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制造出大棚覆氈的時候,明郡王府是直接把制造方法公開了出去,并沒有私留牟利,民間一片稱頌聲。
這一次制造玻璃也是如此,還是把制造工藝公布給民衆,以同樣的方式收購和賣出,百姓和朝廷都可以從中獲益,等于是為夏澤增加了一條富國的道路。
夏澤手工業十分發達,民間人才濟濟,水濯纓當初隻提供了制造玻璃的最原始方法,很快就被工匠們加以改進提高,技術越來越成熟完善。
後期制造出來的玻璃越來越晶瑩透明,美觀性高了,價格也定得更高。
制成杯碗器具,甚至是打造成精美的首飾,一套都可以賣到成百上千兩銀子,簡直可以說是一本萬利。
這時候已經到了十二月底,臨近年關,因為這額外飛來的一大筆收入,夏澤百姓在複國的第一年便能過上一個好年,全國上下都是一片喜氣盈盈。
水濯纓穿越過來是第一次過年,過完這個年,她就滿十四歲了。
夏澤的過年習俗和大陸上其他幾個大國大同小異,跟她前世裡也差不多。
過年前幾天,明郡王府就已經張燈結彩地布置起來,打掃整頓,置辦年貨,準備宴席,貼對聯貼窗花,一片熱鬧喜慶的景象。
大年三十的夜裡,徽陽城的街道上有舞龍舞獅和各種表演,整個徽陽城裡的人們都會全家人一起上街去看,看完了才會回家吃團圓飯和守歲。
水濯纓、水今灏和齊望月三人也一起去了。
齊望月最近在明郡王府住了一段時間,住得倒是挺習慣的。
明郡王府雖是郡王的府邸,整個王府裡面就水濯纓和水今灏兩個正經主子,也沒人拘着,很是自由。
齊望月本來是個豁達爽朗的性子,自己在外遊蕩的時候,越是一個人就越是鑽牛角尖想不開。
現在客居在别人家中,水濯纓和水今灏對她确實沒有連帶的厭恨之意,她也就慢慢釋然,重新開朗起來。
平時沒事的時候就和水濯纓拆拆招練練武,也會指點一下明郡王府上府兵的身手,她是江湖兒女,沒有架子,不拘小節,府上下人們都很喜歡她。
水今灏雖然在她面前還是十分不自在,但已經比以前好得多了,至少不會再一直躲着她,看得出來對齊望月也是有好感的。
徽陽城最寬闊的一條主街,鐘瑞大街上,入夜時分就點起了長長的兩排大紅燈籠,以及其他的各色花燈,裝點得流光溢彩,金紅的火光搖曳輝映,通明如白晝。
街道兩旁早就擠滿水洩不通的百姓,引頸而望,等着看舞龍舞獅的隊伍從街道另一端過來。
普通百姓們在街上看,那些天潢貴胄,達官望族則是早早在街道兩旁的樓上定下了位置。
夏澤皇帝和後妃在鐘瑞大街最中央最高最大的一座樓,兩邊從皇親貴族,到朝廷官員,按照品級高低依次排列下去。
水今灏雖然名号上是郡王,但品級已經是最高,明郡王府是緊随皇帝之後,和幾位王爺一起進入鐘瑞大街的。
前面皇帝駕臨的時候,滿街百姓自然是跪伏在地上三叩九拜,一片恭敬肅穆。
後面幾位王爺過去時便不過是正常行禮,但到明郡王府的衆人走上鐘瑞大街時,滿街百姓卻歡呼起來。
明郡王府接連出了兩種技術,都是毫無保留地公開出去,尤其是後面一種玻璃制造技術,給夏澤百姓帶來了巨大的收益,百姓們自然對明郡王府感恩戴德。
水今灏平時忙于軍務,水濯纓上街的時候一般也得戴個面紗,難得這樣一府人公開在街上出現,也是第一次感受到百姓們這種發自内心的感激和熱情。
這種氣氛極有感染力,受到别人景仰的感覺總是特别令人開心的,齊望月和白芨等人聽着外面此起彼伏的歡呼聲,都是又高興又感慨,臉上全是笑容。
“沒想到明郡王府在民間的聲望這麼高,瞧這些百姓,可都是真心感謝和擁戴王府的……哎!
