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已過,崇安城的天氣一天冷似一天。
十月二十三下了第一場雪,一下就是整整一夜的鵝毛大雪,把整座城籠罩在一片銀裝素裹之中。
鳳儀宮中早就生起了火牆。
這是特意修建成的中空的牆壁,炭火升起的熱氣流在牆壁中流動,房間裡面便溫暖如春,而絲毫沒有直接在房間裡面點炭火的憋悶之感。
隻是自然,耗費的炭火也要比直接點着要多出好幾倍,燒着火牆的時候感覺燒的都像是大把大把的金子銀子。
前幾年水濯纓身體還沒有大好的時候,鳳儀宮裡就修了火牆。
去年冬天她和绮裡晔都在北晉,今年盡管身體已經沒那麼怕冷了,鳳儀宮裡一入冬照樣還是這麼燒錢。
十月以來皇宮中倒是太平無事,水濯纓抓住這難得的空閑時間,練武練得十分刻苦。
她的身體以前不知道習武天賦怎麼樣,反正在三年前鍛經洗髓過之後,武功進益比一般人快得多,練上三年已經有了不少江湖人練十年的水平。
要是沒有绮裡晔這個妖豔賤貨天天折騰她占用她的時間精力,估計進步還能更快。
翰林院那邊,逃跑的季連超一直沒有被抓到。
季連超會不少伽印族幻術,抓捕起來本就不容易,後來東儀西面邊境傳來消息,說是發現了季連超的行蹤,他應該是已經逃到西陵去了。
绮裡晔和水濯纓從烏坦回來之後,西陵和東儀兩國就處于劍拔弩張,一觸即發的緊張局勢,原本的來往交流全部都被切斷了。
這時候再派人追進西陵國境搜捕季連超,難上加難,季連超應該也正是因為這一點,才會往西陵那邊逃。
不過這個人也沒什麼要緊,一時抓不到,慢慢搜捕便是。
倒是翰林院破譯上古文字的工作進展不小。
從羌留族地下宮殿裡帶出來的那張蚩羅墓示意圖,上面的文字注釋已經被零零散散地破譯出來了三分之一,有部分句子已經大緻能看懂了。
注釋文字内容不少,現在還不能讀通全部意思。
不過從已知的部分看來,蚩羅墓為了防止後世之人盜墓,在墓裡設了重重機關,極為兇險。
就算有這份示意圖作為攻略,到時候要進去,恐怕也沒那麼容易。
不過這座上古陵墓倒也不是純粹的陵墓,建成便不再讓任何生人進入打擾,而更像是蚩羅王族為自己的後代保留下來的一座大寶庫。
文字裡面有提到,蚩羅墓修建的時候,為蚩羅王族的後人留下了一條真正的入口通道,隻有蚩羅王族的皿脈傳人才能打開通道,進入蚩羅墓,其餘人從這裡進去的話,要面對的還是無數機關陷阱。
這蚩羅王族的皿脈傳人根本不知道要到哪裡去找,水濯纓和绮裡晔也不指望這個,隻等着那張圖上的文字全部破譯出來,再去燕嶺蓮花峰開始這一項挖墓大工程。
然而這邊才進展到一半,臨近十一月的時候,東儀那邊就傳來了一個大消息。
這消息傳到的時候是淩晨,水濯纓剛剛被绮裡晔折騰了半夜,窩在他的懷裡睡得正沉,被房間外面傳來的聲音吵醒了。
“皇上!
皇後娘娘!
有急報!
”
說話的聲音是藍翼,聽上去十分急切。
绮裡晔的下屬在這個時間來打擾兩人睡覺,那隻能說明一件事,就是出了十萬火急的大事。
绮裡晔按下已經被驚醒的水濯纓,讓她先不要出被窩,自己坐起身來,一頭在黑暗中泛出幽幽微光的長發流散在後背和被褥之上。
“進來說。
”
藍翼進了寝殿,隔着内間的幔帳,在外面壓低聲音:“涿州傳來消息,說是在那邊的金礦礦山中發現了優昙婆羅花!
