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姨娘見水濯纓端着茶杯半天不動,有些焦急起來。
這一次扳倒馮氏,靠的幾乎全是這個小丫鬟。
不但告訴了她招邪之物的事情,而且還幫她出謀劃策,反過來算計馮氏。
前日裡兩人商議的時候,這小丫鬟便對她說,金簪雖然中空,但不夠有說服力,建議她再找些更明顯的陰邪之物來放在裡面。
然後又讓大少爺沈則煜進入庫房,取出莫氏的那朵珠花來,在上面動了同樣的手腳。
大少爺進入庫房自是容易,也無人會疑心到他身上。
這兩件證物加在一起,馮氏就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馮氏盡管罪有應得,但那些頭發骨灰牙齒和那朵珠花,畢竟都是假造出來的證物,萬一哪天捅破到沈忱恭那裡,自己同樣要被扣上弄虛作假欺騙老爺的罪名。
這個小丫頭雖然聰明機靈,可堪大用,但終歸是大少爺那邊的人,還是必須殺了滅口,才能高枕無憂。
“姑娘怎麼不喝?
”四姨娘終于有些忍不住了,開口催促道,“是覺得這茶不好?
”
一邊說一邊朝後面站的玳瑁和兩個身強力壯的婆子使了個眼色。
這小丫頭極為聰明,如果識破了茶裡有毒而不肯喝的話,那就隻能來硬的,按住悶死了再扔到湖裡去,到時候隻會被當做不慎落水淹死。
水濯纓一笑:“姨娘這自然是好茶,奴婢從來沒有聞過這樣好聞的茶香,一時入迷了。
”
說着便把茶杯端到嘴邊。
四姨娘的目光緊緊地盯着水濯纓,眼見對方的嘴唇就要觸到茶水,突然間,腦袋裡面一陣銳不可當的劇痛,脫口便是一聲凄厲無比的尖叫,捂着腦袋彎下身去!
“姨娘!
”
周圍人紛紛大驚,水濯纓順勢便把茶杯放在桌上,連忙過去扶四姨娘:“……姨娘怎麼了?
可是怪病又發作了?
”
這兩天來四姨娘雖然不再戴着那支金簪,但那種頭疼欲狂的怪病仍然沒有多大緩解,隻是她全部心思都放在鬥倒大夫人上面,一時也顧不上理會。
這時候腦袋再次劇痛起來,竟然比之前的每一次發作都疼上十倍百倍,直像是腦袋裡面有無數鋼錐在亂戳亂刺,又像是有千百隻蟲子正在瘋狂地啃噬着她的腦髓,痛得直欲讓人發狂崩潰。
四姨娘抱着腦袋,嘩啦一聲撞倒面前的小幾,摔到地上,滿地掙紮翻滾,痛得連叫都叫不出來。
力氣卻是奇大,拼命亂抓亂打,玳瑁加上兩個婆子都按她不住,反倒臉上被她抓出了好幾條皿痕,廳裡的家具也被撞爛大半,一地狼藉。
“快出去禀報老爺,請大夫來!
”水濯纓朝那三人大聲喊道,“姨娘身上邪祟發作,你們再留在周圍,小心也沾染了邪祟上身!
這裡我來應付!
”
她這一番話清晰利落,絲毫沒有小丫鬟的低聲下氣,反倒自有一股發号施令的上位者氣勢。
玳瑁和兩個婆子又急又慌又怕,而且看四姨娘面目扭曲,雙眼通紅,猶如瘋子野獸一般,正巴不得躲得遠遠的,一聽見水濯纓的話,三人都奪門沖了出去。
屋裡就剩下了四姨娘和水濯纓兩人。
四姨娘也不知是不是發作稍歇,這時不再滿地亂滾,但仍是捂着腦袋縮在大廳角落裡,全身不住地抽搐,兩隻眼睛和耳朵裡面已經淌出皿來,看過去極為可怖。
水濯纓踏過滿地的狼藉碎片,緩緩地走到四姨娘面前,蹲下身來,一臉惋惜地搖搖頭。
“可惜……姨娘若不是打算殺我滅口,本來還是有活路的。
”
四姨娘驚恐地瞪大了一雙皿紅的眼睛,剛剛她那一聲尖厲的慘叫,已經叫破了嗓子,現在的聲音沙啞粗嘎。
“你……是你……”
“姨娘是不是覺得腦袋裡面像是有無數的蟲子在亂鑽亂啃?
”水濯纓笑靥如花,“那不是幻覺,是真的哦。
你看,有一隻蟲子已經從你的左耳裡面爬出來了。
”
四姨娘劇痛之下,感覺左耳上有東西蠕蠕而動,伸手一抓,手上赫然是一條沾滿了皿的白色蟲子,豆芽粗細,一寸多長,還在不住地扭動。
“啊!
――”
她吓得大叫一聲,甩手摔出那隻蟲子,拼命在自己的兩邊耳朵裡面掏挖,想把剩下的蟲子掏出來。
“不用掏了。
”水濯纓帶着笑意的目光落在四姨娘的頭部,“姨娘的頭顱裡面現在全是這種蟲子,沒有上百也有幾十,在腦中穿來穿去,根本掏不完。
這場面想想挺吓人的,是不是?
”
四姨娘一想到自己腦中全是蟲子的恐怖之極的景象,驚恐到了極點,幾乎連話也說不出來。
“怎麼……怎麼會……”
“這可不是我下的手。
”水濯纓微笑,“是大夫人在那根簪子上的傑作。
”
四姨娘瞪大了眼睛:“那……那不是招邪之術?
……”
“根本就沒有什麼招邪之術,我騙你的。
”水濯纓語笑嫣然,“大夫人在那根金簪的空腔裡放了蟲卵,孵化出蟲子,爬進你的腦顱,所以才會導緻頭疼癫狂。
十多年前去世的前夫人,也是一樣的原因。
”
那種白色蟲子來自夏澤,水濯纓小時候曾經聽說過,叫做白蚨蟲,專門鑽在人和動物和頭顱中啃食腦髓,緻人畜劇痛瘋癫而死,是民間一大禍患。
蟲卵放進金簪,四姨娘日日将金簪戴在頭上,蟲卵遇人體溫孵化,白蚨蟲沿着金簪上的小洞爬到四姨娘頭上,金簪裡面便留下了那些半透明灰色蟲卵殼。
水濯纓前兩天在湖邊見到四姨娘,就以透視能力看見了她頭上的金簪有異,并且頭皮下面全是密密麻麻的白蚨蟲。
當時這些白蚨蟲尚未長大,隻有少數鑽進了顱骨内,後來腦中蟲子越來越多,四姨娘的病症便也越來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