謝謝!
”
有一個小女孩闖出了禁衛軍在大街兩旁的攔截,手裡提着一盞漂亮的小花燈朝馬車這邊跑過來,要送給她們,齊望月笑盈盈接了。
這一下,大街兩邊便接二連三有小孩子跑出來,給明郡王府送上各種各樣的東西,花束、吃食、小玩意之類,雖然都不是貴重物,但表達的也是一份心意。
禁衛軍見都是些小孩兒,而且不過是上來獻點東西,也沒有去阻攔。
馬車裡面很快就堆滿了這些小物件,外面騎在馬上的水今灏更是應接不暇,他對于百姓們一貫是不怎麼端架子的,不管這些小孩兒們送了什麼,都是來者不拒,到後面手裡抱滿了花束,騎着的馬身上也挂滿了東西,看過去倒頗有些惹人發笑。
“好多花啊,這些孩子應該是把等會兒要給舞龍隊伍的花都先給我們了……”白芨坐在一大堆花束和彩帶中間,眉開眼笑,“……郡主?
”
她一回頭,卻看見水濯纓一聲不響地坐在馬車的角落裡,并沒有去接外面那些百姓的東西,眉頭微蹙,臉色有些沉。
“讓馬車走快點。
”她突然說,“趕緊走完鐘瑞大街躲到樓上去,這些百姓的東西統統都别接了。
”
齊望月等人都是一怔,一下子沒反應過來。
“怎麼了?
有危險?
”
雖然送上來的這些東西雜七雜八,不過都是些小玩意兒,難道裡面會藏着什麼緻命的機關暗器之類?
“不是這些東西本身危險。
”水濯纓沉聲說,“今晚百姓們這一歡呼,以後怕是得給明郡王府惹來大禍。
”
齊望月和白芨面面相觑,不明白她是什麼意思。
這個時代人的名聲是最重要的,多少世家望族費盡心思用盡手段,隻為了博一個好名聲。
現在明郡王府的聲望這麼高,怎麼就變成壞事了?
“聲望高自然是好事,但也是必須有個度的。
”
水濯纓搖搖頭,指了一指馬車車頂上方,壓低了聲音。
“如果你們是皇帝,在上方看着這一幕,會有什麼感覺?
”
水宣瀚以前不管在當太子的時候還是複國的時候,表現都是無可挑剔的,其他幾位皇子統統被他甩下去一大截,隻有他出類拔萃,所以順理成章毫無懸念地繼承了皇位。
有如此出色,水宣瀚自然不可能是個頭腦簡單的人物。
況且坐上了這個最有魔性的皇位,哪怕是原本最純良的人心,都會變得複雜叵測起來。
夏澤剛剛複國不久,水宣瀚在這個皇位上坐得還很不穩當,處處需要牽制勢力,平衡各方,正是頭疼的時候。
這時候冒出來一位表現優異,深受百姓愛戴的郡王,幾乎把皇帝的風頭都壓了下去,而且這位郡王手中又握着兵權,叫皇帝怎麼放心得下?
水今灏和水宣瀚的關系,本來就算不上有多親密。
水今灏性情爽朗,交遊廣闊,朋友遍天下,欣賞的是真性情類型的人。
水宣瀚因為太中規中矩,或者可以說是太完美,常常給人一種有些虛假的感覺,跟水今灏合不來,兩人平時相處一直都是客客氣氣的。
況且哪怕兩人以前情同手足,也并不意味着永遠不變。
皇權場,帝王家,父子非父子,兄弟非兄弟。
古來皆是如此。
齊望月等人悚然一驚,這才明白了水濯纓的意思,背後滲出一股涼飕飕的冷汗來。
“木秀于林,風必摧之。
”水濯纓聲音更沉,“我們恐怕要有麻煩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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