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濯纓的臉貼在绮裡晔的頸窩中,緊緊閉着眼睛。
以前她對于绮裡晔說不上是惡感還是好感。
他碎她節操毀她三觀的時候每每讓她毛骨悚然,但對她也着實不能說不好,所以她的感覺一直是複雜難言的。
和绮裡晔相處時,她基本上都是處于逆來順受的狀态,最多隻能在他實在過分的時候小小反抗一下逼他停手。
绮裡晔實在太強勢,沒有給她多少可供她選擇的餘地,她喜歡也得留在他身邊不喜歡也得留在他身邊,以緻于根本不需要她考慮到底喜不喜歡他。
然而今天白山寺下那一場皿腥而又絕美的刀尖之舞,給她的震動實在是太大,徹底打破了這種狀态。
猶如一石擾皺一池靜水,她心亂了。
她天生冷靜理智,從來不是個熱烈沖動感情用事的人,做任何事情之前都要再三思量斟酌,權衡利弊。
但這一刻卻破天荒地什麼也沒有考慮。
她突然很想抱着他,便伸手抱了。
至于抱了之後會怎麼樣……先抱了再說。
在她的手臂摟上來的那一刻,绮裡晔的身子先是劇烈一震,随即便僵硬在那裡,仿佛是不敢置信般,連一動都不敢動。
他抱着她的時候,她能夠不抗拒他暗算他,就已經算是乖巧得出乎他意料之外了。
他根本沒有想到她竟然會主動抱過來。
還沒有完全長成的少女身軀,纖弱而嬌小,整個人都可以窩在他的懷裡。
因為身上沒有多少衣物,可以清清楚楚地感受到她比他微涼的體溫,瑩白肌膚從薄薄的夏被下面露出來,在琉璃燈的映照下泛出美玉一般柔和的幽光,猶如懷裡抱了一隻柔軟而又涼潤的小小玉精靈。
她光裸的手臂摟着他的脖頸,竟似那兩條手臂幻化成了千縷萬縷的絲帶,纏繞上他的全身,編織成一張天羅地網,将他籠罩在其中。
從來都是他把她困得動彈不得,現在卻是反了過來。
绮裡晔一動不動地任由水濯纓抱了許久,足足過了半個時辰,她還是沒有要松開的意思。
他一手覆上她裸露在外面的光潔肩頭,輕輕推了推,她也沒有反應,呼吸均勻綿長,竟然是抱着他就這麼睡着了,而且還難得地睡得很沉。
绮裡晔輕笑一聲,也攬着她睡了過去。
……
自從這天晚上陪着绮裡晔過了一夜之後,水濯纓就覺得自己深深陷進一個恐怖的黑暗泥潭,永遠也别想從裡面爬出來,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連後悔都來不及了。
绮裡晔絕對不是那種她對他一分好,他就心滿意足老老實實受着的那種人,他會順杆子翻出幾百幾千種的花樣來,逼得她直恨不得他當初被插在那些長刀刀尖上變成風幹人肉串算了。
“喂我。
”
第二天早上,水濯纓端着一盤早餐放在绮裡晔的床前,皇後娘娘十分大爺地靠在錦緞迎枕上,懶洋洋挑眉望着她,半點沒有要自己吃飯的意思。
水濯纓眉心直跳:“你受傷的是腳,手又沒事!
”
“是沒事,但本宮沒胃口,除非愛妃親手喂我,否則不想吃。
”
水濯纓的眉心跳得更劇烈,啪一聲将那托盤放在绮裡晔床前:“你愛吃不吃,反正又不是我餓死!
”
“本宮也餓不死的,早飯沒吃飽的話,本宮就隻能拿愛妃來代替了,反正愛妃的味道比這些玩意兒好得多。
”
“……”
水濯纓深深吸了一口氣,在床前坐下來,拿起勺子舀了一勺粥,送到绮裡晔嘴邊。
绮裡晔笑吟吟地張口吞了,才到第二勺再送過去的時候,又換了花樣。
“用嘴來喂。
”
水濯纓直想把那粥碗扣在他腦袋上:“绮裡晔,你别得寸進尺行不行?
”
“本宮現在連門都沒進,還沒得寸,怎麼進尺?
”
饒是以水濯纓的腦子,也是轉了一個彎才明白過來他說的是什麼意思,差點摔門就走。
還能不能好好說話了!
以後讓她怎麼直視得寸進尺這個詞!
以前這死變态雖然也重口味,還沒這麼動不動冒段子的,現在開口就是天蒼蒼,野茫茫,放眼出去一片黃。
她到底是有多瞎才會對這種人動心!
绮裡晔眼帶笑意,悠悠欣賞着水濯纓一陣紅一陣更紅的臉色,眼尾的那一抹绯紅色豔麗欲燃,一眼便看得出來心情有多好。
“好了。
”他伸手拿起勺子,也從粥碗裡舀起一勺粥,送到水濯纓的嘴邊,“愛妃應該也還沒吃早飯吧?
本宮喂你。
”
水濯纓紅着臉,悻悻然張開嘴吞進那一勺粥。
還沒來得及咽下去,绮裡晔突然毫無預兆地探過身來,一手扣住她的後腦,吻上她的嘴唇。
舌尖伸進她的唇齒之間,以不可思議的靈活和細緻,飛快地将她口腔中的每一顆粥粒都卷進了他的口中。
還微張着嘴愣在那裡一臉懵逼的水濯纓:“……”
“果然經了愛妃的口,味道就是好些。
”绮裡晔慢慢回味着口中的食物,“剩下的粥,愛妃都這麼喂好了。
”
“憑什麼?
!
