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漓第一眼的感覺就是齊妃應該的确是個性情溫和的人。
聿凜現在二十歲出頭,齊妃的年紀也不過三十多歲,眉目秀麗,肌膚白皙,五官輪廓跟聿凜隐約有幾分相似,隻是一眼看過去跟聿凜的冷峻氣質截然不同,不放在一起的話根本看不出這相似來。
齊妃容貌雖然生得好,但太過溫淡軟弱,幾乎沒有描畫過的眉眼,淡得簡直像是一把熱水就能洗去一般,遠沒有聿凜那般俊美得令人印象深刻。
目光裡雖然沒露出什麼特别熱情的态度,不過至少十分溫和,也沒有陰陽怪氣裝模作樣的感覺。
她上身穿的是珍珠白明綢青色蘭花八團比甲,下面水綠色曳地綿綢長裙,發髻上一支镂空蘭花珠钗,這一身穿戴跟楚漓倒是有幾分相似,顯得兩人十分合襯。
“見過齊妃娘娘。
”
楚漓行了一個女子常用的萬福禮,這個禮節在中原十分普遍,女子随處都可以用到,她也就隻有這個禮行得像模像樣。
至于北晉宮中那一套繁複艱深的禮節,她不想學,聿凜也沒讓她學。
“起來,請坐。
”
齊妃的聲音也和外貌一樣,溫和柔軟,沒有一點鋒芒。
她從丞相府莫老夫人那裡聽了一大堆對楚漓添油加醋的描述,本來以為自己會見到一個桀骜不馴,嚣張跋扈的野丫頭,結果一見楚漓,倒是遠比她想象中好得多。
楚漓暗暗松口氣。
她以前看八點檔電視劇的時候看過了無數狗皿婆媳大戰,婆婆不喜歡媳婦,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便各種給下馬威,宮鬥劇中的女人更是如此。
幸好聿凜說得不錯,這位齊妃确實沒有那麼刻薄強勢。
齊妃像是兩個普通女人初次見面一樣,先客客氣氣寒暄了一番,又問了楚漓的情況。
這些信息本不是什麼秘密,就算楚漓不說,也會被無數人傳到齊妃耳中,所以楚漓還是照實告訴了齊妃。
從頭至尾,齊妃一直沒表達過對于聿凜要娶楚漓的态度,楚漓一直在那邊做好準備等着,到了最後等得都快要不耐煩了,齊妃終于悠悠歎了口氣。
“凜兒從小就是個有主意的孩子,比我聰明厲害得多,他做的決定,我極少會去幹涉。
隻是……楚姑娘,你是不是真的願意嫁給凜兒?
”
楚漓張了張口,本來想說她跟聿凜隻是在戀愛觀察期,親事都沒定下來,她還沒做好決定是不是真的要嫁給聿凜。
但這話她在聿凜面前說可以,卻不能在齊妃面前說,聿凜能理解她的思想和這個時代格格不入,齊妃可不知道什麼叫戀愛觀察期。
最後隻得把話吞回去,含糊不清地低了一下頭,大概算是默認的意思。
絕大多數千金閨秀在被問到自己的親事時,都會這樣羞澀地低頭不語。
雖然楚漓壓根不是這種性格的人,但她做出這個反應,在齊妃眼裡還是正常的,隻當她是願意了。
齊妃溫聲道:“既然楚姑娘願意的話,應該也知道凜兒想要娶你是一件何等艱難的事情。
他現在的位置并不穩固,北晉無數權貴世家都等着把自家女兒往他身邊送,昨天丞相府的莫老夫人才剛剛來宮中找過我,話裡話外都是希望我勸凜兒放棄你另娶莫家小姐。
凜兒那邊想必更是如此,他身上擔着的壓力很大。
”
楚漓又張了張口,這次還是沒說出話來。
如果齊妃跟個狗皿言情劇裡的高傲豪門夫人一樣,上來就甩一百萬的銀票出來,義正辭嚴地讓她離開她兒子,或者端着未來婆婆的架子,要求她進門之前先立規矩受調教,她可以毫不客氣地怼回去,怼得齊妃一敗塗地連自己爹媽都不認識,然後潇灑地轉身甩門就走。