”
内間床上的兩人齊齊臉色一變。
這下水濯纓也一翻身從被窩裡坐了起來。
“優昙婆羅花?
怎麼會出現在涿州金礦礦山裡面?
”
涿州在崇安的西邊,靠近西陵,金礦礦藏豐富,從前朝開始就一直在開采金礦,産量在整個中原數一數二。
“是一座新開出來的礦山。
”藍翼說,“那優昙婆羅花開在礦山縫隙之中,有一位礦工在開采中受了重傷,落進縫隙,被困在裡面無法出來,饑渴之下隻能摘縫隙裡的花草聊以充饑,結果突然發現身上的重傷在一兩日之内盡數痊愈。
這件事傳了開去,‘雀網’在那邊的人才猜測那有可能就是優昙婆羅花。
”
绮裡晔和水濯纓對視了一眼。
“有沒有說優昙婆羅花是什麼樣子的?
”
晏染之前說過,古籍中記載上古時期蚩羅王族擁有過優昙婆羅花,但也就隻是提了這麼一句而已,其實他們也不知道優昙婆羅花到底是一種什麼樣的花,生長在什麼樣的地方。
“隻說了是白色小花,沒有詳細描述。
”藍翼說,“剩下的優昙婆羅花隻有兩朵,那邊不敢自作主張拿來試驗效果,怕浪費了靈花。
現在整座金礦已經被涿州軍隊封鎖起來,金礦裡的所有人也都被隔離了,等着主子過去确認。
”
“現在天也快亮了,我們馬上就動身。
”水濯纓披上衣服,從床上下來,“叫上晏染一起過去,他也需要優昙婆羅花。
”
這要真的是優昙婆羅花的話,兩朵花應該正好夠給兩個人用,夙沙羽的腿就也能恢複了。
晏染聽說找到了優昙婆羅花,也是大喜過望。
天光剛蒙蒙亮的時候,一行人已經準備停當,到了皇宮門口,準備快馬趕到涿州。
涿州距離這裡六百多裡,馬匹速度夠快的話,今天傍晚也就能到了。
然而正要出發的時候,“雀網”那邊又百裡加急地傳來了另外一個消息。
在東儀南方的一個小村子裡,發現了一個六七個月大的男嬰,被村子裡一戶人家收養,問起這男嬰的來曆時,這戶人家說是一個夏澤人從夏澤那邊帶過來的,具體的情況也不清楚。
這男嬰的眉眼頗有幾分像是夏澤皇帝水今灏。
當初夏澤小皇子在戰場上落入火海失蹤,沒有找到屍體,夏澤皇後齊望月始終不肯相信小皇子是真的死了,還離宮出走滿天下地去找小皇子。
要是小皇子真的沒有死的話,這男嬰各項情況都正好吻合,會不會真的就是小皇子?
“雀網”的人沒有親眼見過小皇子,尋找小皇子的時候,也隻是根據水濯纓的描述來判斷小皇子的面貌特征,自然無法判定。
而水濯纓在夏澤的時候,對小皇子的容貌已經十分熟悉,所以隻有她親眼見到了才能認得出來。
水濯纓一下子覺得有些暈。
心想這重大的消息要麼不來,要麼就一口氣來兩個,而且一個在西邊一個在南邊,都沒法順路。
不過小皇子的事情還是比優昙婆羅花的事情重要得多。
如果真是小皇子的話,簡直是天大的喜事,水今灏和齊望月找回孩子,便不用再像現在一樣苦苦煎熬,兩人說不定還能借着這個機會和好如初。
現在“雀網”那邊正在送那個男嬰北上,兩天之後就可以到崇安了。
水濯纓跟绮裡晔商量了一下,決定绮裡晔和晏染先去涿州金礦那邊,而她則是往南走一段,盡快跟送男嬰來的“雀網”碰頭。
如果真是小皇子的話,她估計要親自走一趟把人送回夏澤去,順便做個中間人,緩和一下水今灏和齊望月兩人的關系;如果不是的話,她再轉道去涿州,也不過是多費個一兩天時間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