”
“不憑什麼,愛妃不用上面這張小嘴喂的話,就用下面這張小嘴喂。
自己選吧。
”
水濯纓:“……”
――妖後娘娘的口味太重地球已被砸穿。
他愛在哪跳舞在哪跳舞,去迪拜哈利法塔的尖頂上跳都沒問題,她不伺候了!
……
除了不能下地行走以外,绮裡晔其他地方一切照常,很多事務不過是移進房間裡面處理而已。
詹仲以謀害一國皇後和貴妃的罪名,滿門被斬,本人則是被千裡迢迢送進了崇安的十八獄。
在這方面,绮裡晔從來不嫌麻煩。
齊軒在把水濯纓帶到白山寺之後就失蹤了,玄翼在發現水濯纓被帶走時,馬上就派了人出去搜捕,秋溯門這邊也一樣,但一時還沒有找到。
後來審問了詹仲才知道,齊軒在夏澤和绮裡晔之間還沒有結盟的時候,就已經背着秋溯門收了山南道官員的一大筆賄賂,當時導緻秋溯門犧牲數十個門人。
這個把柄被詹仲握在手中,還掌握了證據,這一次提出來威脅齊軒,不幫忙就把他受賄的事情公之于衆,讓他身敗名裂。
齊軒隻知道詹仲要抓水濯纓,不知道最終目的是绮裡晔,以為利害關系不大,就編了水今灏屍體的謊話騙水濯纓前去白山寺。
他在秋溯門裡時間很長了,名聲一向又不錯,所以水濯纓并沒有懷疑他。
齊望月得知自己一向敬重的父親竟然是這種人,大受打擊。
本來想要代替父親自刎謝罪,被水今灏攔下,但齊望月還是無地自容,自己離開了申州城。
還有一點,就是當時白山寺周圍的機關陷阱和兵力守衛,都布置得十分嚴密巧妙,非有一定軍事經驗的人不能做到。
詹仲隻是一介文官,手下心腹也全是文人,憑自己布不出這樣的防衛來。
這一點卻沒有在詹仲那裡問出什麼來,詹仲隻說有人給了他一封書信,裡面指導他全程如何行事,包括取什麼地點,如何把水濯纓騙去,如何布置白山寺周圍的埋伏,绮裡晔到了之後如何圍殺,等等。
随信甚至還附帶了一包粉末,就是在白山寺中用來迷昏水濯纓和寒栖的迷藥。
隻是他為子報仇心切,自作主張弄了那一條刀山路讓绮裡晔去走,否則如果全部按照書信裡面指導的一步步來,绮裡晔必死無疑。
“你覺得這書信是誰傳給詹仲的?
”水濯纓問绮裡晔。
绮裡晔緩緩地道:“我讓白翼去白山寺大殿中看過,用來迷昏你們的那種迷藥産自西陵,并且在西陵也十分罕見。
”
“即墨缺?
”
“最有可能的是他。
”
水濯纓目光微沉。
即墨缺遠在西陵,竟然能千裡迢迢全程指導詹仲行事,一來需要掌握龐大的信息量,二來要有缜密的心思和強大的布局謀算能力,第三還要有用人的敏銳性。
詹仲既然根本就不知道指示他行事的是即墨缺,說明兩人之前并無關系。
即墨缺也許不過是幾個月前偶然遇到過詹仲一次,得知詹仲的家仇,現在就把詹仲作為了恰到好處的棋子,用在正好可以用的地方。
這種敵人,确實可怕。
他們和即墨缺之間的梁子現在是結得一次比一次大了。
而且讓水濯纓隐隐有種不安感覺的是,即墨缺并沒有使出全部手段認真對付他們,他這次給詹仲傳信,不過是漫不經心地随手丢了那麼一顆棋子。
現在不過是有梁子,還沒有到你死我活的敵對地步,以後雙方如果真的開始互相争鬥厮殺,不知道會殘酷到什麼程度。
……
有了白翼的精湛醫術和全東越最好的藥材在,再加上精心的養護,绮裡晔腳上的傷勢恢複得很快。
照這個速度下去,兩個月之内就可以下地行走了。
水濯纓幫他設計了一輛輪椅,讓他在這段時間裡可以方便地在太守府裡面行動。
和夏澤之間的商談,他就是坐在輪椅上完成的。
夏澤的複國事關重大,并非一天兩天時間就能完成,绮裡晔給秋溯門的期限是六個月。
六個月内他會遷出夏澤國土上居住的絕大多數東越百姓,并且釋放東越境内的所有夏澤奴隸,讓他們回歸故土。
這六個月時間雖然聽起來很長,但古代交通差效率低,對于幾十萬人口的遷移工作來說,已經算是十分緊迫了。
秋溯門也知道這一點,所以答應了下來,後續還有很多細節事宜,雙方再慢慢跟進。
然後绮裡晔就打算回北邊湘山行宮。
現在已經是八月,正是酷熱的盛夏時節,山南道又是全東越最熱的地方。
天天烈日當空,人就像被放在烤爐裡面烤着一樣,一動就是一身的汗。
太守府裡面的冰塊用得就像是流水一樣,但還是涼快不到哪裡去。
對于水濯纓這個從現代社會穿越過來,見識過華夏各大火爐城市的人來說,這古代的夏天其實可怕不到哪裡去,至少比這更高的溫度她見多了。
但架不住她現在身體實在差,苦夏得厲害,一到天熱的時候就吃不下睡不好。
以前在夏澤的時候就算作為金尊玉貴的郡主養着,每次過完夏天還是得瘦一圈。
水今灏一聽绮裡晔要把水濯纓帶回北方,立刻臉就黑了。
“之前你說的是結盟期間纓兒留在皇宮中當貴妃,現在你和夏澤之間的結盟已經完成,夏澤複國不過是結盟後的條件實現,纓兒為什麼還要跟你回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