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桑背後隐隐一陣冷汗滲出,臉上比剛才更沒了皿色。
他雖然有讀心能力,但其實十分有限,範圍隻有周圍一百丈左右,而且每次隻能對一個人使用,也無法讀出人的所有想法,不過是一些腦海中出現最頻繁的片段而已。
人想得最多的事情自然是當下的事情,即使是刻意地不去想,在潛意識裡也會表現出來。
所以這些片段已經足夠他讀出绮裡晔的戰略戰術,然後靠着那一對黑白甲蟲,将信息傳到唐嘯威手中。
然而,剛剛站在绮裡晔的身後,他讀出的绮裡晔腦海中的記憶,卻是有些空白混亂的。
绮裡晔隻知道自己兩天前在水濯纓那裡,後面便幾乎什麼都記不清了,自己也在回想所發生的事情,以至于他讀不出其他更多的信息。
他猜測绮裡晔是兩天前出了什麼事,才導緻記憶出現問題,所以唐嘯威在快要攻下秦門關時詢問绮裡晔是否有詐,他的回答是沒有。
雖然也有過那麼一點疑惑,但秦門關這一戰實在太重要,他不能無憑無據,僅憑着自己的猜測就讓唐嘯威放棄這次近在眼前的勝利,退兵停止攻城。
直到剛才那個将領上來禀告,他感覺不對勁,讀了那個将領的内心,發現绮裡晔在前一天早上下了命令,讓軍士們在秦門關内城的各處軍營、演武場和城牆下都埋設了大量的火藥和火油。
這一次讓唐軍攻破秦門關進入關城,很顯然是圈套。
到這時候他才悚然發現,他全然陷入了對方布好的局中。
绮裡晔和水濯纓早已猜出他的讀心能力,提前一天布置好了全部準備,然後用某種方法消除或者封住了自己這兩天以來的記憶,讓他無法讀出他們的計謀。
正在這時,遠處的城牆上傳來了一聲城門重重倒地的轟然巨響,以及更加激烈的呼喊聲和沖殺聲。
在唐軍整整一個白天的強攻猛打之下,秦門關本來已經守得十分艱難勉強的内城終于被攻破,城門洞開,成千上萬的唐軍猶如潮水一般沖進了城中。
“秦門關破了!
……所有人撤退!
快!
撤離秦門關!
”
秦門關居住的平民百姓早就已經被撤走了,現在城裡隻有軍隊駐紮,被唐軍攻破的是南城門,将士們紛紛往内城的北面撤離。
绮裡晔麾下的軍隊訓練有素,軍紀嚴明,即便是在這種守城被攻破的時候,撤退也是迅速而整齊,絲毫沒有慌亂之态,和平時的正常行軍别無二緻。
承桑大急,往牆角深處再躲了躲,再次往那隻黑甲蟲的身上滴了幾滴皿。
沒想到的是,那隻黑甲蟲突然尖細而凄厲地叫了一聲,六條腿蜷縮成一團,随即便身子僵硬不再動彈,竟然就這麼在他的眼前死了。
承桑臉色驟變。
雙生甲蟲發出這種聲音,并且突然猝死,這隻能說明,另一隻白甲蟲已經死了,所以它和伴侶生死相随。
之前白甲蟲那邊半天沒有回應,現在他再次聯系,白甲蟲幹脆就死了。
最大的可能就是,那一邊同樣有绮裡晔派過去的内應存在,白甲蟲已經落到這個内應手中,并且被其所殺。
這個内應既然知道雙生甲蟲的事情,自然也知道他的存在,甚至極有可能已經知道了他是誰。
……這也就意味着,他暴露了!
“承桑?
……你在這裡幹什麼?
”
後面一個聲音傳來,是城樓下面值守的一名小兵,平時跟承桑也算是相熟,後面還跟着一隊士兵。
承桑以極快的速度放下衣袖遮住手臂,轉過身來,一瞬間已經讀出那小兵并沒有看到他的異常行為,而且對方人太多,他也不好殺人滅口。
那小兵也沒理會他在幹什麼,隻是催促道:“秦門關已經被攻破了,趕緊撤離!
快!
”
承桑連連答應着跟上,一手不着痕迹地伸到衣袖下面,封好了手臂上那塊用假皮膚遮蓋的疤痕。
……
绮裡晔的軍隊在短短半個時辰之内就撤出秦門關,退至關外北面的平原上。
子夜時分,将近二十萬的唐軍全部進入秦門關内。
這個苦苦攻打了将近一個月的天險終于被攻下,城内的唐軍一片氣氛高漲,歡呼震天。
绮裡晔的軍隊撤離時,來不及帶走城内的全部糧食軍資,還剩下不少,被唐軍搜刮出來,趁着夜色便開起了慶功宴犒勞全軍,城内的空地上到處都是圍坐在篝火邊大快朵頤的唐軍士兵。
一直到了後半夜,關城内才漸漸安靜下來。
唐軍衆将士苦戰了整整一天,在勝利的興奮過後便是疲憊不堪,睡得格外死沉,整座關城都是靜悄悄的。
黎明來臨前最濃重的黑暗和寂靜中,突然平地裡起了一聲巨大的炸響。
“轟!
”
秦門關外城南面城牆處,爆起一團沖天火光,緊接着便是一連串爆炸沿着城牆蔓延過去,猶如黑夜中騰起一條金紅色的巨大火龍!
關城内的唐軍士兵都被驚醒了。
那爆炸并沒有停下,而是沿着一條條四通八達的線路,飛快地擴散到整座關城,尤其是士兵露宿最為密集的大片空地,頃刻間便被炸得土石橫飛,千瘡百孔,漫天都是被炸得四處飛濺的皿肉和殘肢。
這并不隻是單純的爆炸,随即便引發了熊熊燃燒的大火,同樣朝四面八方擴散開來,很快将整座秦門關變成了一片地獄般的火海。
那些唐軍士兵沒有一點防備,驚慌失措,在突如其來的滿城大火中像無頭蒼蠅一般亂蹿,無數全身着火的火人瘋狂地奔跑、掙紮直至倒下,到處都是鬼哭狼嚎般的慘叫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