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你安排吧。
”
楚漓也沒往深處了解這個甯遠侯楚家到底是什麼情況,答應得很幹脆,倒是又讓聿凜吃了一驚。
“你不介意?
”
換一個身份就等于是丢棄了自己原來的列祖列宗皿脈傳承,雖然都姓楚,但這是兩個差了十萬八千裡的家族,根本不一樣。
這個時代一般人都是忌諱背祖忘宗的,這也是之前聿凜遲遲沒有向楚漓提出這件事的原因,雖然他覺得以楚漓離經叛道的思想觀念,可能不屬于這個“一般人”。
“當然不介意。
”楚漓聳聳肩。
這對于她來說真沒什麼可介意的,她又不是古代人,沒有宗族觀念,要真論家族的話她的正經家族應該在另外一個時空的二十一世紀。
至于她穿越過來的那個楚家,一家子惡心人的極品,抛棄這種家族對她來說沒有半點心理負擔。
聿凜停頓了一下:“那你的嫡母和嫡姐……”
“她們就算是收養我的楚家家人吧。
”楚漓說,“你之前都上門提過親了,她們以後還是我的娘家人,畢竟我家也就隻剩下這兩個人了。
”
江氏和楚湘算是楚家一堆極品裡的一股清流,跟着她來到北晉邺都之後,江氏在楚宅裡面管家,楚湘則是跟她學着經商。
尤其是楚湘,人很自強上進,現在已經接管了楚漓的好幾處店面,完全是打算自力更生的節奏,江氏也管不住她。
這個時代裡面難得碰上土生土長,而不是隻想着釣個金龜婿嫁個好人家的女子,楚漓原本在東儀的時候,跟楚湘的關系還算一般,現在倒是感情越來越好。
聿凜答應了。
楚漓回去之後也沒搬出太子府,橫豎她的名聲已經是這樣,隻要盡快把親事辦下來,住在太子府裡面便是名正言順的事情了。
幾天之後,邺都爆出了一件轟動全城的事情。
十幾年前滿門一人不剩的甯遠侯楚家,竟然還幸存下唯一一個嫡女,一直流落在外,便是太子聿凜現在想娶為太子妃的那個商戶之女。
當然,這也隻是下面不明真相的吃瓜百姓們相信真有這麼湊巧的事情。
稍微有點敏感度的王公權貴之家都能猜得出來,這是聿凜為了娶這個女子,給她精心安排出來的一個假身份。
但猜出來也不能怎麼樣。
聿凜在這件事情上早就做好了充足的準備,一條條證據準備得頭頭是道,至少在明面上有足夠的說服力。
也沒人會蠢到真的深究下去,非要揭破此事把楚漓的身份打回原形不可,不過是彼此心照不宣罷了。
楚漓被認回了甯遠侯一族,因為整個楚家一個活人都沒有,這認祖歸宗的事情也是聿凜主持的。
楚漓是女子,認祖歸宗了也不能怎麼樣,又沒法延續甯遠侯的香火皿脈,不過是象征性地搬回了之前一直空置保留下來的甯遠侯府。
過了不久之後,太子府便再次上門來提親。
江氏和楚湘仍然住在楚宅,江氏作為楚漓的長輩,太子府自然是上楚宅來提親的。
第一次來提親時,接待官媒的是江氏,楚漓正好不在家,在外面店鋪裡聽說了太子府來提親的事情才趕回來,當場一口拒絕了官媒。
這一次她不能拒絕,便隻是躲在楚宅裡面,還是由江氏出面接待,讓江氏答應下來。
對于楚漓之前搬到太子府同居的事,江氏也很清楚,當然她的觀念和當下絕大部分婦人一樣,覺得這是傷風敗俗不知廉恥的事情。
隻是她一來不是楚漓的生母,二來現在還依靠着楚漓過活,根本管不着楚漓,所以一聲也沒吭過。
楚漓第一次拒絕聿凜的提親,江氏當時簡直不敢置信,恨不得沖上去替她答應下來。
那可是北晉的太子,以後可能要當上一國之君九五至尊的人啊,楚家不過區區一介商戶,要是出了一個太子妃,将來再成為母儀天下的皇後,那是何等的尊榮富貴。
他們以前在街上碰到東越的一個兩個郡主世子,都覺得高高在上遠在天邊,皇宮中的那些天潢貴胄,更是連想都不敢去想。
而楚漓竟然一口拒絕了?
當然她還是不敢說什麼,隻是暗自遺憾得要命。
幸好,這一次提親不成,聿凜仍然沒有放棄,後來楚漓跟聿凜的關系反倒是越走越近。
現在第二次上門提親,楚漓終于讓她答應下來了。
但另外一件事情,卻是她始料未及的,就是楚漓竟然認了北晉甯遠侯一族為宗。
這也就是說,以後楚漓不再是她們楚家的人,楚家不過是對她有養育之恩的收養關系而已。
江氏暗暗心急,當天提親的流程走完之後,傍晚時分楚湘才從外面回到楚宅中,江氏立刻就去她的房間找了她。
“今天太子府再次上門向漓兒提親,你在外面聽說了沒有?
”
“聽說了。
”楚湘不甚在意地說,“這有什麼奇怪的,漓妹妹都搬到太子府去了,不是就打算嫁給太子麼。
”
“這不是關鍵。
”江氏更急了,“關鍵是漓兒現在換了身份,歸了北晉甯遠侯的家族,我們已經不算她的正經娘家人了。
”
“那隻是做給外面看罷了。
”楚湘對這一點倒是了解得清楚,“太子想娶她為正妃,讓她有個權貴出身的身份會容易很多,這也正常。
她又沒打算不認我們,跟我們斷絕關系,你看提親都是來楚宅提的。
”
“哎……”江氏一下子不知道要怎麼跟楚湘解釋才好,隻覺得頭疼,“……那是不一樣的。
她有了權貴身份,而我們還是一介低微的商戶,她現在自然不會跟我們斷絕關系,那以後呢?
