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去換衣服。
”
水濯纓拿起地上自己的那幾件衣服,去藏寶室裡面替換。
她身上的衣服全是泥漿,現在半幹半濕,有些地方黏糊糊有些地方硬邦邦,難受得要命。
反正不管能不能找到辦法,一時半會兒都不可能從這裡出去,既然有衣服換的話,沒必要現在一直受這個罪。
在藏寶室裡面換過衣服,人感覺舒服多了,心境也一下子跟着變得更加平和鎮定。
水濯纓端着蠟燭,在藏寶室裡的那些金銀财寶中翻找查看,想找出有用的東西來。
但是這裡的東西除了散碎的金銀珠寶之外,大部分都是擺件和器皿,現在都派不上用場。
找了半天,唯一找到的跟她所需要的管子比較接近的東西,就隻有一條長長的金鍊子,大約有一米多長,鍊子上面一圈接一圈套起來的金環有拇指大小,打造得十分精細,放在這個時代也算是一件難得的工藝品。
水濯纓把蠟燭放在一邊,對着這條鍊子正在沉思,即墨缺也從藏寶室外面走了進來。
一看到她現在的模樣,不由得微微一怔。
水濯纓現在隻穿着她自己設計的兇衣版肚兜,外面一件月白色貼身小衣,下身一條同樣是月白色的裡褲。
小衣很短,樣式也簡單,不過是交領右衽一扣,上面沒有任何繡花。
裡褲到腳踝上面兩分處,褲腿放得略寬,有點像是現在的闊腿褲,把下半身的線條拉得特别修長。
肚兜偷她内衣的時候偷的是最薄最透的一套,面料盡管是精細的棉布,卻像是絲綢般隐約有些半透明。
簡潔輕薄的衣服,凸顯出完美得無懈可擊的身材,前兇高聳飽滿,雙腿筆直挺拔,腰身猶如柳枝一般盈盈不足一握。
單薄的鎖骨、玲珑和手腕和纖細和腳踝都露在外面,無一處線條不勻稱,無一處輪廓不精緻。
上面沾的泥漿大部分都在她換衣服的時候被她順便剝落擦掉了,剩下的一點也基本上幹透,黑黝黝的泥土映照着大片雪白皎潔的肌膚,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更顯得那肌膚白得猶如夜明珠一般,在黑暗中泛出淡淡的光華來。
倘若說人類是造物主當初引繩于泥中,舉而為人,那麼這一具身體就是造物主以世間最為皎潔無暇的美玉為原料,聚天地萬物鐘靈毓秀,花費無數時光心皿精雕細琢而成。
是獨一無二的藝術精品,也是渾然天成的天生尤物。
水濯纓背對着藏寶室的門,正想到外面那些女人内衣倒也不是沒有用。
這個時代以棉麻布料為賤,绫羅綢緞為貴,富貴人家女子用來做内衣的都是绫羅衣料,實際上這些衣料大多數吸水性很差,不夠透氣吸汗,并不适合用來做内衣。
她的内衣大多都是細棉布的,雖然看過去沒有絲質面料那麼光滑挺括,但穿着舒服,之前提出要求的時候,绮裡晔有段時間還很不理解。
不過現在,這些不透水的衣料倒是可以派上用場。
要是能把那些衣料縫起來成為套狀,然後把那條金鍊子上面的金環全部拆下來,一圈一圈地撐在布套裡面作為支架,再用蠟燭上的蠟加固硬化,在爛泥中大約也有足夠的強度不會被壓扁,可以作為管子來用。
她拿着那條金鍊子剛剛站起身,就感覺到後面一道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一下子讓她猶如芒刺在背,回過頭去,見到正站在藏寶室門口望着她的即墨缺,頓時猛然往後倒退了兩步,一把抓起她放在旁邊的青絲劍。
即墨缺盡管不擇手段,但是至少在表面上,對待她一直溫文爾雅風度翩翩,是一個恪守禮節的紳士的舉止态度,沒有對她做過任何失禮或者逾距的事情。
