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船在海島岸邊停下,玄翼搶先落下地去:“屬下先去上面通報一聲。
”
“不必通報。
”绮裡晔也慢悠悠地從船上飄落下地來,“本宮跟你一起上去。
”
玄翼頓時小心髒一縮。
現在是下午,這個時候一般來說貴妃娘娘都在午睡,應該不至于被主子逮到什麼不該逮到的場面。
一行人往山坡上走去。
這座海島四季如春,到處都是全是各種繁茂的奇異草木,景色優美如畫。
山坡腳下大片大片厚實如碧綠色地毯的草地,上面鋪滿無數細碎白色花朵,飛雪般的花瓣在風中紛紛揚揚地揚起。
道路兩旁綠蔭遮蔽,樹木枝頭花團錦簇,中原地區見不到的色彩斑斓的奇異蝴蝶,大群大群地在花叢中翩翩飛舞,樹林裡悅耳的鳥鳴聲此起彼伏。
其他“蛇信”暗衛們難得見到這種猶如仙境一般優美的風景,都看得心曠神怡,隻有绮裡晔越往上走臉色越黑。
這種世外桃源一樣的地方,就應該隻有他和水濯纓兩人住在這裡才對,她一個小姑娘跟一群大男人一起住了兩年算是怎麼回事?
走到山坡上的那一片房屋前面,绮裡晔一下子就頓住了腳步。
山坡頂端的一座亭子裡,有兩人正在對弈。
那亭子是以未去皮的樹幹樹枝簡單搭建而成,十分簡陋。
但亭子上攀援着一棵極大的紫藤,繁花荼蘼盛開,夢幻般深深淺淺的紫色,像是瀑布一般從亭子四周傾瀉潑灑下來,長長直垂至地,仿佛将整個亭子都籠罩在朦胧缥缈的紫色紗幔之中。
紫藤花亭中一個少女坐在花簾之後,一頭長長的漆黑頭發用淡青色玉環一束,從肩膀和背後披散流淌下來,猶如黑色綢緞般柔軟光滑,竟似泛出幽幽的藍光。
身上穿的是最簡單最樸素的本白色棉布裙衫,沒有染色沒有繡花,也沒有什麼款式,不過是以一根衣帶在腰間随意一束。
簡單到了極點的衣裳,倒是更襯托出那窈窕有緻,線條優美的身形。
雙肩玲珑,鎖骨清秀,前兇飽滿高聳,纖細的腰身猶如柳條一般柔軟,不盈一握。
少女側面對着山坡下的方向,往上望去,能隐約看到紫藤花掩映下的一張側顔。
仿佛集天地萬物鐘靈毓秀于一人容顔之上,側顔線條精緻而靈動,眉目間氣韻沉靜清素,如深黑淺黛般的水墨暈染描繪開來,每一筆都是冠絕天下的書畫名家書寫一卷空山幽水,初看驚豔絕俗,再看意蘊悠長,最終沉醉其中。
紫藤花亭另一邊,少女的對面,坐了另外一個白衣人,正在和少女對弈。
白衣人看過去身形有些單薄,雌雄莫辨,一張絕色面容在美麗的紫藤花瀑布下減少了幾分陰柔詭異之氣,隻覺得精緻如畫。
和那少女一樣穿着簡素的本白色棉布衣衫,長發未束,兩人相對而坐,一眼看去竟然感覺格外般配,猶如一對在世外桃源隐居的神仙眷侶。
這幅畫面本來是十分唯美養眼的,但看在玄翼眼中,隻讓他感覺眼前一黑,一陣天旋地轉,險些從山坡上栽下去。
……天要亡他!
這兩年來貴妃娘娘在這個時辰點一般都在午睡啊!
為什麼今天偏偏就起了興緻出來下棋!
下棋也就算了,為什麼偏偏就找了整個島上顔值最高的詭醫!
……好吧除了詭醫之外也沒人會下棋……找詭醫下棋也就算了,為什麼偏偏要在這麼一個開滿紫藤花的美麗亭子下面!
找個柴火房背後一人搬個小凳子蹲着一邊嗑瓜子一邊下棋不行麼?
至少畫面看上去不會這麼要命啊!
