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濯纓全身的寒毛都炸了起來,頭皮發麻,雞皮疙瘩此起彼伏。
從她上次在幽靈小鎮上第一次見到這個引荒樓樓主,就知道肯定不是什麼正常人,現在看來這詭異的程度果然非同凡響。
話說她到這個世界以來貌似就沒有見過幾個正常的人類,難道是她天賦異禀,天生了一副吸引變态和奇葩的體質麼?
眼看着那引荒樓樓主的尖銳牙齒在她耳邊咔嚓咔嚓地作響,似乎是在掂量着怎麼下口把她的耳朵咬下來,水濯纓隻覺得自己的耳朵一陣隐隐作痛,終于深吸一口氣開了口。
“這位……樓主,怎麼稱呼?
”
對方從她腦袋旁邊擡起頭來,還是湊得距離她極近,在她的眼皮子底下伸出舌尖舔了一圈自己的嘴唇,看得水濯纓身上的雞皮疙瘩變本加厲地冒出來。
“啧,美人膽子還不小,估計是被東越容皇後那個妖魔一樣的女人調教多了吧?
……長得這般勾人,還沒嘗過男人的滋味豈不是可惜,要不要我滿足美人一次?
”
水濯纓幹笑一聲:“好意心領,可惜我不喜歡男人。
”
“喜歡女人?
”引荒樓樓主用一雙鬼氣盎然的細長眼睛俯視着她,“……這倒是少見,我還以為隻有容皇後那樣的怪胎才會有這種癖好。
不過美人,你不喜歡男人是因為沒有過男人,不試一次怎麼知道個中滋味?
”
水濯纓:“……”
有那個死變态在,個中滋味她已經試得夠夠的了,她擔心的就隻是哪天會被撐壞。
引荒樓樓主突然怪笑了一聲,直起身子俯視着水濯纓,勾着嘴角慢悠悠開口道:“我的名字是霍沉,美人随意稱呼。
”
“霍樓主。
”水濯纓從善如流,“你對容皇後應該也有了解,既然想要用我來當護身符,最好什麼也别對我做。
那人一貫喪心病狂,什麼事都幹得出來,要是我有了個三長兩短,他很可能不惜同歸于盡也要在你身上報複回來,這應該不是霍樓主想要的結果。
”
霍沉“哈”地笑了一聲:“我當然知道容皇後喪心病狂,可問題是我也喪心病狂啊,她什麼都幹得出來,我也什麼都不怕,這怎麼辦?
”
水濯纓悠悠道:“霍樓主要是什麼都不怕的話,就不用把我抓到這裡來了,既然是把我當做保命符,說明霍樓主還是怕自己沒命的,是不是?
”
霍沉面容上的笑意緩緩地幽深下去,那樣子就像是本來就陰森的洞穴裡被打了一層白森森綠慘慘的冷光,顯得更加恐怖。
他再次朝水濯纓湊了下來,又是鼻尖對着她的鼻尖,被壓低的聲音詭異無比陰柔無比。
“傳言東越皇妃長了一顆七竅玲珑心,留着你我還真有點不放心。
我把你當做保命符,未必一定要讓你全須全尾地活着。
隻要帶你回引荒樓總壇,把你臉上和全身的皮剝下來,找個人來易容成你的模樣,容皇後不跟你近距離接觸,也看不出來你是真是假。
人皮需要活着的時候才能剝,等到剝了皮之後,我再挖進去看看你這顆心上面是不是真長了七個竅。
”
水濯纓沒有一點感覺。
要是換做她剛剛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她大概會怕那麼一下下,但現在她跟绮裡晔這死變态相處了這麼久,早就被荼毒狠了,再來什麼樣的奇葩她都有恃無恐。
這就好比一個人天天坐的都是波音飛機,再坐空客飛機的時候,自然不會有反應。
霍沉撕塊布把水濯纓的眼睛蒙上,然後抱了起來,歎口氣:“還要出了這片山才能騎馬,幸好是個美人,抱着也不虧。
”
水濯纓問他:“這是要去引荒樓總壇?
