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蓮娜女皇盜走優昙婆羅花的消息,很快就被“雀網”傳到了夏澤。
水濯纓收到的時候,正跟绮裡晔在禦花園的梅林中開封二月嶺進貢上來的第一壇梅花釀。
二月嶺是東儀聞名遐迩的梅嶺,一二月裡漫山遍野梅花盛放,美景天下無雙。
嶺中出産梅花釀,冬日裡雪落梅開的時節釀成,顔色澄澈如水,悠長馥郁的梅香之中又帶着冰雪的三分凜冽,也是天下名酒之一。
這作為貢品的梅花釀更是格外講究,據說釀酒的水用的是梅花上面掃下來的積雪雪水,更加香醇清冽。
而且掃雪的必須是妙齡少女,容貌必須清秀端正,那種五大三粗的糙漢壯婦大爺大媽一概不行。
水濯纓之前隻在紅樓夢裡面聽說過這麼風騷的操作,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一朵梅花上面能積多少雪,要攢夠能釀整整一壇酒的雪水,得多少個少女掃到哪年哪月。
绮裡晔此人又黃又暴力,從來不喜歡附庸風雅,紅樓夢裡面從梅花上面掃下來的雪水是用來煮茶的,對于這種窮講究他肯定嗤之以鼻。
不過對于酒倒是還頗有興趣。
而且有了什麼好酒,經常喜歡拉着水濯纓一起品嘗,尤其是那種剛開始喝的時候沒什麼明顯感覺,一喝就停不下來,但是喝完以後過一會兒酒勁上來特别厲害的那種美酒。
原因是以前水濯纓不太懂酒的時候,有一次被他騙着喝了整整半壇百果酒,喝着甜甜的跟果汁差不多,結果喝完一刻鐘時間之後就什麼意識都沒了。
到第二天,水濯纓在十九獄裡亂七八糟的床上昏昏沉沉地醒來時,天旋地轉一點記憶都沒有,隻看到自己赤果果地什麼都沒穿,身上到處都是不可描述的痕迹,腰身酸痛得像是被載滿巨石的大車碾過百八十遍。
問绮裡晔發生了什麼事情,這死變态笑得一臉邪惡,格外妖冶和滿足,像是一隻剛剛吃飽了大餐的千年妖魔。
“昨晚心肝寶貝兒可是熱情主動得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一次又一次撲上來纏着我不放,還非要玩十九獄裡那些高難度的玩意兒……我都心疼你受不住了,你還不依不饒地勾引我,一直求着我要……”
水濯纓:“……滾!
”
這以後水濯纓就再也不敢在绮裡晔面前喝太多酒,不然醉了之後一點意識都沒有,不知道被他折騰擺布成什麼樣子,回頭還要被他說是自己酒後亂性主動纏着他。
直到後來她跟柳長亭在瀚州住了一小段時間,從柳長亭那裡學到了不少辨酒識酒的知識,才知道怎麼判斷那些後勁特别大的酒。
現在這種梅花釀就屬于其中的一種,她的酒量很小,這酒就算味道再好,也隻能淺嘗辄止。
“等等拆封。
”水濯纓對绮裡晔說,“先看了西陵過來的信件再說。
”
信裡面說到西蓮娜女皇成功從西陵皇宮中偷走了一朵優昙婆羅花,現在正在回羅胤的路上,已經開始使用了。
這位女皇大約是從來就不清楚即墨缺是個什麼樣的人,更不清楚他的實力,也不想想看即墨缺這麼重視的優昙婆羅花,怎麼可能讓她這麼輕而易舉地偷走,能被她偷走的到底又是什麼。
“這次西蓮娜女皇應該感謝我才對。
”水濯纓悠悠地說,“另外,讓西陵皇宮中的‘雀網’做好準備,這一段時間即墨缺的行蹤一點都不能錯過。
”
西蓮娜女皇拿到的優昙婆羅花絕對是假的,甚至即墨缺有可能預料到她會從西蓮娜女皇的手裡截走花,所以這朵花上面恐怕還帶着别的什麼東西。
