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染一回頭,正看見绮裡晔和水濯纓兩人借着冰柱的掩護,從他們身後的冰壁上下來。
兩人并不知道夙沙羽在幹什麼,隻是看到玉花璇滿臉都是淚水,猜測肯定不是什麼好事。
本來是想悄悄從背後接近夙沙羽三人,直接從夙沙羽那裡把玉花璇和晏染救走,這時候周圍沒有别的士兵,以他們兩人的實力,是完全可以做得到的。
玉花璇這一下呼救完全是出于本能,她這時候神智已經模糊,看到水濯纓和绮裡晔接近,下意識地就向兩人求救,不料卻闖了大禍。
夙沙羽盡管正在使用幻術,五感并沒有封閉,自然看得到她在對别人呼救。
他回過頭去,目光望向還在冰壁上的绮裡晔和水濯纓,那雙琥珀色瞳眸瞬間不再明亮,而是一下子仿佛刮起了劇烈的茫茫風雪,一片蒼茫混沌。
绮裡晔在冰壁上,距離夙沙羽等人已經不過五六丈的距離,突然聽到一連串的輕響,他們附近的冰壁上數十支箭矢破雪而出,射向水濯纓!
他根本沒有想到這種冰壁上居然還裝有機關,而且距離實在太近,根本來不及阻攔。
一支箭矢瞬間直射進水濯纓的腹部,水濯纓悶哼一聲,從陡峭的冰壁上直直掉落下去,摔進了下面的寒潭中,在碧水上濺起一片雪白的浪花。
“嘩啦嘩啦!
”
兩下落水聲幾乎是同時響起,水濯纓落水的同一瞬間,绮裡晔也朝着潭水撲了下去,追向她的方向。
這潭水底部似乎有種無形的吸力,水濯纓一沉進水中,就像是被一隻看不見的手直拖向潭底深處,鮮皿在深碧的潭水中絲絲縷縷地擴散開來,變成一種詭異的墨色。
绮裡晔沒有任何停頓,往潭水深處飛快地潛下去,追向她越來越模糊的身影。
這種時候,他已經根本不記得夙沙羽有幻術這回事。
水濯纓還安然無恙地在冰壁上,她在绮裡晔的後面位置,夙沙羽的幻術還沒有到她的身上。
在她這邊看去,隻看到绮裡晔突然從冰壁上落下,朝着下面的寒潭水撲了下去,而且還在水中飛快地下潛,越潛越深。
她一下子沒明白绮裡晔這是在幹什麼,過了一秒鐘才反應過來,绮裡晔這是陷進了夙沙羽的幻術!
看他下潛的樣子,十有八九是在幻境裡看到她落進了水中,要救她上來!
水濯纓毫不猶豫地也朝着潭水撲了下去。
夙沙羽的幻術對于绮裡晔來說影響似乎極深,如果他不擺脫出來的話,很可能就會在寒潭裡拼命地一直往下潛去,直到淹死凍死!
這潭水比她想象得還要寒冷百倍。
她一落進水中,隻感覺整個人像是從頭一寸寸冰凍到腳,連骨髓裡都被徹底凍結,眼前一片黑暗,耳邊全是清淩淩的結冰聲音和碎裂聲音。
那種無法言喻極度可怕的寒冷,仿佛連人的靈魂都能被凍裂,碎成一片片透明的冰碴。
像是有無數寒冰制成的鋒利匕首,在狠狠地剜着水濯纓全身的每一片肌肉,深深地紮進她的每一寸骨骼。
在這種潭水裡隻要幾分鐘就能把人凍僵,甚至是活活凍死。
她竭力地讓自己保持清醒,追向潭水深處的绮裡晔。
绮裡晔似乎已經失去了意識,不再自己下潛,在深碧色的潭水中緩緩地往下沉去。
這寒潭也不知道到底有多深,下面光線越來越暗,最後變成一片深淵般的黑暗,根本看不到潭底。
水濯纓幸好跳下來得及時,很快就追上绮裡晔,一把拉住他,往水上浮去。
她前世裡的水性很好,但現在的身體實在是太弱,帶着绮裡晔一個大男人的重量本來就極為吃力。
潭水又寒冷得出奇,她在水中每劃動一下就是全身劇痛,像是在無數橫七豎八的銳利冰刀中間穿行上浮,阻礙重重,每上升一寸仿佛都要耗盡她全身的力氣。
好冷……好疼……她明明正在上浮,眼前的光芒卻越來越微弱,隻有一片金星亂舞,什麼也看不清,耳朵裡在瘋狂地嗡嗡作響……
全身已經凍得完全沒了知覺,四肢像是不屬于她自己,隻有最後的意志在驅使着她機械的動作……劇烈的運動下耗氧量特别大,窒息感很快襲來,兇口悶痛難忍,兇腔仿佛随時都會炸裂……
“嘩啦!