”
“是啊。
”
“總壇在哪兒?
”
“能告訴你的話,我還用得着蒙上你的眼睛?
”
“你們引荒樓不是蚩羅族傳下來的勢力之一?
”水濯纓随口跟他搭話,“就這麼不管你們主子了?
”
霍沉怪笑了一聲:“幾千年前的事情,連老黃曆都沒了,還有什麼主子不主子的。
引荒樓願意最後再幫那個蠢貨公主一次已經是仁至義盡,當了一輩子奴才,難道十八輩子都是奴才不成?
”
水濯纓也笑笑:“霍樓主有這種志氣,再好不過。
我和容皇後結怨的隻是貞慶公主,并不是引荒樓,引荒樓不過是為原則所迫替人辦事而已。
既然霍樓主隻是幫貞慶公主最後一次,現在跟貞慶公主已經毫無瓜葛,那跟我們也說不上是有什麼解不開的仇怨。
”
霍沉低頭掃她一眼。
他那雙細長的眼睛形狀其實很漂亮,就是瞳色淺得出奇,是一種近乎銀白的淺灰色,有一種格外驚悚恐怖的感覺,就算是用正常的眼神看人,也跟鬼魂一樣陰森森的。
“哦?
你的意思是,我安然無恙地放你回去,跟容皇後談和,容皇後就願意既往不咎麼?
”
“既往不咎我不敢說。
”水濯纓說,“但如果雙方都願意和解的話,容皇後肯定不會堅持對引荒樓趕盡殺絕。
否則的話,我可以說,隻要容皇後一天還活在這世上,整個引荒樓就不會有一天安生日子。
霍樓主就算把我的皮剝下來另外找個人來易容成我,不用擔心被我算計,這一輩子也要一直被容皇後追殺,連個安穩覺都睡不了。
這也不見得會好到哪裡去吧?
”
霍沉盯着她半晌,慢慢地笑起來,那笑得要多詭異有多詭異要多陰森有多陰森。
“美人當真是能言善辯,舌燦蓮花,看來之後可以把美人的舌頭也拔出來,拿回去處理了做個吊墜挂着,沒準能沾一沾美人的靈氣。
”
他本來是雙手抱着水濯纓,這時候把她放了一半下來。
右手伸到她的面前,比一般人更長更細,肌膚呈現出一種骨瓷般陰白色的修長手指,竟然就這麼直接伸進她的嘴唇裡面,捏住了她的舌尖。
那樣子就像是在枝頭摘水果的時候,捏捏看成熟了沒有,然後再決定要不要摘下來。
他的體溫貌似比正常人低得多,手指冷得像冰一樣,像是在墓穴裡躺了幾千年的屍體的手指塞進水濯纓的口中,夾住了她的舌頭。
水濯纓一陣惡寒。
以前绮裡晔那死變态也喜歡把手指伸進她的口中邪惡地攪弄,她抗議沒有效果,隻要他不是剛上過淨房沒洗手,她也就勉強忍了。
但現在這個男人竟然也把冰涼得跟死人一樣的手指往她的嘴裡伸,頓時讓她惡心得差點嘔吐出來,毫不猶豫地一合牙關狠狠往下咬去。
霍沉反應極快,一下子把手指抽出來,水濯纓咬了個空。
霍沉哈哈怪笑起來,笑聲極其誇張恐怖,就跟驚悚片裡面惡鬼發出的笑聲一樣。
“美人說的其實不錯,但我就是不相信怎麼辦?
容皇後要是有那麼好說話的話,也不至于有現在的名聲。
相信誰都不如相信自己,要是我前頭放了美人回去,容皇後後頭就肆無忌憚地端了引荒樓,那我不是虧大了?