但西蓮娜女皇恢複自己容貌的心思太迫切,肯定不會仔細檢查這朵花,一定是急不可耐地開始用。
當然西蓮娜女皇用了會變成什麼樣,水濯纓一點都不關心,本來也可以任由西蓮娜女皇和即墨缺去撕,她隻有在一旁看好戲就行。
但是這裡有她可以插手的地方,如果運氣好的話,甚至可能漁翁得利。
送來信件的藍翼接了水濯纓的吩咐之後離開,绮裡晔打開了那壇梅花釀。
一股令人醺然欲醉的酒香從壇子裡面瞬間沖出。
這傳說中從梅花上掃雪釀成的精品梅花釀,果然名不虛傳,酒香之中帶着凜冽而又幽遠的梅香。
猶如千樹萬樹盛放的梅花,玉骨冰姿,暗香清氣,全都被收進了這一個小小的酒壇之中,在開啟的那一刹那,這才漫山遍野地在周圍鋪展開去。
梅花釀從酒壇裡面倒出來,也是清冽如水,微微帶着一點點青嫩的綠色,猶如綠萼梅的顔色一般,極為賞心悅目。
盛酒的本來是官窯瓷杯,水濯纓一看梅花釀的顔色,便讓宮人去換白玉盞來:“玉杯增酒之色,這梅花釀酒香已經十分芳冽,顔色又微青可愛,應該用晶瑩透明的羊脂白玉盞,才能映襯得出這酒的顔色來。
”
說完半天沒等到绮裡晔的回應,一擡頭,绮裡晔微眯着一雙狹長上挑的鳳眸,似笑非笑地望着她,眼尾的绯紅色顯得尤其豔麗妖異。
“心肝寶貝兒,我記得你以前一直說你不擅酒,這會兒說起什麼酒宜用什麼酒具,倒是頭頭是道,什麼時候學來的?
”
水濯纓心裡咯噔一下,幹笑一聲,剛要随便扯個謊敷衍過去,绮裡晔仍然似笑非笑,卻是帶着點涼飕飕的意味打斷了她。
“心肝寶貝兒最好想清楚了再回答,上次對我撒謊的後果,應該還不至于這麼快忘記吧?
”
水濯纓瞬間頭皮一麻,腦海中一下子想起上次跟他面對面共乘一騎,披着一件大鬥篷,衆目睽睽之下在瀚州城大街上走過去的場景……整個人毛骨悚然地打了一個激靈。
那一次簡直是刻骨銘心,這輩子都不會忘記。
但是如果跟绮裡晔坦白承認她是在瀚州城那幾天向柳長亭學的……估計下場也不會好到哪裡去。
她能怎麼辦,她也很絕望啊!
……
西陵,盛京皇宮,皇後居住的延清宮。
延清宮是言皇後被立為皇後之後,為了言皇後新辟出來的一座宮殿。
之前西陵皇後的居所一直都是端華宮,但現在端華宮已經被封閉了,雖然空置着,卻又沒有完全荒廢,定期會有宮人進去照管,宮裡的一切煥然如新,隻是偏偏無人居住。
即墨缺站在書桌前,正在作畫,畫面上是一個妙齡少女,在一片寥寥幾筆水墨随意灑染而成的竹林之中,含笑而立。
那少女穿着一身西陵的宮裝,是皇後的規制,容貌極美,眉眼之間全是靈氣和秀氣,仿佛集天地萬物鐘靈毓秀于一身。
畫作本身的水平很高,少女的神态被描繪得極為生動鮮活,一雙眼眸之中全是滿含情意的甜蜜笑意,栩栩如生,仿佛下一刻就會從畫卷裡面走出來,鳥兒一般飛撲進人的懷中,纏綿依偎。
在即墨缺身邊研墨的,是西陵現在的皇後,言皇後。
她身上穿的宮裝,規制和畫上那少女一模一樣,但隻要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來,畫上少女容貌比她秀美得多,身形跟她也不像,根本就不是她。
言皇後默默地低着頭研墨,低調得一點存在感都沒有,端莊清秀的面容上看不出什麼表情,低眉順眼,目光都沒有往即墨缺那邊看一下。
仿佛她名義上的夫君畫的是另一個女人處在她位置上穿着她衣服的畫像,對她來說沒有任何關系,她也根本不會去過問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