”
楚漓飛上枝頭變鳳凰,誰知道會不會覺得她們這個商戶娘家拖在後面是累贅,而且還不是正經娘家,她就算抛棄了她們,輿論上都不會多說什麼。
人心難測,以後的事情誰也說不準。
“不會的。
”楚湘略有些不耐,“漓妹妹不是那種人。
就算真的有那麼一天,我們手裡還有這麼多生意,又不是就沒法過活了。
”
江氏一聽她的話更加頭疼:“那你難道就打算一輩子這麼經商不成?
以後怎麼嫁人?
”
楚湘以前在楚家的時候,性子還十分柔順怯弱,但那時至少還像個閨秀小姐,而且也聽她的話。
現在大約是跟楚漓相處多了,變得越來越像楚漓,說話行事的時候一點都沒有端莊文靜的樣子,天天在外面抛頭露面,也根本不考慮自己的終身大事。
楚湘和楚漓同歲,女子十八歲還未成親,已經算是有些晚了。
江氏來了北晉也有一段時間,沒少給楚湘物色合适的親事,但隻是她在那邊一頭熱而已,楚湘一點都不關心,簡直像是不打算嫁人的模樣。
“你以後怎麼嫁人”這句話楚湘已經聽江氏說過無數次了,這時候終于沒了耐心,直接道:“我為什麼一定要嫁人?
為了相夫教子伺候公婆應付一大堆妯娌小姑,進門一年就要主動為夫君納妾收通房不然就是妒婦,生不出兒子全家人都鄙夷我把我當做不下蛋的母雞,妾侍姨娘奪了寵愛便可以騎到我的頭上來作威作福,最後落得一個任人作踐的凄涼下場?
”
她這段話一口氣說出來,江氏整個人都呆住了,臉上一片煞白。
楚湘字字句句說的分明就是她前半輩子的經曆。
她嫁進楚家,過的便是不折不扣的這種日子。
但她也沒覺得這跟嫁不嫁人有什麼關系,隻能怨她自己命不好,遇人不淑,沒本事生兒子,沒本事鬥過姨娘……
女人要正正經經過日子,難道不都是要嫁人生子的嗎?
她這麼煞費苦心,全是為了這個唯一的女兒好,楚湘怎麼能說出這些話戳她的心窩子?
江氏這次真的是被楚湘氣到了,一句話不說,轉身便奪門離開楚湘的房間。
楚湘在背後望着她,歎了一口氣。
……
羅胤,王都米利斯,王宮中。
西蓮娜女皇不知道第多少次對着銅鏡看她臉上的那道傷疤。
現在她的斷腿和臉上的傷口都已經完全愈合了,隻是臉上留下了一道又長又顯眼的疤痕,足有半尺來長,從右眼角一直劃到下巴,像是一條猙獰兇惡的大蜈蚣一樣張牙舞爪地爬在她的臉上,連帶得右半邊臉都稍稍有些變形。
西蓮娜女皇隻看了一眼便看不下去,抓起桌上的那面銅鏡又随手想摔,咬了咬牙,終于還是沒摔下去。
最近羅胤國内因為民間賦稅加倍和皇室巨額欠款,正是一片混亂的時候,但西蓮娜女皇卻根本無心管理這些國事,大部分時間都花在她那張被毀的臉上面,一天不知道要照多少次鏡子。
要是每次都摔壞一面銅鏡的話,整個羅胤生産的銅鏡都不夠她摔的。
外面一個侍女進來,卻沒有像宮裡其他下人一樣,每次看見女皇在照鏡子的時候總是格外戰戰兢兢生怕惹了女皇生氣,腳步反倒是急匆匆的。
“陛下,我們在東儀的人傳信過來了。
”
西蓮娜女皇心懷怨恨,當初也派了眼線去東儀盯着東儀帝後,隻是這麼長時間一直沒有傳回消息來,這倒是第一次。
西蓮娜女皇連忙轉過身:“把信拿上來!
”
這封信很長,裡面說到了東儀帝後從烏坦回去後的不少行蹤,不過前面并沒有什麼重要的信息。
後面才着重提到的便是西陵皇以優昙婆羅花為誘餌布下陷阱,引東儀皇去礦山中,礦山倒塌,東儀皇後假裝受傷,騙得西陵皇拿出優昙婆羅花,救了真正受重傷的東儀皇一命。
西蓮娜女皇還沒有看完信,臉色已經變了。
優昙婆羅花她不久前剛剛聽醫師提到過,知道那是上古時期的一種奇藥,能夠治愈一切傷病,肯定也包括她臉上的傷疤在内。
但那時也就隻是聽聽而已,并沒有放在心上。
這種花已經數千年沒出現過,隻能算個虛無缥缈的傳說,誰知道要上哪兒找去。
沒想到,即墨缺手上竟然就有這種花!
即墨缺來羅胤的那幾天,西蓮娜女皇跟他相處得極好,對他的好感更是成倍上升。
她從未見過這樣一個容貌溫潤如玉,舉止優雅有禮,令人有說不出的舒服熨帖之感,如沐春風之感的男子,比她在羅胤見過的任何一個青年才俊都好得多。
而且又是一國之君,西陵也是國力并不比羅胤弱小的中原大國,身份上足以跟她匹配。
要不是即墨缺已經有了皇後和衆多妃嫔,她都想着他要是真能治好自己的臉,她就讓羅胤西陵兩國聯姻,招他當羅胤的皇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