”
他低下頭來,鬼氣森森地看着水濯纓。
“這崇山峻嶺荒無人煙的,有位美人陪着我說說話本來不錯,但美人最好說些我喜歡聽的,我才願意留着這條舌頭。
不然的話,易容隻需要外面一層皮就夠了,舌頭一點用也沒有。
”
……
邺都。
聿凜昨天夜裡的确就在太子府上,而且是照着他平時的作息習慣就寝和起床,跟平常的日子毫無二緻,起來之後就去宮中處理政事。
光順帝現在的精神狀态越來越差,以前重大事情還能做個決策,現在一天當中醒着的時候都沒有多少,政事幾乎全都落到了聿凜的身上。
下午聿凜才回太子府,讓劍衣去绮裡晔的宅邸那邊走了一趟,結果劍衣回來禀報說,東越皇後和皇妃自從昨晚出去以後,兩人至今都還沒有回來,隻是把留守在這裡的人馬全部都調出去了。
聿凜沉吟了一下,臉色微變:“跟他們住在一起的楚小姐在哪裡?
”
“楚小姐一直在照管她的産業,平時都是在外面跑的,很少待在宅院裡,現在應該在邺都城裡的什麼地方。
”
“去找!
”聿凜的聲音提高了一個調,“找到她在哪裡,馬上把她帶到這裡來!
”
劍衣被他吓了一跳。
殿下平時永遠是那麼一副冷峻如冰山的模樣,就是天塌下來也不過如此,這還是他第一次聽到殿下用這種相對來說已經算是大吼大叫的音調說話。
連忙領着一批人出去找楚漓。
聿凜立刻進了一趟宮,貞慶公主自然是沒有回來,但一直跟在她身邊的焦姑姑本來是昨晚受了傷留在宮中的,這時候也不見了。
聽宮裡的人說,是今天中午接到公主的命令出去的。
聿凜臉色更沉,出了皇宮,直奔楚漓地段最繁華生意最好的一家酒樓。
還沒到酒樓附近,就迎面碰上了劍衣等派出去找人的幾個侍衛,心急火燎地朝他奔過來。
“殿下,出事了!
楚小姐她……她被貞慶公主挾持了!
”
聿凜轉過街道拐角,一眼就看到酒樓的二層外廊上,貞慶公主像個瘋子一樣披頭散發衣裳淩亂地站在那裡。
她身後站着一群人。
其中兩個是昨晚和她出行後僅剩下的兩個大内侍衛,還有一群身穿簡陋的粗布衣衫的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的像屠夫,有的像乞丐,有的像攤販,外表看過去就是一群雜七雜八的市井小老百姓。
但這麼一群人,卻是在二樓樓上面無表情直挺挺齊刷刷地站着,看過去極其怪異。
有練過武的眼力,從這些人的身形姿态和站位就可以看得出來,這些個個都是大隐隐于市的高手。
楚漓也在上面,被那兩個一臉糾結無奈的大内侍衛夾在中間,手腳都被綁住了,嘴裡也堵上了布團,嗚嗚地掙紮着想說話卻說不出話來。
這裡本來是整個邺都最熱鬧最繁華的一條商業街,車水馬龍熙熙攘攘,現在周圍街道上和房子裡的百姓們早就被聞訊趕來的禁衛軍驅走了,現在一個人也沒有。
貞慶公主突然就跟發瘋一樣,挾持了上面那個姑娘,喊着鬧着要見太子,禁衛軍誰上去勸阻誰就被打下來。
眼看着貞慶公主嘴裡嚷嚷出來的話越來越有不成體統的趨勢,禁衛軍們不敢真的對她發起圍攻,隻能趕緊先驅散了周圍的百姓,免得等會兒萬一鬧出什麼醜事來,北晉皇家丢不起這個臉。
聿凜的目光遙遙落在楚漓身上片刻,然後又落到貞慶公主的身上,眸色幽深暗沉得像是不見底的深淵,但臉上仍然是一片冷然。
他緩緩走出去,到了酒樓樓下的空地上,擡頭望向貞慶公主。
“芙兒,把人放了,下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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