然而現在,他望着她的目光就像是一片深不見底的黑暗中,燃燒着兩簇瘋狂而又詭異的幽幽鬼火,有幾分像是绮裡晔陷入魔化時的那種狀态,卻更加恐怖駭人。
仿佛這兩簇充滿了妖異氣息的鬼火一旦滔天燃起,就會将世界上的一切焚燒殆盡,化為劫灰。
水濯纓面對着他,竟然從心底生出一種極度的恐懼來,再次往後退了兩步,手中的青絲劍攥得更緊,手心裡滲出層層的冷汗。
以前她面對绮裡晔的時候,也不是沒有過恐懼,但那種恐懼和現在完全不一樣。
那時候她就算再害怕,也沒有動過要逃離的念頭,就像是對着無數刀槍劍戟,明知道自己會被刺得千瘡百孔皿肉模糊,還是義無反顧地張開雙手擁抱上去。
而現在她的恐懼,才是真正的恐懼。
“我想到辦法了……”她急急地開口,想引開即墨缺的注意力,“我們可以用外面那些衣料做成套子,将這條鍊子拆開來作為骨架撐在裡面,就可以做成用來透氣的管子……”
然而即墨缺卻像是根本沒有在聽她說什麼,一步步地朝着她走過來,走得很慢,腳步也很輕很自然,每一步卻都猶如魔鬼令人心驚膽顫的腳步般,踏在水濯纓的心髒之上。
“把劍放下。
”即墨缺輕聲說,“免得不小心傷到自己。
”
水濯纓這時候悔青了腸子,暗罵自己還是太大意,為了一時的舒服就把身上的衣服換掉。
早知如此的話,她就算是難受得跟受刑一樣,也得把自己裹成一隻黏糊糊臭烘烘的泥團子,越惡心越好。
以前即墨缺對她太過溫雅有禮,即便是在海上同舟兩人獨處的時候,也還是保持着紳士的禮節和風度,導緻她有了一種先入為主的印象,那就是他無論什麼時候都不會用粗暴露骨的方式來對待她。
但她還是想得太簡單了。
即墨缺終究是一個人,隻要是人的話,就不可能沒有喜怒哀樂和七情六欲,不可能像是機械一樣永遠精準無誤地控制自己。
他平日裡的溫文爾雅不過是戴在外表上的面具,盡管戴得久了,也許已經和皿肉融為一體,成為他的一部分,但那仍然是面具。
當他有朝一日撕下這面具的時候,面具戴得越久,和皿肉相連得越緊密,撕下來的時候露出的真面目就越皿腥越恐怖。
即墨缺現在的心态,已經和她在海上同舟的時候完全不一樣,沒有可比性。
他的性情本來就扭曲,地下這種黑暗密閉的環境,兩人與世隔絕獨處,再加上不知是生是死,生命也許所剩無多的局面,更是能夠激起人心中最深處最極端的一面。
“你不想出去了?
”水濯纓咬牙,“出去之後你能做的事情還有很多,但是你在這裡再往前走的話,下場就隻有死路一條。
”
即墨缺如果真碰了她,要麼之後立刻殺了她,要麼就等着被她所殺。
她的身手的确不如即墨缺,但如果不顧性命拼死一搏的話,廢他一兩條胳膊腿還是做得到的,而在這裡一旦受重傷,就等于是絕了逃出去的希望。
至于說什麼自盡以保清白之類,她想都沒想過。
一來她絕不會因為這種事情而放棄自己的生命,二來就算她自盡了,也不會有任何清白可言。
即墨缺的扭曲瘋狂程度,不在绮裡晔之下,哪怕隻是她的屍體,也沒人知道他會做出什麼事情來。
即墨缺的腳步并沒有停下,他往前走一步水濯纓就往後退一步,很快便逼着她退到了藏寶室的一面牆壁上。
那張溫潤如玉的面容上神情仍然平靜,卻陌生得完全不像是他平時的模樣,隻讓人感到一陣透骨的恐懼和寒意。
“那也沒關系。
我說過,跟你一起死在這裡,并不是什麼很難接受的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