陽那一家更接近現代,大冬天裡外面寒風呼嘯飛雪漫天,店裡卻溫暖得跟陽春三月一樣,永遠都彌漫着一股香甜誘人的蛋糕味和奶油味,光坐在裡面就是莫大的享受。
店裡天天都是生意火爆,人滿為患,楚漓很早以前就定下了預約制度,現在預約一張桌子都要排到四五天之後去。
水濯纓在跟楚漓分開之前,楚漓給了她一張特制的精緻小卡片,相當于現在的VIP白金會員卡,在店裡可以享受最優先待遇。
店裡的店員也知道水濯纓是楚漓的朋友,這幾天水濯纓一直是一人占着一個雅間,在裡面想坐多久坐多久。
她前世裡小時候是很喜歡自己做甜品的,天天坐店裡無聊,看見那些來自現代的熟悉甜品,覺得手癢,有時候也會去後廚指導一下糕點的制作和設計。
一來二去,倒是跟糕點師傅和店員們熟悉起來,還幫楚漓推出了好幾種新甜品。
幾天後,水濯纓在後廚裡面試驗能不能用茶葉做出抹茶蛋糕的時候,外面店裡一下子安靜下來。
本來熙熙攘攘的衆多客人紛紛望向門口,不自覺地讓開路來,那裡來了一位衣飾華麗,氣度高貴,容貌精緻可愛的妙齡少女,後面跟着足有四個身着宮裝的侍婢,還有六個護衛留在店外。
少女不過盈盈十六七歲年紀,一張圓潤可愛的桃子臉,眉目玲珑宛然,漂亮得猶如洋娃娃一樣。
穿了一身顔色活潑鮮亮的果綠色繡百蝶穿花灑金十光錦小襖,下身鵝黃彩繡流蘇垂縧雨絲绫長裙,發上隻插了一支翠綠欲滴的碧玺簪子,戴着一套華光瑩潤的南珠頭面。
雖然一眼望去并不奢華,但看得出來件件都是稀世難尋的精品,這一身下來的穿戴,價值簡直無法估量。
“這是哪家的千金,這麼大排場?
”一位小姐低聲問旁邊的同伴。
“這位你都不認識?
”那同伴聲音壓得更低,“是貞慶公主……别在這裡議論,被聽見了可就不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