但齊妃這麼溫言軟語和和氣氣地跟她說話,一下子竟然反而讓她不知所措。
“我知道……”
半天之後楚漓才低聲開口,也就隻說了這三個字,其他便不知道說什麼了。
當初她願意接受聿凜,便是因為他甯願承擔這麼大的壓力,面對這麼多的困難,也一定要給她這個正妻的位置,這一點才讓她對聿凜有了信心。
而這段時間以來,她跟聿凜相處得很好,也許還并不是多麼刻骨銘心的深愛,但她對聿凜有越來越深的感情,也的确有了真的嫁給聿凜的念頭,否則她剛才便不會默認。
齊妃繼續道:“楚姑娘的身份,我并不是很在意,因為我自己當初的出身也不高。
況且身份不難更改,凜兒迎娶楚姑娘之前,自然會在楚姑娘的身份上想辦法。
”
她說到這裡,頓了一頓。
“除此之外,我也希望楚姑娘能多注意一下自己的言行舉止。
流言猛于虎,楚姑娘的名聲若是能夠更好一些的話,再加上一個合适的身份,凜兒想娶楚姑娘要面對的壓力便會輕上許多。
我作為一個母親,自然總是希望孩子可以不那麼辛苦。
”
楚漓沉默。
她以前覺得自己是什麼樣的人就是什麼樣的人,聿凜娶不娶她是他的自由,真想娶她的話哪有那麼容易,本來就得付出點代價才行。
但現在她對聿凜有感情了,被齊妃這麼一說,才恍然覺得這對聿凜不公平。
她已經答應跟聿凜在一起,不是聿凜對她單方面的追求,而是雙方的共同相處,那麼她也應該要為聿凜付出。
她不管幹什麼都按着自己的性情,恣意而活,驚世駭俗,想如何就如何,對她來說固然是痛快,但她每一次率性而為,都是在給聿凜增加負擔。
她不好的名聲,他要幫她洗清;她做下的事情,他要幫她收拾爛攤子。
隻是他在她面前從來不提這些而已。
他的辛苦,她一直都沒有看到。
半晌之後她才低聲開口。
“我知道了。
謝齊妃娘娘提醒。
”
……
崇安,鳳儀宮。
绮裡晔和水濯纓剛剛回到崇安。
這時候距離礦山崩塌已經過去五六天,绮裡晔的傷勢本來至少需要大半個月才能無礙,但這短短幾天之内竟然就能好得七七八八,優昙婆羅花的藥效果然厲害。
水濯纓之前去涿州的時候沒有帶上肚兜,這隻肥兔子現在在皇宮裡面過着比神仙還神仙的生活,天天大魚大肉地伺候着,整個兒胖了一圈。
從地上蹭蹭蹭跑過來的時候就跟個圓滾滾的白色毛球從地上滾過來一樣,一下子跳到水濯纓的懷裡,差點沒把她的兇壓平。
――嗷!
還是美人的大兇感覺最好!
雖然這段時間以來本尊襲盡宮中妹子兇,但再也找不到比這更合本尊心意的了!
然後就被绮裡晔拎着耳朵提起來,數九寒天,撲通一聲扔進了遠處已經結了一層薄冰的湖面上,嘩啦一下,在冰面上砸出一個大坑來,從坑裡的湖水中咕嘟嘟地往外冒泡泡。
水濯纓:“……”
青翼隐隐抽着嘴角從後面走過來:“主子,皇後娘娘,西陵‘雀網’的傳書已經到了,要不要現在拿上來過目?
”
“雀網”的效率很高,就這幾天,從西陵到東儀崇安的飛鴿已經接二連三來了很多,足有十幾封書信,全是關于即墨缺近來的行蹤狀況。
水濯纓和绮裡晔在書房裡面一一拆開信來看。
因為她給“雀網”定下的時間是從十月底開始,所以拆開來第一封信,便是說到即墨缺去了羅胤一趟,在那邊停留了好幾天時間才回來。
回來的時候,還随行帶回了不少羅胤的物産,應該是羅胤女皇西蓮娜送的禮物。
西陵和羅胤的關系,看過去似乎很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