绮裡晔望着山坡上紫藤花亭裡的那一對璧人,沉默了一分鐘,五分鐘,十分鐘……
整整一刻鐘之後,才一字一頓地緩緩開口。
玄翼都沒法用語言來描述绮裡晔現在的聲音和語氣,要不是最後一點人類的尊嚴在支撐着他,他現在恨不得整個人縮成一個小球,像甲蟲一樣鑽到地底下去。
“這就是你說的,跟其他男人幾乎沒怎麼接觸?
”
玄翼:“……”
他突然想起這個島上根本沒有豆腐,撞死似乎都做不到了,那他能不能找根面條把自己吊死?
绮裡晔沒有理會一個字也答不出來的玄翼,一步步緩慢地往山上走去。
每落下一步,玄翼就感覺整片山坡仿佛都在劇烈地顫抖一下,他充分懷疑等主子走到山坡頂上,整座海島會不會都被踩碎踏沉。
紫藤花亭裡面那兩人的對弈正在決勝負的激烈時刻,兩人都是全神貫注專心緻志,注意力全在棋盤上,對外界發生的一切渾然無感。
然而绮裡晔現在的氣場之恐怖,哪怕是個沉睡了三十年的植物人,恐怕都會被他震醒過來。
等他走到紫藤花亭附近的時候,水濯纓終于感覺到了不對,轉過頭來。
“绮裡晔?
”她一眼看見站在紫藤花亭外不遠處的绮裡晔,第一個反應就是又驚又喜,站起身來,“你什麼時候到的?
”
一個月前晏染讓玄翼回到南海海邊傳信,水濯纓也猜測绮裡晔很可能會親自來海邊等她,知道她還要三個月才能回去之後,十有八九會自己上島。
但沒想到绮裡晔會來得這麼快,而且一點聲息都沒有,也不讓人提前上來通報一下,無聲無息地不知道什麼時候就出現在那裡了。
绮裡晔冷笑一聲,沒有回答她的問題,水濯纓隻感覺眼前一花,人影閃過,下一瞬間绮裡晔已經到了她的面前,一把攔腰抱起她,再下一瞬間,兩人同時消失在原地。
他的武功在這兩年裡又有了巨大飛躍,已經是另外一個更高的境界,之前的速度雖快,至少還有迹可循,但現在簡直就是像瞬間移動一樣不可思議。
水濯纓根本沒來得及看清他是如何移動,經過了哪些地方,隻感覺耳邊一陣風聲呼嘯,眼前景物模糊地飛掠而過,随即便是一陣天旋地轉,整個人已經被摔到了一張床鋪上。
她住的屋子就在紫藤花亭的附近,因為屋子後面的空地上晾曬着女子的衣裙,很容易就能認出來是她的住處。
绮裡晔在這短短一瞬間裡,居然就已經帶着她進了她的房間,把她扔在了她的床上。
他把她扔下去的時候盡管力道并不重,但這床是硬邦邦的木闆床,水濯纓的後背還是被硌得一陣隐隐生疼。
轉過頭來,正對上朝着她壓下來的绮裡晔,他那張妖豔得驚心動魄的面容就在她的上方。
兩年未見,绮裡晔的外貌并沒有多少變化。
修長漆黑如墨畫的眉,绛紅鮮豔如皿染的唇,雪白到近乎不真實的半透明肌膚。
一雙丹鳳眼眼尾長而上挑,自帶一抹皿染般的绯紅色,此刻更是靡豔到了極點,仿佛帶着緻命的劇毒。
這麼長時間沒有見到她,他此時倒是沒有瘋狂地撲上來就抱她吻她,而是就這麼壓在她的上方居高臨下地望着她。
那張美豔得如妖如魔般的面容上,幽黑雙眸中的目光看不到一點波瀾,神情甚至可以說得上是極度平靜。
但就是這種到了極點的詭異的平靜,比他任何時候的瘋狂暴虐都要更加恐怖上百倍千倍。
水濯纓對上他那雙地獄深淵般不見底的黑暗雙瞳,一瞬間竟然全身都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一種深入骨髓的恐懼感,一下子從頭到腳地籠罩了她。
那片平靜得沒有任何波瀾的黑暗死水中,有一隻最殘酷最可怕的巨大妖魔,即将把她連骨帶肉地吞噬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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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還是三更,晚上的一更大約在十點半左右。
第三更的内容你們懂的……嗯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