”
水濯纓終于帶着绮裡晔浮出了水面,冰冷的空氣撲面而來,灌進她的肺部,她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兇口因為這突然充沛的氧氣而隐隐作痛。
“绮裡晔……”
她急着想要把绮裡晔拉上岸去,但是周圍距離最近的岸邊就是夙沙羽三人所在的地方,她剛剛浮出水面來,氣都沒來得及喘勻,岸上就是一陣猛烈的掌風對着她擊了下來。
是夙沙羽!
“住手!
”
水濯纓眼角餘光看到晏染出手去攔夙沙羽,但沒有攔住,隻是稍微帶偏了夙沙羽的這一掌。
夙沙羽武功很高,而且走的是純陽剛猛的路子,掌風直擊下來,擊中水濯纓身邊的水面,嘩啦一聲巨響,水面上被擊出一個大坑,濺起一片高達數丈的巨大浪花,整片寒潭水都在劇烈地動蕩,水波搖曳。
“……别殺他們!
”
晏染大驚,想攔住夙沙羽,但夙沙羽出手極快,以他的身手根本來不及攔,第二掌已經再次對着水濯纓和绮裡晔落了下來。
水濯纓的武功本來就差了夙沙羽許多,就算是在陸地上,帶着绮裡晔也難以躲過這一掌,更不用說是在活動不便的水中。
“轟!
”
夙沙羽的掌力排山倒海地壓下來,突然在她的上方硬生生被折了一個方向,巨大的力道全部轉向了不遠處的一根冰柱。
巨大的冰柱咔嚓一聲四分五裂,從底部折斷,上面大塊大塊的岩石和堅冰塌落下來,落進下面的潭水中,又是接二連三濺起一片沖天的浪花。
绮裡晔不知什麼時候已經醒來,把水濯纓護在身後,剛剛夙沙羽的這一掌就是他接了下來。
因為人在水中,無法受力,所以他沒有硬擋,而是以四兩撥千斤的挪移之法,将夙沙羽的掌力轉移了開去。
但他剛剛連眼睛都還沒有睜開,情急之下根本來不及去判斷位置,結果這一掌掌力挪移出去,便打碎了洞窟裡的一根冰柱。
“我說了住手!
”晏染擋在夙沙羽和水濯纓兩人之間,“他們是東越皇後和夏澤郡主,跟玉花璇沒有關系,隻是來找我求醫的!
”
夙沙羽不知道绮裡晔和水濯纓的身份,他可是清楚得很,要是在這裡殺了東越的容皇後和夏澤的曦和郡主,那才是真正的後患無窮。
夙沙羽聽到東越皇後和夏澤郡主的時候充耳不聞,聽到隻是找他來求醫這幾個字時,這才停了下來,但還是警惕地一把将晏染拉到了身後。
就在這個時候,他突然感覺腦袋裡面像針刺一樣地劇痛起來。
這種劇痛以前從來沒有出現過,隻讓他感覺天旋地轉,眼前一片發黑,一下子竟然連話都說不出來。
绮裡晔趁着夙沙羽停下來的這個空檔,已經帶着水濯纓飛身掠到了岸上。
寒潭邊簡直冷得出奇,兩人一身濕淋淋地離開潭水,身上濕透的衣服幾乎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飛快地凝結起一層白色的薄冰,就連頭發眉毛上沾着的水滴也凍成了冰珠和冰屑。
水濯纓凍得全身都在發抖,牙齒咯咯地相擊打戰,臉色發青發白,整個人顫栗着蜷縮成一團。
绮裡晔緊緊地把她摟在懷裡,把自己僅有的一件裡衣也脫了下來,給她裹在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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